第二十章 捕捉羚羊
第二十章 捕捉羚羊
这一天,太一陽一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松散的雪花就像烟雾一般在冰冻的白色草原上空翻腾。
爸匆匆走进来。“镇子西边有一群羚羊!”他兴奋地说,然后赶紧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他的霰弹槍,迅速地把子弹放进口袋里。
劳拉围上一妈一的披巾,跑进寒气一逼一人的前屋。她轻轻地擦掉玻璃上结的霜,从露出来的小孔往外看,她看见一群人聚集在街上,几个人已经骑到了马背上。福斯 特先生和阿曼乐骑着威风凛凛的莫干种马。凯普·格兰飞快地跑了过来,加入了正在听爸说话的那群人中间。他们都带着槍,一个个一精一神焕发,激动不已,说话声像洪钟一般响亮。
“快回到暖和的后屋里来,劳拉。”一妈一喊道。
“想想肉的滋味儿真妙啊!”劳拉把披巾挂起来,“要是爸能打到两头羚羊就好啦。”
“我也想用肉配着黑面包吃。”一妈一说,“不过在蛋还 没有孵化以前,不要先计算有多少只鸡。”
“哎,一妈一,如果真有羚羊的话,爸一定会打到一只的。”劳拉说。
卡琳拿来一碟小麦,倒进咖啡磨的漏斗里,玛丽认真地磨着。“吃烤肉,”卡琳说,“还 有肉汁,把肉汁浇在马铃薯上,用黑面包蘸着吃!”
“等一等,玛丽!”劳拉叫道,“听,他们出发啦!”
风不断地吹打着屋子,在屋檐下回旋着,发出尖厉的声音,不过她们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和人马走过大街的声音。
他们在街道的尽头停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看见两公里的积雪和被风刮起来的一一团一团一雪雾,一群灰色羚羊正向南方缓缓移动。
“动作要慢一点儿,伙计们,千万不要慌张。”爸叮嘱说,“给我们一点儿时间绕到北边去拦住它们,然后你们这帮男孩子从南方包围上来,慢慢把它们往我们这边赶,尽量不要惊吓它们,一直把它们赶到槍的射程范围内。大家千万不要着急,我们有整整一天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头羚羊。”
“我们干脆直接骑马绕到北边去,你们这些赶路的从南方围过来,这样或许更好一些。”福斯 特先生说。
“不,还 是照英格斯 说的做,”霍桑告诉他说,“来吧,伙计们!”
“把队伍散开,排成一排,”爸大声叫道,“慢慢走,千万别吓着它们!”
阿曼乐和福斯 特先生骑着阿曼乐的莫干种马,领队走在前面。冷风扑面,吹得马急匆匆地往前冲。它们把耳朵竖一起来,不安分地甩着头,把马勒得叮当响,好像有些害怕自己的影子似的。它们把鼻子使劲往前伸,把马勒拉得紧紧的,四脚翻腾着,恨不能挣脱掉缰绳一路飞驰而去。
“把马拉稳,”阿曼乐对福斯 特先生说,“别让马勒磨伤它的嘴巴,它的嘴很嫩。”
福斯 特先生并不会骑马,他和胯一下那匹名叫“贵妃”的马显得同样紧张,而且他的紧张感染了贵妃,让贵妃更加胆战心惊。福斯 特先生在马鞍上蹦跳着,连缰绳都拉不稳。阿曼乐后悔不已,觉得不该让他骑贵妃。
“小心点儿,福斯 特,”阿曼乐说,“那匹母马会从你胯一下逃跑的。”
“它怎么啦?它怎么啦?”福斯 特的牙齿冻得直打战,“噢,它们在那儿!”
透过清新的空气,那群羚羊看上去比它们先前的位置要更近一些。在这群移动的羚羊的另一边,步行的人正朝西边走。阿曼乐看见英格斯 先生走到包围线的前面。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这群羚羊很快就会被他们包围起来。
他转过身来想和福斯 特先生说话,却意外地发现贵妃的马鞍是空的。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槍声在空中响了起来,两匹马受了惊,腾地跳了起来。阿曼乐使劲勒住缰绳,让名叫“王子”的马安静下来,可这时候贵妃却一溜烟地朝前跑啦。
福斯 特先生在地上蹦跳起来,挥舞着槍大喊大叫。原来他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情不自禁地从贵妃身上跳下去,松开了缰绳,朝远在射程之外的羚羊开了一槍。
羚羊一惊,头和尾巴高高地扬了起来,仓皇地逃跑了,好像一阵风把它们从积雪上刮走了。棕色的贵妃追上了这群灰色的羚羊,跑到它们中间,跟着它们一块儿飞快地逃跑。
“不要开槍!不要开槍!”阿曼乐扯开嗓子叫起来,不过他知道在逆风中喊也是白喊。这群羚羊早已越过步行者所设下的包围线,但为了保护贵妃,大家谁也不敢开槍。这匹一毛一皮光亮的棕色莫干种马高仰着头,黝一黑的鬃一毛一和尾巴在空中高高地飞扬起来,夹杂在低垂的灰云般的羚羊群中,飞快地越过草原的一处隆一起处,接着便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这一匹马和羚羊群又经过另一处白色的弧形地带,随后一次又一次地出现,然后越变渐小,越变渐小,直到大草原将它们吞没。
“看样子它不会回来了,阿曼乐,”霍桑十分惋惜地说,“真可惜啊!”
其他骑马的人都跑了上来。他们静静地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远方的草原。这群羚羊和羚羊中的那个小黑点——贵妃再次出现,紧接着就像一一团一飞掠而过的灰影,转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英格斯 先生和其他步行者走了过来。凯普·格兰说:“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坏透了,阿曼乐,我想我们当时还 不如冒险开槍试一试。”
“凭上帝起誓,你真是一个伟大的猎人啊,福斯 特。”福勒说。
“就只有他开了一槍,”凯普·格兰说,“这一槍开得真是好啊。”
“我感到十分抱歉,是我放开了那匹马,”福斯 特先生说,“我当时高兴得一定是晕过头了,也没去想那么多。我还 以为马会乖乖地站在原地呢。我从来没见过羚羊。”
“下一次你射羚羊的时候,一定要在射程之内再开槍。”福勒告诉他说。
大家都沉默不语。阿曼乐骑在马背上,王子正在使劲挣扎,想挣脱掉马勒,去追它的贵妃。贵妃的境遇十分危险,像它那样惊恐不安地跟着羚羊跑,很可能一直跑到一精一疲力竭活活累死为止。想去把它抓回来根本没有用,追赶羚羊群只会让它跑得更快。
根据地面上的足迹来判断,羚羊群在往西六七公里的地方朝北方跑了。
“它们朝幽灵湖那个方向跑了,”爸说,“它们会躲在那边的灌木丛里,然后再漫步到河边的悬崖处。我们再也不会看见它们了。”
“阿曼乐的马怎么办啊,英格斯 先生?”凯普·格兰急切地问道。
爸看了看阿曼乐,然后又朝西北方看了看。那边没有一丝云,可风却刮得十分猛烈,天气也异常寒冷。
“这儿除了贵妃以外,和羚羊的速度不相上下的马就只有王子了,可是你如果想去追它们的话,会把王子累死的。”爸说,“到幽灵湖那边起码要花一整天的工夫,谁也不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降临。要是换作是我,在这种天气里,我是不会去冒这种险的。”
“我并没有打算去追,”阿曼乐说,“不过我要绕一圈,再从北边回到小镇,说不定还 会看到这匹母马的踪影。即使看不见的话,它也许会自己找路回来的。各位,咱们在镇上见。”
他先让王子迈着小步慢悠悠地朝前走,过了一会儿,他便加快了速度,朝着北方飞奔而去。其他的人则扛着槍转过身回到镇上。
阿曼乐把头埋得低低的,顶着凛冽的寒风骑在马上,不过,他每经过草原的隆一起处或是高高的雪堤上,总会抬起头来仔细地朝前方搜寻。可是除了缓缓起伏的高地和坡顶上被风掀起来的一团一团一雪花,他什么也看不见。贵妃走丢一了,他的心里难受极了,可他并不打算为一匹马去冒生命危险。没有了它,这一组拖车马就拆散了,他这一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和王子珠联璧合的马了。他不由得深深地自责起来,觉得自己太傻了,竟然把马借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王子高昂着头,在风中撒开四蹄飞快地往前跑,它跑上草坡,然后又迈着碎步慢慢跑下去。阿曼乐不希望自己离小镇太远,然而西北方的天空依然是晴空万里,前面又出现一道草坡,他心怀一线希望,心想也许站在草坡上可以往北方眺望得更远一些。
他想,也许贵妃已经跑累了,落在羚羊群的后面,它可能会迷路,四处徘徊,不知去哪儿才好。也许在草原的下一道草坡就可以看见它。
等他来到下一个高地,然而,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草原。王子很顺利地跑下草坡,又一道草坡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回过头一看,发现小镇已经不见了。那一群高高一耸立的正面装饰墙和排烟管冒出来的缕缕青烟都消失了。浩瀚的天穹下,只有皑皑白雪。风不知疲倦地吹着,咄咄一逼一人的寒气笼罩着大地。
他并不害怕。他知道小镇在哪儿,只要天上有太一陽一、月亮或星星,他就可以辨别小镇的方向。但是他突然感到一阵阵直侵入骨髓的寒冷,这种冷比寒风更让人难以承受。他觉得在这冰天雪地里,他是大地上唯一的生命,在这无边无际的寒气中,他和马显得是那么孤立无助。
“咱们回去吧,王子!”他说,可是永不停歇的风声把他的话一下子卷跑了。接着,他有些担心自己会变得胆小起来,他鼓励自己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心想,现在我不掉头,等到了一个草坡咱们就一定掉头回家。他把马缰勒紧了一点儿,以控制王子奔跑的速度。
到了那个坡顶,他看见西北方的地平线上有一道低垂的云层。突然之间,整个大草原似乎变成了一个陷阱,阿曼乐已经深陷其中难以逃离。可就在这危急时刻,阿曼乐突然看见了贵妃。
这匹棕色马站在起伏的雪地上,正在朝东边眺望,它看上去那么小,距离阿曼乐是那么遥远,阿曼乐脱一下手套,把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当年在明尼苏达的农场,贵妃还 是匹小马的时候,阿曼乐就常常用这种方法来叫唤它了。可是尖锐的口哨声刚一出口,就被草原上强劲的风给吹散了。
王子伸长脖颈发出来的嘶鸣声也被风吹得无影无踪。贵妃还 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背对着他们眺望着远方。
突然,它转过身一子,朝南方张望着,一下就看见了他们。风把
它微弱的嘶鸣声带了过来。它拱起颈子,扬起尾巴,飞奔而来。
阿曼乐耐心地等待着,贵妃跑上了附近的一个高地,它的嘶叫一声再次随风传来,他掉转马头飞快地往镇里跑。低垂的云层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下面,贵妃的身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到了饲料店后面的马厩前,他把王子牵了进去,仔细地给它擦一拭着身一子。然后他在食槽里添加了一些草料,再提起水桶让王子饮水。
马厩的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他跑上去打开门,迎接贵妃的平安归来。它跑得汗流浃背, 大一团一汗珠从它背上滚落下来,两肋剧烈地起伏着。
贵妃走进来后,阿曼乐急忙关上门,以防冷空气钻进屋来。接着他用梳子把它两肋上的汗珠刷掉,再用一条一毛一毡盖在它的身上,让它暖和起来。他用一块布浸上水,把水珠挤进它的嘴里,这样可以润一湿它干燥的舌头。他十分体贴地给它按摩细长的腿,擦干腿上的汗珠。
“唔,贵妃,你真了不起,居然追上了一群羚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好傻啊?”
阿曼乐一边干着活一边心疼地和它说着贴心话,“不管怎么样,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一交一给一个笨蛋骑了。现在你就乖乖地躺着休息一会儿,等你身一子暖和了,我就来给你喂东西吃,让你喝水。”
爸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一声不吭地把槍挂在钩架上。一家人都默默无言,谁也不愿打破这种沉默。卡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吃不上肉了,黑面包上也不能抹肉汁了。爸坐在炉灶边,伸出双手烤着火。
过了一会儿,爸才解释说:“福斯 特看见羚羊高兴得晕头转向,根本等不及羚羊进入射程范围内,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冒失地朝羚羊开了一槍,结果让我们白白地失去这么难得的一个好机会,整群羚羊都跑走了。”
一妈一往炉灶里加了一把干草棒。“没关系,反正每年这个时候,它们的肉也不怎么好吃。”
劳拉知道羚羊必须扒一开厚厚的积雪才能吃到下面的枯草,现在雪积得这么深,它们连枯草也吃不上,一定在忍饥挨饿,身上瘦得就剩下皮包骨,因此它们的肉一定又硬又瘦。可不管怎样,那也总算是肉啊,这段时间他们老是吃马铃薯和黑面包,早已厌烦透顶了。
“阿曼乐的马也跑丢一了。”爸说。他把它跟着羚羊群一起跑掉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她们听。他还 给卡琳和格丽丝编了一个故事,讲述一匹漂亮的马跟着一群羚羊自一由自在跑向远方。
“它就永远永远不回来了吗,爸?”格丽丝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急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爸说,“阿曼乐骑着马朝那个方向追去了,我不知道他回来没有。卡洛琳,趁你准备午饭的时候,我到饲料店里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饲料店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罗雷从后房探出头来,热情地招呼说:“请进,英格斯 !你来得正好,来尝尝煎饼和咸肉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吃午饭。”爸说。他看了看正在火炉上热着的一盘咸肉,另一只盘子里放着三叠煎饼,罗雷还 在继续煎饼。桌子上放着糖蜜,咖啡壶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
“我们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吃,”罗雷说,“这就是做单身汉的好处,家里没有女人,吃饭就没个准时。”
“你们两个小伙子真幸运,运来了这么多生活物资。”爸羡慕地说。
“噢,反正当时要运一车饲料来,我想还 可以顺便带些吃的,”罗雷说,“现在我倒有些后悔,后悔当时该多拉几车东西来。在火车开通之前,我一定还 可以多卖一车饲料呢。”
“这一定不成问题。”爸表示赞同。他看了看这间舒适一温一暖的房屋,视线移向墙上挂着的衣服与马具上,最后他注意到后面墙上留出的空间,“你弟弟还 没回来?”
“他刚到马厩里去了。”罗雷回答说。接着他惊叫起来:“噢,你快看!”他们看见贵妃驮着空马鞍,浑身冒着汗珠,飞快从窗前经过,朝马厩走去。
正当他们谈论着这次捕猎行动和福斯 特一胡一乱开槍的事时,阿曼乐走了进来。他把马鞍扔在墙角,等擦干净再挂起来,然后走到炉灶边来烤火。随后他和罗雷一起邀请爸在餐桌旁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餐。
“罗雷做的煎饼没有我做的好吃,”阿曼乐说,“不过谁家做的咸肉也比不上这种咸肉味美。这是我们自己家腌制的,猪肉选用的是明尼苏达农场苜蓿地上用玉米养肥的小猪,然后再用山一胡一桃壳熏制而成。”
“请坐,英格斯 先生,别客气,请随便吃,地窖里还 多着呢。”罗雷热情地招呼道。爸只好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着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