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柴米油盐中书写生命的真容

天空像一块淡蓝色的大桌布,一眼望不到边角。地平线上,几缕云霞遮挡着太阳,半遮半掩间有着少女的娇羞。温柔的阳光透过云间,折射出缤纷的色彩洒向人间。早春的枝丫,冒着几颗凹凸不平的嫩芽,在春日里微微地招手,唤醒沉睡的伙伴

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诗画歌舞花。我们在其中成长,也必将在其中日渐衰老。在柴米油盐的碰撞中,生命正以她独有的痕迹,行走着。

束薪白云湿,负担春日暮

乡村的孩子们活在草木的世界中,生长在自然的怀抱里。在妈妈儿时的岁月里,放学一回家,脱下书包就要换上背篓,叫上几个小伙伴竹林湾、小山坝,找上一背柴,回家。干酥酥的柴火,给了猪吃食,给了人伙食,使水变热,把饭做熟。默默付出,不辞辛苦。

奶奶说,当年在生产队,农忙一过她就同我的姨婆们带上家伙,挺进几十里外的山林子里,那里人烟稀少,干柴很多。“那时候垒尖尖儿的一背柴,有时能卖好几角呢!你爸爸和你二叔的学费就这样来的。”多年来奶奶始终引以为傲。好多时候,到乡下去吃酒,远远地看到哪片山,奶奶总是要骄傲一番的:“当年我和你三姨婆还来这儿背过柴哩。”确实,当初的奶奶染上了柴的性格,是个强大的女人。

香稻三秋末,平田百顷间

人是离不开稻谷的,特别是中国人。不论到了哪个国家,享受着何种珍馐美味,你的胃囊、你的血液,都在狠狠地提醒着你:回家吧,家乡的稻谷又丰收了,那一片片的清香飘荡在广袤的田野上久久不肯散去,养活着一代又一代人。

小时候家里也种着几块水田,离家挺远的,少有去过。但我记得,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每到稻谷丰收的时候守在田边,给来帮忙的亲戚们递茶水送干粮。打谷机工作得很快乐,轰隆隆地把绞下来的稻谷堆满了半桶,顺便也压过了大人们粗放的玩笑声。我在田边干巴巴地望着,那沾着水汽的黄灿灿的稻谷稳稳地在半桶里躺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爸爸站在半桶旁捧起一把谷子摊在手心,两个大拇指揉搓着掌心里的金黄,脸上浮起的笑意,灿烂、满足。他肯定和我想得一样,今年的稻谷饱满又长粒,煮起来一定香甜软糯。

千村欣卜榨新油

黑黝黝的菜籽,从编织袋中倒出来,倾斜到风车里。风车的转把被爸爸的大手紧握着,跟着爸爸结实的手臂呼呼地转动,空气中传来“呜呜”的叫声。风口处的菜籽渣漫天飞舞,赖在自由的空气里不肯落下。出口处,一粒粒菜籽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箩筐里滚,喷涌而出,愈发地黑亮、饱满、干净。这样的菜籽可以榨油了。黄亮亮的菜籽油从榨油机上不慌不忙地滑下来,像涓涓流动的小溪,还携带着一点儿泡沫。满屋子溢出来的,是热乎乎的香。

刚出世的油,喷香,但又不愿让世人看到她裸露的热情,扯来一层泡沫,覆盖在自己身上。油老板送的糟花生,妈妈忙着一捧一捧地送邻里:“榨油弄到的,热乎着呢,香得很!”菜籽把自己榨干,流出来的是油,留下来的是糠。古有糟糠之妻一说,怕也正是这个理。妻子为丈夫为家庭像菜籽一般,把自己的青春榨进锅碗瓢盆,榨出幸福与安康。

爸爸从榨油房里挑回一担油菜香,微曲着身子一荡一荡地径直挑进了坛子屋里,街对面罗阿姨的小黄也摇晃着尾巴跟在爸爸屁股后边张罗。油坛子早已经被妈妈洗净,等待着被装满的那一刻。从倾斜的桶里奔出,狠狠地砸在坛底,油已经迫不及待了,坛子也贪婪的享受着,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汁,更像黄烟吞噬无垠的大漠。黄亮的油从桶里奔到坛底,划出一道让人心安的弧度。那样的稠密与清亮,让我想起早晨偷吃的蜂蜜,还有街角那个卖糖画儿的老头儿的糖浆。

留下一包糠,给乡下的姑婆那里送去,她的猪爱吃这个。几块糠饼子,揉碎了和点面,做成糠粑粑,忆苦思甜。家里的油坛子装满了,喜气洋洋的生活才更有了底气。

饶盐饶酱五味足

迅白的颗粒堆成小山,乖乖地挤在调味瓶里,像是高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那么的圣洁。

当食物铺满锅底,“嗞嗞”地呼唤着盐的降临,均匀地撒下一抹雪白,在锅铲热闹的搅和下,那一团团食物的鲜香倏地把我们包围,刺激着味蕾。一家人围坐圆桌,耄耋老人细嚼慢咽,含饴弄孙;年轻妇人添饭夹菜,照顾小子;壮年丈夫大口饕餮,喂足气力。一粒粒盐溶进涩口的菜蔬中,即便粗茶淡饭,也不亦乐乎。

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都在盐的洗礼下,默无声息地融进了我们的身体里。盐,她成了我们努力生活的标志,成了生命轮回的见证者。“穿衣戴帽备银元,赶场买盐好过年。”

我们蘸着柴米油盐,不知不觉间已然在生活的巨幅上洇开了生命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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