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坏坏猪四哥的欲望像黑洞
奶奶的大红色围裙遮蔽下的裤腰带上有一串家中的钥匙。她一走路,那串钥匙就哗啦啦地响。我们兄弟几个都对那串钥匙的其中一枚感兴趣。那枚钥匙能打开家中的食品柜,里面装着煮粥的米,很香的黄豆,还有少而又少的美味无比的盐。有一次,奶奶在厨房里开食品柜,我们几个都围了上去,想看看里面的东西,一饱眼福。奶奶一边开食品柜的锁,一边骂我们:“都滚开,你们这一帮馋鬼!”
我们不滚。食品柜里的东西是诱饵,我们是鱼。奶奶看赶不动我们,只能当着我们的面把食品柜的锁打开,我们的脑袋全伸了过去。但是,我们傻了,那个装盐的铁盒子上还有一把锁。
这时,我们哥几个当中发出了一声叹息:“天啊,盐盒子上还有锁,这谁能打开啊?”我回头看,说这话的是四哥。
哐啷一声,奶奶从食品柜里取了东西后,将柜门锁上了。奶奶把一串钥匙拴回到红围裙里面,哗啦啦响着走了。但是,哥几个的眼睛还没离开上了锁的食品柜,对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向往。我在四哥的眼神中看见了他对食品柜上的那把锁有着切齿的恨。
我拍了一下四哥的肩膀:“你自己想过要打开食品柜?”
四哥看着我的脸,反问我:“你没想过?”
我说:“我从来就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
“我不信。”四哥的鼻子呼噜了一声,像是在说我扮天真,装崇高。
我实话告诉四哥:“我没想过,是因为我不敢。”
四哥的眼神像是藏着诡秘的若隐若现的东西,它探出头来,又马上缩了回去:“其实,其实我……也不敢。”很显然,四哥开始伪装自己了。
我直言不讳地对四哥说:“你撒谎,你肯定敢。”
四哥听我这样说,一下子就急了:“你怎么知道我敢?我说你还敢呢!”
这时,爸爸走了过来:“你们俩吵什么?”
我看着四哥的眼睛 ,四哥也看着我。我猜测,四哥怕我说出我们俩之间是因为什么吵。而四哥在用眼神威胁我:“你敢说,我就给你好看!”我们用眼睛对峙。最后,还是四哥担心一种结果的发生,他怕我把吵架的内容说出去,所以,他头一摆,气咻咻地走了。其实,他是逃脱了。
爸爸对我说:“兄弟们在一起,吵什么?有精力就学点有用的。”我没说话,看见四哥站在不远处瞪着我,还在继续用眼神威胁我。他害怕我跟爸爸说了什么。我没说,什么也没说。毕竟四哥只是想了那件事,并没有做。
小妹是跟奶奶住一间屋子的。奶奶已经不提醒小妹给白月季花浇水了,而是警告小妹不要给白月季花浇水太勤,容易把白月季花淹死。小妹就盯着白月季花问奶奶:“我浇多了水?”
奶奶在忙别的事情,嘴里就回答小妹:“浇多了。我看你老是给花浇水,一天浇好几次,它会淹死的。”
“它会淹死?”
“会的。”
“它现在喘不上气来了?”
“是的,它让你浇得喘不上气了。”
小妹一听,就哭上了。
奶奶听见她哭,就回头看着她:“哭什么?”
“它要死了。”小妹指着白月季花。
这一回,是奶奶问小妹了:“它为什么要死了?”
“是你告诉我它要淹死了。”
“我说的?我说过它要死了吗?我只说过它浇多了水会淹死,也没说过它现在就要死了。”
小妹这才放心了。
几天之后,我送给小妹的月季花真的死了。它的花瓣先枯萎掉了,然后是叶子也黄了,黑了,从花秆上悲悲切切地落了。它只剩下也已经变黄的花枝了。小妹让我看看她的月季花是怎么了,我看不出来。奶奶也围着花盆看,看了半天,她摇着头说:“怪了,它怎么会死?”小妹解释道:“我是三天才给它浇一次水的,它不是淹死的。”
奶奶用手捏了捏土,它的干湿度正好:“小妹说得对,它不是淹死的。”小妹的鼻子一直在抽动,只是压抑着没让它哭出来。当奶奶说出月季花不是淹死的话后,小妹憋不住了,放声哭起来。小妹又委屈又迷茫,所以只能用哭来发泄了。
我觉得奇怪,月季花长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死掉了?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小妹的哭声把家里的所有成员都招引来了,看着死掉的白月季花,全都是大眼瞪小眼,找不到一点答案。
这时,我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四哥,四哥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得意。他的眼光经常停留在光秃秃的花杆上。我怀疑地盯着花秆,又看看四哥的诡秘的眼神,觉得月季花的死跟四哥有关系。
我走到花盆面前,伸出手捏住花秆,只是轻轻一提,花根就被我拎了出来,一看花根,是被刀子齐齐切断后埋进土里的。
奶奶从我手里把月季花拿了过去,摸了摸被刀切断的花根,恼怒地叫了一声:“这是哪一个小混蛋干的?!是哪一个?给我站出来!”
奶奶的嗓门儿太大了,吓得我们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眼睛都闭了一下。这时,小妹看着花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懂花根是有很多须子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切断得齐齐的。
爸爸看见花根是被切断的,也很生气。他问问我们:“谁干的,最好快点承认,别让我查出来,那就晚了!”
我们哥六个开始相互盯着看,都在猜测这个“凶手”是谁?我发现,我们都在相互盯着时,只有四哥把眼光投向屋顶。他在躲避我们的眼光。
“谁干的?”奶奶又大吼了一声。这一声,吓得四哥浑身一抖,他不由得朝后退,缩到我们身后去了。
我凑近四哥小声说了一句:“你承认了吧,是你干的。”本来,四哥被奶奶的那一声吼吓着了,发抖的身体刚要平静下来,又被我的一句话吓着了,他的身体再一次抖起来:“谁干的?你说谁干的?……”他其实已经听清了我的话,因为心虚,才支支吾吾起来。
“你干的。”我逼了一句。我从四哥的表现上愈来愈感到是四哥干的。但是,四哥为什么要把小妹的月季花的花根切断,我不清楚。
爸爸发现我和四哥之间出了事,他一直在留意我和四哥的举动。“你们俩又怎么了?”爸爸问我和四哥。
我盯着心虚的四哥不说话。四哥的眼睛又开始到处乱看,我知道他是想把眼光藏起来,他在装作平静罢了。就在四哥的眼睛还在四处乱丢的时候,我对他说:“你就跟爸说实话吧。”
爸爸本来是问我和四哥的,听我这么一说,就把眼光落在四哥的脸上不动了:“什么事?你做了什么事?”
“不是我干的!”四哥突然间大叫起来,他像是承受不住爸爸威严的目光和同样冰冷的口气。
爸爸立即问道:“什么不是你干的?你指什么事?”
“花根,月季花根不是我用刀切断的。”四哥的表情慌张极了,像是被人揪住了尾巴。
这时,小妹再一次哭起来,她走到四哥面前,对爸爸说:“是四哥干的。”
“你胡说……”四哥气得直蹦。
爸爸一把揪住了四哥,让他动不得。爸爸对小妹说:“你说,别怕他。”四哥的身体在爸爸的手掌中一挣一挣的,见挣不脱,就老实了。
小妹说出了实情:“四哥让我把奶奶的钥匙偷出来,他要开食品柜,偷盐吃。我不替他偷奶奶的钥匙,他就跟我说,要弄死我的月季花。我不知道他这么坏,真把我的花弄死了……”
奶奶一听,对我爸爸说:“给我用力摁住小混蛋,我要打肿了他的嘴巴,让他吃不成饭,打烂他的舌头,尝不出咸盐的滋味!”
我们都听见爸爸说:“谁也不用,我来收拾这个小坏蛋。”
四哥大哭小叫起来。
爸爸骂道:“你叫什么?我还没动手打你,你就叫得这么欢,等我动手收拾你了,你的嗓子就哑了,你省省自己的嗓门儿。”爸爸让我们都出去,不想让我们看见他是怎么惩罚四哥的。
我们都站在门外,听见爸爸把四哥打得乱叫。四哥哭叫的声音很怪,似乎有点变声了。奶奶在门外说:“你别打他的嘴,把嘴打坏了怎么吃饭啊?”
小妹也趴在门缝上哀求爸爸:“爸爸,你别打了,别把四哥打坏了。”
爸爸在屋里说:“他把你的月季花弄死了,你还为他求情?你不用同情他,这一回,我要把他的坏根给他拔出来,看他坏不坏了。”
四哥连忙接住爸爸的话头说:“爸,不坏了,我再也不敢坏了。”
等爸爸终于把四哥从屋里放出来时,我们都看见四哥的嘴巴肿了。
妈妈开始责备爸爸下手太狠:“看你把老四打的,嘴都肿成这样了,根本吃不成饭了。吃不了饭,就等着饿死吧。”
四哥又接住妈妈的话哭泣道:“我要饿死了,我吃不成饭了……”
爸爸瞪了妈妈一眼,不说话。
吃饭时,我偷偷观察四哥的肿肿的嘴巴,因为他的嘴巴被爸爸打得充血,使他的鼻头看上去发亮,两个鼻孔比过去显得更圆,更深。我真的担心四哥无法进食会慢慢地饿死。却发现四哥吃东西时仍旧很快,把肿胀的嘴巴扎进粥盆里,呱哒呱哒的,不但没有阻碍,比平时吃东西的欲望还强烈。
爸爸没吃东西,只是盯着四哥看,等到爸爸亲眼见识了四哥的吃相后,又气又好笑地说:“就是把你的嘴巴打掉了,没有了嘴巴,也不会耽误你吃的,本性!”
四哥已经吃完了一盆粥,竟然抬起头来问道:“奶奶,我的嘴有病了,可以吃小灶了吧?”
奶奶还没回答,爸爸就把四哥的粥盆扣翻在桌子上:“吃小灶?你还想吃小灶?等我把你的嘴打得不能进食的时候,再给你开小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