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妖

在古镇幽深的小巷子里绕了许久,我终于穿越而出,还没来得及体验那种豁然开朗的欣喜,那一汪浓浓的绿色,就这样让人措手不及地扑面而来。

展眼望去,恍若支荷万顷。湖水荡漾处,整个湖面就翻起了绿波,层层叠叠。一叶黑篷小舟随着绿波轻轻地从远处的石板桥下迤逦而来,一盏红色的灯笼挂在船头,渔人一身黑衣,漠然地摇着撸。

我向岸边跑去,走近才发现,那绿湖上有大片大片的紫色小花跃然湖面,如水乡女子温婉的纤手挽住了我匆匆的旅步。突然,我有一种走入了梦境的错觉,那是种怎样的震撼呀,绿得如此妖娆,美得如此夸张!

我颤抖着,拿出相机,取景屏里,满是醉人的欣喜。不经意间,那小船停在了岸边,渔人的舟上也堆满了浓绿。我好奇地跑过去,想看个究竟。

“很美吧!”渔人问道,我忙不迭地点着头。“告诉你,这叫‘水葫芦’,我们平日叫它绿妖,只要有它的影子,整个湖就没有鱼、没有虾。往年还有螺蛳可以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整个湖都死咯!”渔人说罢,就痛心疾首地叹息起来。狠狠地将船边的水葫芦甩了出来,像是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什么,这就是臭名昭著的水葫芦?”我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曾被媒体大肆宣传的入侵物种代表,竟然长得如此“倾城”?细细观察,我发现这湖的确是一片死寂,没有鱼儿戏嬉,没有蛙声千里,更没有水草招摇,浓绿的植被下,满是黑污的水,还隐隐散发着腥臭。

绿湖呀!再不复初见的美丽,又不知有多少人被这绿意欺骗。若不然,美洲的探险家又怎会将之奉若至宝,小心翼翼地捧回,悉心养护,却不想来年的河道中已是鱼虾绝迹。绿湖呀!你对人类绽开假惺惺的柔媚笑脸,转身却露出狰狞的獠牙。若本性如此,又何必掩饰,岂不知这更让人心生厌恶。

所有的情致,一时间荡然无存。回到宾馆,我查阅了资料,才知道水葫芦善于对水面采取封锁策略,挡住阳光,导致水下植物得不到足够光照而死亡。不仅如此,它死后,腐烂体沉入水底形成重金属的高含量层,直接杀伤底栖生物!那个渔人没有说错,这还真是“绿妖”呀!

翻出相机里的照片,我不禁胆寒。明明是恶花毒草、却非要用恶俗的浓香来掩饰死亡的恶臭;明明是死气沉沉、瘴气四溢的生物地狱,却非要装做是天堂乐土。绿湖,用这刺眼的绿色迷惑世人眼目,嘴里却咀嚼着血和肉!

电视新闻里,法院正公开审理某高官贪腐案,但我印象最深刻的则是唱着红歌,一片红海洋、一片赞歌声,与绿湖的一片绿何其相似。物如此,人亦如是。看着那些贪官污吏一一露出了水面,不正像这水葫芦,掩饰得再美,也终有拔尽掩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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