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和《时间机器》·作者：吴定柏
人们赞誉英国作家威尔斯(H．G．Wells，1866-1946)为科幻小说的一代宗师，这是毫不夸张的。虽然英国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1818)是世界公认的第一部科幻小说，虽然凡尔纳在1851年就发表了《气球上的旅行》，但是当今大多数科幻小说遵循的创作模式却来自于威尔斯。凡尔纳和威尔斯分别代表了偏重科技和偏重社会问题的两大科幻流派。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是幻想未来科技的巨大威力和贡献的历险故事，着重于预示未来科技的实现及其功效；而威尔斯的科幻小说则是以未来科技为背景，以未来社会矛盾和冲突为情节，来暴露不合理社会的黑暗和丑恶，抨击殖民主义战争的残酷和无情。显而易见，威尔斯的作品着重表现科技发展对社会的影响，故具有更为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此外，威尔斯的文学造诣远远超过凡尔纳，他那精练简洁的风格和新颖丰富的想象，使他的作品具有不朽的艺术品位。
威尔斯是位文学家，史学家、政论家和新闻记者，生于英格兰肯特郡。父亲曾是职业棒球手，后来经商。母亲当过佣人，后在一位乡绅家里当管家，威尔斯在这户人家的地下室里度过了童年时代的许多日子。他幼年受到母亲的启蒙教育，后来进了乡村学校读书。因为父亲破产，威尔斯十四岁就自谋生路，先后当过药房学徒，邮递员，售货员和低级教员，业余时间在一所中学学习拉丁语。1884年，他顺利通过考试，免费进入伦敦自然科学师范学院(帝国科技学院的前身)，攻读生物、物理和地质学，曾受著名生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的指导。1890年，他获理科学士学位后，在雷克萨姆·霍尔特学院任教。由于踢球受伤致残，他不得不卧床休养。其间，他博览群书，并开始写作，1893年起为《铁圈球报》和《星期六评论》等刊物撰稿。1895年，他发表了第一部长篇小说《时间机器》，从此开始了长达五十年的文学生涯，作品多达一百一十余部。
威尔斯的创作生涯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895—1900年的科幻小说(威尔斯称之为“科学传奇小说”)，第二阶段为1900—1910年的社会讽刺小说，第三阶段为1910—1946年阐述思想的小说(这些作品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作品，充其量只是阐述思想的通俗读物)。威尔斯的科幻小说主要有《奇妙的访问》(1895)、《莫洛博士岛》(1896)、《隐身人》(1897)、《大战火星人》(1898)、《当睡者醒来时》(1899)、(月球上的第一批人》(1901)、《海夫人》(1902)、《神食》(1904)、《现代乌托邦》(1905)、《彗星来访的日子里》(1906)、《空中战争》(1908)、《世界获得自由》(1914)和《像神仙的人》(1923)等。他的科幻小说从不借助魔力或法术，从不凭空幻想，而是以大多数人尚不熟悉的科学事实、科学学说或科学推理为基础，借助新奇丰富的想象力，展现现代，复活过去，预见未来。
《时间机器》是威尔斯的第一部，也是最成功的长篇科幻小说。它的问世，不仅立刻改变了作者生活上的窘迫状况，而且开拓了现代科幻小说创作的新天地。从此以后，时间旅行成为许许多多作家运用的科幻题材。《时间机器》描述的是一位时间旅行家的故事，他发明了一种飞行机器，能够飞往过去或者未来的世界里。一次，他乘上时间机器到达802701年的世界，在那可怕的未来世界里，人类退化为两种怪物：生活在地面上的弱小的埃洛伊，安逸的不劳而获的生活使他们的体力和智力退化萎缩。每当夜幕降临，他们诚惶诚恐，挤作一团，因为他们害怕居住在地下的莫洛克捕食他们。莫洛克长期居住在黑暗的地下，他们在机器旁劳动，为埃洛伊生产生活所需，养肥他们作为自己的食物。时间旅行家意识到，地面上生活的埃洛伊一度曾是靠剥削工人而作威作福的资产者，数十万年的寄生生活必然导致他们的退化。而莫洛克则是受尽压迫剥削的工人，他们长期在阴暗的条件下挣扎，于是习惯于黑暗，习惯在机器旁工作，但是他们现在把资产者视为可以食用的家畜。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绵延八十万年后人类退化的图景。这部小说一出版，立刻吸引了广大的读者。但是当英国著名作家奥斯仁·王尔德(1854—1900)称赞威尔斯是“英国的凡尔纳”时，威尔斯感到非常生气。他自信自己并没有步凡尔纳的后尘，因为他的作品具有更为深刻的内涵。以《时间机器》为例，它除了设想使用机器进行时间旅行之外，至少对作者当时所处的社会现状提出了三方面的重要观点：有机生命在恶劣的环境下会发生演变，历史是社会各阶级的斗争史，现实社会的秩序和能量正处于每况愈下的状态。威尔斯在运用文学手段演绎这些观点的同时，向人们预示了可怕的未来景象。这部小说的魅力不仅产生于时间旅行家富有悬念的探险，而且产生于作者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令人担忧的预言。因此，威尔斯不是“英国的凡尔纳”，威尔斯就是威尔斯。
《时间机器》故事梗概
时间旅行家(这样称呼他比较方便)的家在里士满。每逢星期四晚上，就有不少社会名人和科学家前来聚会。在宴会后舒适的气氛里，大家无拘无束，畅所欲言。思想虽不求精确，但因为从容不迫，所以常会闪烁智慧的光芒。
一天饭后，时间旅行家对他的朋友们谈起时间与空间的关系0他认为，人们一谈起空间，就只想到三维空间，即长度、宽度和高度，但是实际上空间是四维的。这第四维就是时间。当有人指出，物质可以在三维空间的各个方面活动，却不能在时间中活动时，时间旅行家得意地向明友们展示了他的惊人实验。
时间旅行家从实验室取来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架子，大小如一座小钟，放在一张桌子上，这就是他花了两年时间设计的时间机器的模型。他邀请一位心理学家协助他进行示范，当后者按下一根启动杆，小小的机器突然打转，瞬息之间就变成了旋涡而消失。时间旅行家向朋友们解释说，这台机器此刻就在时间里旅行，速度之快是肉眼无法看到的。虽然在座的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但是谁也不愿相信他的话，于是他就邀请朋友们去参观时间机器的实物。在实验室里，人们见到了比刚从眼前消失的模型大得多的机器实物。它尚未全部安装完毕，但是时间旅行家向朋友们许下诺言：他将坐在这台机器上到时间中去探险。
又是一个星期四晚上，朋友们又聚集在时间旅行家的会客室里。但是主人却未露面，他留下字条，请客人到7点自己用餐，不必等他。客人刚坐上餐桌，就见主人蹒跚而来，风尘仆仆，精疲力竭，下巴上还有尚未愈合的伤痕，走路一瘸一拐。客人无不感到意外。
饭后，他略为恢复了精神，开始讲述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冒险故事。4点之前，他还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当时他正坐在时间机器的座垫上，一手握着启动杆，另一只手握着制动杆，对这台机器进行试验。突然，“砰”的一声，时间机器竟载着他旋转着向未来飞去，想必是他无意中按下了启动杆。时间机器以一分就是一天、就是一年地不断加速飞逝。昼夜在急速交替，季节在急速交替。当令人难以忍受的轰鸣和颠簸几乎要摧毁他的神经时，他毅然按下了制动杆。机器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把他从空中头朝前直摔下去。
耳边的嘈杂声音顿时消失。他发现自己落在花园的草坪上，四周是山杜鹃花，不远处是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像，犹如埃及的司芬克斯雕像。怀着极大的好奇，他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未来世界。从房屋高墙的拱门里走出一群矮若侏儒的人，渐渐地聚集在他的周围，不无好奇地打量他。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他们通过示意动作，试图与他进行交谈。旅行家从时间机器的仪表盘上标明的年代，得知自己已经进入了802701年的世界。这时地球已经变成厂一个大花园，到处是宫殿式的建筑，却不见工厂和农庄。他遇到的人自称“埃洛伊”，他们身穿结实而柔软的丝质长袍，显得矮小柔弱。男性的刚强和女性的娇柔已经不复存在，因为这里的男女差别已经不易察觉。埃洛伊从不参加劳动，整天用鲜花打扮自己，在阳光下唱歌跳舞，不游泳就谈恋爱，然后就睡大觉。水果是他们的全部饮食，因为牛、羊，马、狗都已绝种。过分的安逸使他们的体力和智力都已退化。他们身高只有四、五英尺，智商只及我们的五龄童。他们精神无法集中，对什么都没有持续的兴趣，而且非常容易疲劳。望着这些人，时间旅行家深感沮丧。人类征服自然，在文明化的过程里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生活越来越丰富和安适。然而，人类登峰造极后的未来竟然是如此衰退的景象。
暮色降临，他决定去找一个睡觉的地方。他回到白色司芬克斯雕像附近的草坪上，却发现自己的时间机器已经不翼而飞。他感到一阵恐惧，没有时间机器就意味着他无法回到自己的年代。他四处寻找，吵醒房子里所有的埃洛伊，可是，他们除了感到惊恐，根本帮不了忙。他估计时间机器已被人挪到了别处，但是瞧埃洛伊那副熊样，他们不可能这样做。那又能是谁呢？他躺在地上痛哭流涕，却又无可奈何，后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他冷静地思考，仔细地观察，终于发现草坪上面新划的一道沟，周围还有移动东西的痕迹和一些奇形怪状的脚印，直通司芬克斯雕像底座。他敲了敲底座，从声音可以判断里面是空的。他四下寻找，就是不见把柄或者钥匙孔，想必门是从里面开的。他推测，时间机器就在里面，于是，他呼喊埃洛伊人，希望他们能够帮忙，打开雕像底座的门。可是他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的只是恐惧和憎恶，丝毫没有伸手相助的热情。他失去了信心，只得暂时作罢。
一天破晓时刻，他感到烦躁，难以再眠，就走到宫殿建筑前的石径上。这时，他竟前后三次看到白色的、猴子似的东西飞快地跑动，还看到他们抬着一个黑色的躯体，消失在灌木丛里。他产生了见“鬼”的恐惧。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废墟阴暗的长廊里与“鬼”相遇。他斗胆追逐他们，心里断定这也是人类的后裔。原来这就是莫洛克。他们外形像白色猴子，长着一双灰红色的大眼睛，浅黄色的头发披到脊背，终年在地下的大机器旁劳动，为地面上的埃洛伊创造安逸生活的物质条件。他们习惯于黑暗的世界，怕光怕火，只有夜间才到地面上来活动，并捕捉埃洛伊为食。曾几何时，埃洛伊是资产者，莫洛克是苦工，而现在，埃洛伊已经退化为莫洛克养肥了的畜生。使时间旅行家纳闷的是：莫洛克为什么要偷他的时间机器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旅行家竟和一位埃洛伊姑娘交上朋友。这位姑娘游泳时突然抽筋，无力地顺水漂去，可是她的同伴们没有一个敢去救她。旅行家见此情景，毅然下水救起了这位名叫维伊娜的姑娘，于是历时一周的奇异爱情开始了。维伊娜感激他，爱慕他，始终跟随着他，不愿离去。她和所有的埃洛伊人一样，害怕黑暗，害怕影子。天一黑，他们就立刻聚集在大房子里，成群地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虽然仍然害怕，但是维伊娜出于爱情，总是陪着旅行家，总是枕着他的臂膀，跟着他睡。
白天，维伊娜成了他的向导。他俩来到一座宫殿的废墟，发现了古生物馆、历史陈列馆、图书馆、画廊和自然博物馆的遗址。虽然大量的物品都已蒙上了灰尘，但是它们却记录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在这里，旅行家找到了一盒火柴、一些樟脑和一根铁棒。他俩走出废墟，穿过树林，正当他们在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时，却发现莫洛克已经尾随而来。旅行家就用火柴点燃樟脑，火光立刻驱散厂莫洛克。旅行家收集了枯枝残叶，架起了篝火，和维伊娜一起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然而，劳累和恐惧使他打起盹来。有一次，当他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已被莫洛克抓住，原来在他打盹时没有发现篝火已经燃尽。他在挣扎中抓到了铁棒，奋力挥舞，把莫洛克打得血肉横飞。但是他再也找不到维伊娜了，他们一定把她的尸骸留在树林中了。
旅行家义愤填膺，决心用铁棒砸开司芬克斯底座的铜门。当他走近底座时，却发现铜门大开，时间机器就在里面。他一跃而入，铜门随即自动关闭。莫洛克想必以为他中了他们的奸计。旅行家敏捷地爬上时间机器，不顾莫洛克的阻拦，拼命按下启动杆。“砰”的一声，时间机器又一次飞向未来，越向前，生命的迹象越少。人类已经绝种，起初还能看到沙滩上的白蝴蝶，后来只见大蟹，最后只剩下岩石上绿色的粘液，表示生命尚且存在。他看见太阳正在沉没，感到无比失望和恐惧，决定返回自己的时代，返回里士满。
旅行家的叙述引人入胜，但是又有谁会相信呢？他从口袋里取出维伊娜赠送他的两朵白花为证。当精神和肉体都已消失，感激和爱情却依然留在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