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花开

可能是出生于中医世家的缘故罢,我对博大精深的中医文化有着不可割舍的感情。

小时候的我在院里嬉戏是不允许的,特别是在晴朗的日子里。因为无论是寒冬还是酷夏,院子里都用板凳支起一排排木板,木板上均匀铺展着需要晾晒的中药。而我被大人们委以重任,手中被塞入一个木条,要我偶尔翻动药材,并驱赶停驻在上的蚊虫苍蝇。得到这苦差事的我自然不乐意,总要在这枯燥工作中寻些乐子。大字不识几个的我反复咀嚼着药名:芒硝、甘草、薄荷叶、蝉蜕......蝉蜕?难道是蝉蜕下的壳?我顺着晒板寻觅,果然,在一堆花草树皮间,整齐平铺的蝉蜕显得格外耀眼,疏风散热,利咽清喉,不起眼的蝉蜕竟也有着如此神奇的功效。再往后看,半夏、厚朴、天南星......山间随处可见的花草不仅有了曼妙动听的名字,还被探索出了各自不一,或大或小的治愈能力。后来的我渐渐增长了学识,才知道原来发展至今驰名中外的中医文化起源于《黄帝内经》的

于神龙尝百草以身试药的伟大,发达于李时珍用一生编成《本草纲目》的执着,流传于一代又一代中医人的恪尽职守...到现在,小时候的一件事竟也记忆犹新,或许是因为我那时的天真顽皮使我偶尔记下,又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冥冥天意。

一日傍晚,中药房已关门,爷爷父亲与我正往家走,途中被一位焦急的老妇人拦住,称她的老伴今日下午突然中风,瘫痪在床,父亲听后忙折回药坊,提上提上药箱便与爷爷匆匆离去......留下我一人百无聊赖在硕大的中药柜前徘徊,见桌上放着一张药方,便饶有兴致地拿着小杆秤像平日父亲那样有模有样地配起药来。困意袭来,凭着最后的意志,我称好最后一味药,手里握着刚才从抽屉翻来的海马,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风不知从何处灌进了屋子,冷得我醒过神来,两个熟悉的身影进门,我 闭上眼,却久久未听到身边发出响动,我被这异常的寂静吓得蓦然清醒,抬起头,爷爷正捧起牛皮纸里的药材细细搓捻,父亲也一反往常的异常严肃:“你配的?”我怯怯点头。爷爷道“明明是麻黄石甘汤,为何会有桂枝?”我迟疑了一下:“兴许是看错了吧,一味药,不碍事的。”爷爷表情变得严峻:“中医不容许有半点疏忽,麻黄石甘汤是治疗风热犯肺的,有清凉宣泄、清肺平喘之功效,而你刚才将生石膏换为桂枝,便成了治疗风寒表湿、无汗而喘的麻黄汤。一味药之差,却是风寒风热之症治疗的关键。像你这样胡来,可是万万不行的。”

爷爷的音量并不高,却一字一句扣在我的心弦,掷地有声,够我念念不忘好多年。一名老中医的细致与严谨,使我顿生敬畏。

记得那是一个病毒流行的季节,在和其它同学玩耍间,我感染上了病毒。那日下午,头疼感、无力感、呕吐感同时向我袭来,我想哭却一丝力气也没有。老师见状带我去了医院,进行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检查,折腾得我愈加难受,钱还花了不少。确诊后医生说,需要住院进行雾化、输液,父亲闻讯赶来。他先是观察我的舌苔,听我讲述病情后把了脉,然后沉静地缓缓道:“没事,我来处理。”我便随父亲回到家。

他在案前稍稍酝酿 ,如行云流水般开出药方,到药房拿着小称仔细称量,一忽尔,将一个牛皮纸包裹的药包递给奶奶,然后对我讲:“别怕,你不用雾化、也不用输液,按时喝药就好了。”从那天起,奶奶每日都会按时端着一个不上不小的紫砂壶出现在我房门前,随空气升起的白雾将悠悠药草味送入鼻息。“良药苦口利于病”奶奶总这样讲,几日后,我果然痊愈了。西医需通过仪器检查、抗生素治疗的疾病在中医里不过是望闻问切辅以大自然的花草虫鱼便能治好的,父亲骄傲的笑笑:“不然怎么说中医是最绿色的疗法呢?这还不算,2003年死亡无数的非典里,各国研发的药物均是杯水车薪,最后还是老中医的一剂良方救众生于水深火热之中,中医就这样靠着它的探索精神闻名世界”。作为主先留给我们的一份宝贵文化遗产——中医学,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重要部分,其思维模式、价值观念与中国文化一脉相承,中国文化中的严谨、探索以及大自然共生共荣的精神在中医里得到了极好的诠释。中医正是因为熔铸了传统文化的易学、哲学、气象学、生物学等知识并通过阴阳五行学说加以建构,才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

可以说,是中国文化中一直被称颂与发扬的严谨、探索成就了如今的中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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