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剪光阴里的花账

“剪采赠相亲,银钗缀凤真。叶逐金刀出,花随玉指新。”

---《采胜》

梦中的回忆总是让人感到不真切,像迷雾中的背影在漫无天际的云海中游走,有些飘忽不定。而剪刀穿梭在红面纸上的声音,从遥远的时光彼岸传来,一声声、一句句落在我的心头。情到深处,红笺为无色,泪水冲淡了过往,不知所寻。剪纸的红却如同光阴里的花账,纵使年华老去,依然在心里打动着岁月。

儿时,看着阿嬷戴着眼镜,在微弱的灯光下把普通的红纸变成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剪纸画,心下一动,跃跃欲试地想要剪得和阿嬷一样好,却以失败告终。阿嬷用手佯装打我的头,说我捣乱,我嬉笑着躲开,望着她含笑的眼睛。殊不知,这是我在漫长的一生中最想要重来的画面。

线线相连,线线相断。有些感情就在连连断断中默守着断断连连。而剪纸在历史的长河中历经风雨,展现人们的喜怒哀乐。属于民间艺术的它,经过一双双巧手的剪刻与镂空,然后切合着窗格的模样,相互依偎着,就像时光里的恋人。在窗内透过它的剪影望向窗外的黄昏,只一眼,便看见后来的整片时间。真真切切的恍在轻烟之中。

园、尖、方、缺、线。园如秋月,尖如麦芒,方如青砖,缺如锯齿,线如胡须。一弯一钩一连,便把藏在心中的秘密映照在上面,红笺小画,说尽平生意。用手循着它的踪迹,想要将这所有的思念融入我的灵魂里,一生铭记。

大洋彼岸的另一端,远离故乡的游子们用笨拙的手法剪下在桂花树旁嬉戏玩闹的场景,然后小心地贴在窗上,光影淡淡投在窗里,好像一首词。半阕岁月,半阙风景。前有杜甫写诗:“暖汤落我足,剪纸招吾魂。”不管走了多远,忘却了多少往事,但只要一看见剪纸,就能知道自己灵魂存在的意义,明白自己心中的根在何处。我想,我们一直所说的“寻根”就应该是追寻往事里最真挚而动人的感情。

落下的红帐在传承的光阴里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坐帐落花就好像是在山间,夜的秋雨敲打在小路上,潋潋波光中折射出剪纸在年轮里最动人的模样,带着一股子时光的味道,踩着夜雨的脚步自成韵脚。

剪纸蕴含着纳吉、祝福、趣味等多层含义,也能够用作张贴、摆衬、刺绣底样。在北朝时期开始由心灵手巧的匠人制作,在过年或者其他节日的时候贴在窗上,平添一份喜庆和玩味。故人远去,总是要细细剪下一副思念的场景放进包袱里,待到思家时取出来观望几分,将那颗不大不小的心充斥得满满当当,像开水沸腾般的纯净与透彻。

寻寻觅觅,觅觅寻寻。我在光阴里找寻那份最初的情怀,像落剪的花账里的岁月般美好。

落剪。

花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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