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旧林最难忘

一个人假如走遍了名山大川,看尽了六合八荒,那么他停下脚步想到的一定是自己的家乡吧。造化神秀,山河隽永,那是自然的美景;飞阁流丹,庄严楼宇,那是别人的世界。一个日朗风清的下午,我突然想要好好游览这个被称作家乡的地方。

坐落于豫陕晋三省交界,我的家乡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若说山水风光,或是文物古迹,倒还都是有的。然而遗憾的是,我大多未涉足。似乎人们都是不愿去离得近的地方,也许是想着时间还长,也许是生活越久,反倒没有那么崇敬爱慕的心了。

推门而出,盛夏阳光晴好,临窗而对的是城南的涧河,河的对岸是墨色的山。说是山,其实不过连绵作一处的丘陵,没有什么高耸的树木,却满目苍郁。山顶处间或有丹红的楼阁,挑了屋檐作俯瞰状,竟隐隐有了那么一点巍峨的味道。河堤两旁植满垂柳,柳条疏疏落落的垂在半空,行至深处需分花拂柳方可得过。柳林很窄,往北是一条公路,午后时分也没什么车辆,唯有生生聒耳的蝉噪是这个夏天越发安宁了。柳树长得不高,但却种的很密,再加上河道宽阔,难望也是柳林深深,半点看不到对岸行人的影子。俯身下去,水光粼粼,离堤岸还有一段距离。水边悠悠地晃着一只木船,颜色古旧,船头抛着一只鱼竿,每到傍晚,上面必有人影,河面也会出现点点荧光,那时人们闲来无事,钓鱼消遣。水面中央高处冒出一丛丛芦苇,低处纵深难以估量,水面倒是有许多灰褐色的野鸭畅快地游着,低空也偶尔掠过一两只通体雪白修长的水鸟,打破这一刻的静谧。远处林立的楼房却不显得突兀,与河道遥相呼应一般,玻璃幕墙泛着水纹状的光斑。

行至九孔桥,再转向北,终于看到了行人的踪迹。车辆却沉默的擦身而过,整个人似乎都慵懒起来。这里的行道树却换做了法桐,两旁的店铺中传来交谈声,夹杂着像是舒适又是满足的几声轻轻的叹息。石质的桌椅板凳横放在人行道上,树荫底下,还留着一局象棋和一把蒲扇,下棋的人早已不知何处。悠悠传来的是小吃摊上令人垂涎的香味和店主有气无力的叫卖声。此时已近傍晚,日头西斜。耳畔是电视机的声音,还有炒菜时食材入锅的嘶嘶声,也渐渐有了饭菜的香,这半天的游览也终于到此为止。

不能承认完全没有私心作祟,这个地方也许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但正因为这是我的家乡,所以可以宽容它所有的不好。而美丽的也许不是它的面貌,而是我曾在这里度过的漫长岁月。

我们总是习惯生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习惯在别人的故事里找到美好的事物,反而蹉跎了自己的年华。所以我们总愿意远走,去那些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人和事,却不曾好好看看脚下初始的地方,不曾想想自己的故事原来也可以如诗悠扬。而家乡,是因为回忆而美丽的地方,是不可替代的,是独一无二的,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无论贵贱。

我愿无数次重游这里,因为羁鸟旧林最是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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