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雨天
作者:曹潇 时间:2018-10-11 15:03:01 我要投稿!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题记
又到了五月份,海口的雨也开始下起来了。
偶尔在某个蝉声四起的闷热午后,我会站在窗前,看窗外湛蓝的天、绿色的棕榈树和来往反复的人潮。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静静地,也在等待。
我在等待,我知道它会来。当湛蓝的天空出现了灰色的云,刺眼的阳光收敛了它的锋芒,干热的空气中闻到风带来水汽的味道,那是它将至的信号。无论有多少人讨厌或是害怕它,有多少人喜欢它,都可以从那隆隆翻滚的、席卷而来的乌云中可以感受到它的气势汹汹。它向这迈过来的每一步都从容不迫、毋庸置疑,可以隐约听到它喉咙深处发出的低鸣声,哪怕只是隐约听见,都能因此被震慑到。城市中每一处带有色彩的地方,都被涂上了它象征性的颜色——灰色。这样的灰色,连巨大的黑色深渊都无法将它吞噬,反倒会被它的迷蒙飘渺所包围。原本就阴郁的天空,因为这一片灰色而变得更加压抑。
我在等待,我还在等待。我不知道这低气压何时能不再压迫着我,肺里的空气无法吐出,也没办法再吸进去更多,就只好憋着、忍着,在一边默默地期盼着它的到来。哪怕晚来一点,晚来一点也无妨,只要它来。
鸟儿不歌唱了,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树枝,在那些害怕它到来的人看来,这张牙舞爪的树枝是它在向人们示威,其实不然。因为这些树也被它吓到了,在急忙地呼唤未归巢的鸟儿们要尽早归家。鸟儿们也感受到了这不安的躁动,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回巢穴,有的不忘叫上自己的伙伴。空气变得愈发沉闷,同时一阵猛烈的风刮来了,让我得以喘息。树枝上的鸟儿也在等待,屋檐下的人也在等待。但不一样,他们都在等它走,而我在等它来。
终于,它来了。
说下就下,这暴雨来得毫无征兆。看到远处的雨滴敲打在地上,激起了些涟漪,好似弥勒佛脖间的那串佛珠不小心从天宫中散落下来一样,“大珠小珠落玉盘”;听到远处的“哗哗”声,就像瀑布倾泻而下,“疑似银河落九天”。由远及近,由小到大。一瞬间,整座城市都被围困住了,被这巨大的雨幕给围困住了。此刻我觉得,自己好像与世隔绝了。不仅是这巨大的雨幕,还有那在我耳边萦绕着的“哗哗”声,把我所看见的、听到的,都隔离开来了。
街道上的人,这个城市里的人,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此刻都像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小的世界,互不相干。如果说一个人是一根线,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与另一个人有了联系,那么这两根线就交织在了一起。人与人之间不断地相遇,不断地交织,就有了世界这张大网。我也是这张大网中细小的一根线,两端都被其他的线紧紧的缠绕着。但现在我像被抽离出来一样,就算是置身于这个被大网密铺着的世界里,我也觉得自己只是平行于这大网,并不相交。
有人说,人生而就是孤独的。现在的我在他们眼里大致就是所谓的“孤独”的样子了吧——独自一人,一言不发。不对不对,因为我并不觉得孤独,反倒这把我隔开来的雨幕让我感到安心、祥和。我可以纵情高歌,就算唱到破音、嘶声力竭地呐喊也没关系,那哗哗的雨声就是最好的隔音墙。我可以恣意忘情地起舞,像疯子般抓狂也不是问题。雨幕都能遮挡住我,像花果山水帘洞前的瀑布一样,完美地遮挡。但你看到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我只是默默地站在窗前,像一块磐石,一动不动,其实脑中的世界已经乱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原来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独处,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在漆黑的夜里让尼古丁浓烈的白色烟雾窒息自己的肺和大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悲喜交织,反复无常。最初以为这只是些无病呻吟的人装酷的扮相,虽然的确有这样的人。但我也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认可可以忽略,这或许也是每个人在享受自己的世界吧。他们的沉默是因为沉思,所以相对而无言。有些人的精神世界就像个抽屉,太小,所以脑中能反复思量的东西是塞不下那么多的。有些是个房间,有些是个宫殿,还有的,是宇宙里的黑洞。从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的,要深入其中,谁知道里面有多少值得推敲的东西呢?说不定你也会被它的引力给吸住,深陷其中。
忽然发觉,刚刚的瓢泼大雨现在已变成了毛毛细雨。消失了,雨幕消失了,但不意味着它已经消亡了。它渗进了土里,冲刷了街道,净化了空气,填充了我的心灵。
雨后,四处都是黄色的。那种黄色,不是太阳照耀着的金光,是老照片发旧后泛的黄。不同于那金黄,这样的泛黄,更能感染我。金黄只是在阳光所到之处耀眼,但雨后的泛黄,是无论到哪都有它的足迹。摊开的书页、发稍的光影和杯盏中平静的水面,它都无孔不入,使再平常不过的事物一下都像有了生命一样,让我对它们背后的故事同对那泛黄的老旧照片一样充满好奇,想去了解,想去倾听。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这句话源于王家卫的电影《2046》。想了想,这话说的似乎一点也不错。太阳的炽热总是叫人躁动,而只有雨后的平静才能叫人沉下心来。
雨,里面总是藏了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