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惊掠琵琶声

那日清雅茶堂,琵琶声穿堂而过,弦声疾疾,惊掠心头。

时值清早,临湖对岸的一排茶馆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的了,一溜儿的方桌长凳,讲究到不同的茶配不同的壶,背景还映衬着京剧声。我觉得新奇,却没找着声音的来源。绕了许久,才借着侧门缝隙漏进来的光,瞧见了后边几个影绰的身影。正欲推门而出,一阵婉转的曲声响了起来,弦声阵阵,猝不及防地钻入了人心。

拐着弯儿的调子还扬在空气中,那曲子忽然变了调,密密切切的弹拨声不知用的是什么指法。一阵爽朗的笑声借着琴音飘了进来,一片龙钟浑厚的笑声中,掺了一个青年音。曲子又恢复了初起时婉转的调子,我才抬手推开门。

圆桌石凳周围,除了几个或坐或站、头发花白的老人,格外打眼的还有一个抱着琵琶的青年。一把红木琵琶竖在他怀里,曲子行至激昂处,青年手拂得飞快,琴弦颤成了一个虚影。直至最后一个音落下,那青年回转过身,我才大吃一惊——居然是我们那片的快递小哥。

“琴是好琴,没买亏,换块好一点的松香,音色会更好听。”他轻声同身旁一个女孩儿提点了几句,将琴小心翼翼地递回了她。

他显然看到了我,笑着同我打了招呼。“你调休?怎么有时间摆弄这么细致的玩意儿?方才我还以为是什么专业老师呢,弹得真好。”他笑意未消:“多谢谬赞,平常工作忙,这才有些时间。”也许是受往日风里来雨里去,烈日晒得严寒受得的生活的侵蚀,他肤色偏深,五官端正硬朗,一双手骨节宽大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缠起指甲拨弄那琴弦的人。更不用说那样勾人的调子竟是从他指间溢出来的了。

“琴学了十五年了,虽然不是专业的,也花了不少心思。只是觉得工作即已走上快节奏,再没有点真正能沉淀的,一生也太碌碌无为了……”他身上聚合着两种奇异的特质,一种浮在外表,是奔波于生计时的劳碌;一种浸在内里,是抚琴时的沉稳洒脱。

不知是谁远远地喊了句:“小沈,来唱两句!”他偏头一应,左手摁上琴弦,这一次独独有琵琶声响了起来,他操着清丽的戏腔唱了两句:“放他三千裘马去,不寄俗生,唯贪我三枕黄粱梦。”

他历经风雨,又行走在世间百态最露骨的地方,任劳任怨,却依然留存了一颗少年之心,沉稳,坦荡。

又闻琵琶声穿堂而过,弦声疾疾,惊掠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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