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父疼子相依为命 妻害夫骨肉离分

蒋小义见了他叔叔翻江鼠蒋平,一见面就哭,说他爹被定成死罪,投入死牢了,求蒋平设法救他爹。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还得从蒋顺蒋大爷说起。蒋顺在扬州开了镖局,有了这么个好孩子蒋昭蒋小义。不幸的是,孩子六岁那年,妻子因病故去。那时,蒋大爷三十多岁,中年丧妻是一件最痛苦的事。但凭他,既有身份又有钱,再娶个媳妇续个弦,是不费劲的,保媒的人很多,但都被蒋大爷婉言谢绝了。蒋顺非常疼孩子,他知道有后娘就有后爹,娶个媳妇对孩子不好,对不起亡妻,也对不起儿子,所以宁愿光棍儿一人。就这样,把蒋昭抚养到八岁。蒋昭天生聪明,长得非常像他叔叔,跟蒋顺倒不一样。蒋大爷是大个儿,四方大脸,面如姜黄,很拿得出去,可他儿子却尖嘴猴腮。蒋大爷想:我年轻时学过武艺,孩子他叔叔也绝艺在身,这孩子不能给耽误了,得找个名师。找谁呢?他想起一个人,这人绰号霹雳狂风水上浮舟,名叫诸葛原英,在北岳恒山出家,是栖霞岭碧云观的观主。当初跟师父九头狮子甘豹学能耐时,他跟道爷也见过面,他是世外的高人,水性非常好。蒋顺发现蒋昭从小就爱水,心想:不如把孩子送到北岳恒山,万一老人家恩准,我这孩子福份可不浅呢!

蒋大爷打定主意,镖局也不开了,准备送儿了去深造。这些年的苦干,大爷手头也有些积蓄,在扬州北关里还有一所漂亮的庄宅。他把家交给家人看管,带足了川资路费,就带着儿子起身了,直奔北岳恒山。

到了栖霞岭碧云观,真巧,霹雳狂风水上浮舟诸葛道爷正在庙里,一看蒋顺来了,非常高兴,置酒款待。他问蒋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游山逛景,还是专门有事?”蒋顺一听“扑通”跪下:“老前辈,我求您来了。我有个儿子,蒋昭蒋小义,我想让他拜在您的台前,求您教给他能耐。”诸葛道爷一听,左右为难,心想自己的身份太高了,成了名的剑侠徒弟之中都有七八十岁的,徒孙有的也成了侠客,自己怎么还能收徒弟呢?因此道爷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答应。蒋顺说:“老前辈,我可就是冲您来的,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名啊?要说给他找个老师,那不费劲儿,但是我都不中意,就看中您老人家了,您要不答应,我就跪这儿不起来。”

这一来,弄得诸葛道爷实在没办法,才点头答应说:“你把孩子叫进来,我看看。”

蒋顺欢欢喜喜地把蒋昭领进来,“快给道爷叩头。”“给道爷叩头了。”

诸葛原英把蒋昭拉起来,一看他的面,大喜。“你多大了?”“八岁。”“哦,你爹让你跟我学武艺,你愿意吗?”“愿意,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你要学武艺可不能回家呀,你想家不?”“不想。多会儿学好,多会儿再回家。”“好孩子。”几句话,一瞅这孩子说话干脆利索,也透着聪明,诸葛道爷就收下了。并对蒋顺说:“我先教他三年,如有出息,咱们再商量;要是一般,我就把他送回去。”这样,蒋大爷才离开北岳返回家中。

单说诸葛道爷把庙上的事全安排好了,抽出时间就教给徒儿武艺。这一教,道爷大吃一惊,这孩子太聪明了,你教他一样,他能变化出三样来,而且教一遍就会,这样的徒弟谁不喜欢呀!故此,道爷也来了兴致,爷儿俩摽着膀子共同使劲儿,一练就是三年。

三年以后,蒋昭的功夫可了不得了,学会了刀,枪、棍、棒,各种拳脚,把道爷身上的绝艺学了十分之二。诸葛道爷有点舍不得让他走:这孩子前途无量,中途而废实在可惜。因此,派了个老道,拿上自己一封信,去找蒋大爷,意思想延长时间。蒋顺当然高兴,亲自又来到北岳看儿子、见老师,送来不少礼物,又续了三年。

这三年学完了,蒋昭的功夫又大有长进。诸葛原英心中突然一动,有了新的想法,何不让蒋昭做自己的继承人?如果将来他能顶门立户,我这门中武艺就不会绝了。这孩子太有出息了,他现在的功夫,就有剑侠的本领。因此,又延长了五年。前后加起来学艺十一年。

蒋昭到了十九岁,功夫学成,走高楼越大厦如走平地,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软硬功夫、各种掌法无一不精。尤其使诸葛道爷满意的,就是蒋昭水里的功夫。诸葛道爷把水里的绝艺全教给他了。为了传艺,道爷带着蒋昭走遍名川大海,有时一住就半年,这才使蒋昭一举成名。可现在他快二十了,再学还没个完,学无止境啊!

有一天老头儿把蒋昭叫到跟前:“孩子,你一晃到山上已十一载了,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一载呢?你也不能光学,应当闯荡江湖,学学经验,长点知识;另外,你爹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身边也需要个人侍奉,尤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为师打定主意命你下山。”蒋昭一听,“扑通”一声跪下了,“师父,是不是徒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惹您老人家生气,您不乐意教我了?”“唉!此言差矣,你不对,我就照直说了,何必打发你走呢?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我师徒有缘分,数载之后,你还可以二次上山。为师我要活着的话,我还可以教你嘛!”

蒋昭一听师父主意已定,也不便多说,就准备走了。师父针对他的个头,他的武艺,求名人给他打造了一把特殊的兵刃,叫三环套月避水圈。这玩艺儿,水旱两路都可以使用。圈就像哪吒拿的乾坤圈,一面有扶手,两面都是刃,但他的是三圈,手抓在当中,三面都有刃子。在手的两边,还有两个尖子,尖子里装着弹簧,能伸能缩,绷簧就在大拇指上扣着,如果用的话,一摁绷簧,两边的尖子就像宝剑一样,能伸长一尺八。这东西小巧玲珑,最适合蒋昭使用。

道爷把兵刃拿出来,说:“给徒弟你做个纪念吧!”又亲自把他送下北岳,师徒洒泪而别。

蒋昭学能耐的时候,杂念不太多,有时候想他爹,可是功夫练久了也就忘了,整个心都扑上去了,这一下山,他就想:我爹怎么样了?这五年当中就来看了我一趟,虽然书信没断,但毕竟没看着呀!他恨不得背生双翅,一步飞到家里。路上没敢耽误,白天找个地方睡会儿,晚上施展陆地飞腾法,倍道而行,很快就到了扬州。

他还记得家门,进了北关里一拐弯儿,紧把着街头一家就是。等到了门前,他大吃一惊,大门上面封着十字花的封批,有扬州府的大印,锁头锁着。“嗯?”蒋昭倒吸了一口冷气,退了几步仔细看看,为什么官府把我家给封了?我爹哪儿去了?搬家了?又一想,我打听打听吧!

对着他家不远,在路口有个茶馆,蒋昭进了茶馆,要了壶水。他一看,这茶博士是四十多岁的人,刚把水给端上来,蒋昭一抱拳:“老伯,您贵姓?”“啊,免贵,姓赵。”“赵老伯,您是本地人吗?”“是啊,我就是扬州土生土长的。”“哦,老伯,我跟您打听点儿事行吗?”“说吧,凡是我知道的。”“出了您这茶馆斜对门儿那家姓蒋,对不对?”“啊,对呀,老蒋家,蒋大官人的府地。”蒋昭一听,行,有门儿。“那么请问,他们家怎么被封了呢?他们家的人都哪儿去了?本宅的主人现在干什么呢?”

老头儿不听便罢,闻听此言,看了看蒋昭,又往左右瞅瞅,两旁喝水的人不多。这老头儿把头晃了晃,唉了一声,“年轻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快喝水,喝完了,该办事你就办事,少说闲话。”这一来蒋昭更担心了,“老伯,这事我非问不可,因为跟我有直接关系,您得告诉我,我不白打听。”蒋昭说完掏出五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这是老师给他的路费。“您买包茶叶、买双鞋吧,略表我的心意。”这老头儿一看,这小孩儿挺诚挚,而且给自己这么多银子,不能不说了。“年轻人,这么吧,你跟我到里屋,这儿人多嘴杂,说话不便。”“哎、哎。”蒋昭站起来,跟着老头儿进了里屋。

这老头儿是单身汉,在里屋住着。屋虽小,倒也肃静。门一关,他让蒋昭坐到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靠近蒋昭,“年轻人,我告诉你吧,蒋大爷摊了官司了。”“哦,为什么?”“唉,全城都轰动了。说这蒋大爷是个江洋大盗、海上飞贼,身上有六条人命啊。前些时,东关里义顺河当铺被人抢了,杀死好几口子,据说就是蒋顺一伙所为,官府发下飞签火票把他逮捕,投入死牢已经一个月了,家也被封了。听说,只要刑部的批文回来,就要处斩哪!现在,扬州城无人不晓,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事儿呢!官府声言,还要找余党,说蒋顺是个贼头,下边有不少爪牙,要不我怎么不让你打听呢!万一叫官府的人听见,再怀疑上你,沾上就是一溜皮呀。年轻人,听明白没有?”

“这个?”蒋昭一听,脑瓜儿“嗡”了一声,心说:这是胡说八道!我爹是奉公守法、安善的良民哪!他胆小怕事,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这一生中尽受罪了,他怎么能是江洋大盗呢?怎么能去抢人家当铺呢?看来这里边必有隐情啊。蒋昭一着急,眼泪掉下来了。老头儿纳闷儿,“小伙子,你哭什么?”“唉,老伯呀,实不相瞒,我就是老蒋家的人啊,我叫蒋昭蒋小义,蒋顺是我爹。”“是吗?哎哟,我可真认不出来了,不是说你学艺去了吗?”“不错,我这是学满期了,回家看我爹来了。”“蒋少爷,你快走,我不是吓唬你,我听官府说,还要抓你哪!赶紧离开扬州,你要再呆下去,凶多吉少啊!”“好吧!”蒋昭再三谢过,离开老赵头家来到街上。他越想越憋气,心想:我得砸监反狱把我爹救出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他找了个没人的小店住下了。

到了晚上,他周身上下收拾干净,背上三环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宝囊,赶奔大牢。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着地方。天快亮了,蒋昭一琢磨:不行,我做事太马虎了,我师父经常说我有点毛躁,应当成熟一些,我又犯这个毛病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得心里有数才行,应先去探监,见见我爹。

第二天,他到估衣铺买了一套新衣服,然后又买了点心,去打听大牢的地址,有人指给他大牢在魁星楼以西。等走到牢门口一看,戒备森严,门口有四个值班的在老虎凳上坐着,一个个横眉怒目,老百姓都不敢从门前走。蒋昭来到门前,冲这四个人一抱拳:“唉,几位,辛苦辛苦,我这厢有礼了。”其中有个当头儿的,瞪着三角眼一瞅,见蒋昭拎着大包,挎着竹篮子,里边装着吃喝,便把嘴一撇,“你干什么?有什么事吗?”“您辛苦了,我想看望一个人。”“看人?谁呀?”“此人姓蒋,叫蒋顺,当初在扬州开镖局子的。”“啊,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一个徒弟,来看望我师父,听说他摊了官司。”“你是他徒弟?你知道他是什么罪吗?”“我不知呀,我是刚来的。”“哎呀,他是坐地分赃的贼头啊,几条人命在他身上背着呢!任何人也不能见,走,走吧!”蒋昭明白,官府里都这套词儿,把事情说得非常严重,借口好勒你的脖子。他心里有气,没办法,拿出十两银子往他面前一亮,“我说这位,您行个方便,我就看一眼,说两句话就行。这儿有十两银子奉献,您看怎么样?”在那年头十两银子是相当可观哪!这小子把银子接过来,和那几个一商量,“行吧!哎,就这么着啊,叫官儿知道可不答应,你见一面说几句话,快点进去,快点出来。”。“哎,好,好。”

蒋昭蒋小义长这么大,没进过这种地方,一进监牢不由得一皱眉,这里潮湿阴暗,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直刺鼻孔,小英雄热泪滚滚,心想:爹爹,你受的这是什么罪呀!您究竟犯了什么法,我一定要追问明白。牢头在前面引路,他在后边跟着,来到尽里头。那狱卒用手一指,“就是这个号,你看看吧。”蒋昭紧走几步,手扶着铁栅栏,往里观看。因为刚从外边进来,什么也看不清,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辨清楚了。就见靠墙角有一堆草,旁边有个木头橛子,此外还有个马桶。在稻草上倒着一个人,蒋昭仔细一看,正是爹爹蒋顺。就见蒋大爷蓬头垢面,颧骨突出,两腮深陷,衣服褴褛,透出斑斑血迹,带着三大件的刑具,跟当初真是判若两人。蒋昭一看,不禁悲伤起来:“爹爹,老人家,您看谁来了?”

牢房的静寂被蒋昭的哭声打破。蒋顺正倒在稻草上胡思乱想,他非常想念儿子,恨不能生双翅飞到儿子面前,在临死之前,爷俩能见上一面,说句贴心话,死也闭眼了。正在这时,听着撕裂肺腑的声音,蒋大爷睁眼一看,铁栅栏外站着个人:“你,你是谁?”他问。“爹,我不是您儿蒋昭吗?”“是吗?”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子声,蒋大爷从墙边站了起来,噔噔噔紧抢几步,来到铁栅栏前,把蒋昭的双手抓住,仔细一看,儿子已变了模样,长大成人了。看着儿子,老头子心中刀搅一般,不由得热泪滚滚。“儿子啊,莫非在梦中不成?”“爹爹,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说在梦中?这不是做梦,这是真事。”“我的儿……”蒋大爷说不下去了,蒋昭也哭,可哭着哭着回头一看,那牢头在身边站着,多这么个人说话不方便。蒋昭强忍悲痛从兜囊中又拿出五两银子来,递给狱卒,“老兄,求个方便吧。”狱卒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吃惯了这碗饭,就知道会见者跟犯人有知心话要谈。这狱卒把钱接过来一笑,“不过,长话短说,越快越好啊!”“好,好,一会儿就完。”

这狱卒转身走了。蒋昭看看身边无人,把眼泪擦了擦,“爹爹。您先别难过,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对儿说清楚,您摊了什么官司?我好做到心里有数,救您出去。”蒋大爷听完,迟疑半晌,唉声道:“唉,孩子。爹对不起你呀!”这一句话把蒋昭说糊涂了,“爹爹,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是儿子,您再不对也是我老子,有什么您就说吧!时间宝贵,越快越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讲了。”

前一年有人又来提媒,蒋顺的心被说动了。这媒人能说会道:俗话说“儿孙满堂,不如半路的夫妻”,您现在多难呀,外边有买卖。家里有杂事,里里外外全靠您一个人张罗,您不娶妻,是怕您家少爷受气,现在孩子已成年了,满了徒回来,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过,人家能顾得过来你么?剩下你一个孤老头儿半夜得个急病,身边连照料的人都没有,到那时您就后悔了,不如找一个如意的夫人给您料理家务,您就能放心地经营您的买卖,我看您就别犹豫了,再过几年,岁数大了,诸多不便哪!这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一来把他说动了。不过他提了个条件,媳妇不管丑俊,人品要好,性情要温柔,保媒的答应了。

在扬州北门里,有位陶家,老陶头儿有个姑娘,长得非常好,当初定过亲,没等招亲丈夫就死了,其实是个大姑娘,年纪比蒋大爷小十六岁。蒋大爷一听便说:“哎呀,小得太多了,恐怕不般配。”“不,大爷看您说的,小点算什么呢?再说,人家主动乐意,您还有什么说的?”后来,蒋大爷同意了。挑吉日、择良辰,夫妻完婚。

过了门儿,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果然,陶氏人品端正,性情温柔,她首先提出来:咱家虽有钱,但不要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管吃管住拿工钱,那得多少钱啊!咱好日子要当穷日子过,我还年轻,家里这点事儿我全能料理,请老爷不要找别人了。蒋顺一听,从这一点看,陶氏就是个贤妻呀,俗话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看来陶氏颇有眼光。大爷听了妻子的话,家里只雇个看门的老郭头儿,活儿全由陶氏一个人料理。除此,陶氏对蒋大爷是相敬如宾,照顾得无微不至,半年后,蒋大爷便放心地到外边去做买卖,十天半月不着家,有时甚至一个多月,他对陶氏是万分相信。

前些日子,蒋顺做了趟买卖,本来准备出去十天,但半道上出了点事,买卖吹了,便中途折回;另外,他心里也惦记着陶氏,急匆匆返回了扬州。到家已是点灯时分,他“啪啪啪”使劲地敲着门,里面没动静,他一想,大概是看门的老头儿睡着了,干脆,我越墙进去。他看看没人,双腿一用力,跳到院子中间,也没答理守门的老头儿,径直奔内宅。一边走,还一边吵吵:“夫人,没想到吧,我回来了。”哪知正走着,就听房内“扑通”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好像发现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一眨眼又不见了。蒋大爷想:莫非自己眼花了?怎么又没人了!心里想着,脚没停便进屋了,却见陶氏衣服不整,发髻散乱,床上堆着被褥,桌子上放着酒壶酒杯。蒋大爷一惊:“嗯?”陶氏向来不喝酒,她怎么喝起酒来了!刚才是怎么回事?蒋大爷把包放下,往椅子上一坐,脸就沉下来了,“陶氏,方才谁出去了?”“老爷,瞧您说的,哪来的人啊,就我自己。”“不对吧,我明明看着眼前黑影一晃,眨眼就消失了,难道果真没人?”“哟,老爷,看您说的,除我之外,并无他人呀。”蒋顺一想,也没准儿我外出上了火,看错了,也应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也就不追问了。但看见桌上的酒壶酒杯,又问:“你素日不喝酒,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有所不知。每当您一出门,我就觉得苦闷,晚上睡不着觉,就借酒浇愁。虽然不会喝,但勉强喝两口,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以解心头的烦闷,没有别的意思。”“哦,好吧,既然你愿意喝,往后我陪你喝。”蒋大爷没抓住什么真凭实据,也不好追问,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这天晚上,他们夫妻谁也没睡好,各自想着心事。蒋大爷心里很不痛快,本来不打算相信,甚至愿意自己看错了,但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陶氏一口否认呢?难道我们老蒋家要出现丢人现眼的事吗?

过了两天,蒋大爷心生一计,对陶氏说:“夫人啊,把东西给我收拾一下,我还得出门。”“老爷,怎么刚回来又要走?”“是啊,上回的事留了个尾巴,还得去把它结束了,一完事,我就回来。”“那得多少天?”“不多,也就十天半月吧,衣服不用多带,够换洗就行。”蒋大爷把东西收拾好,嘱咐陶氏好好看家,就出了门。

其实,这是蒋大爷的一计,他假装出了扬州,绕了半圈,从东门又回来了,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安下身来。到晚上他睡不着觉,心想:我回去看看,陶氏啊陶氏,你要背着我做不光彩的事,我岂能容饶,究竟那个黑影是谁,我非要查清不可。到了晚上,他换好了短衣襟,小打扮,带上匕首刀,离开小店,来到自己的家门口。这回他没砸门,从西墙跳入院内,蹑足潜踪赶奔内宅。

这时二更已过,他发现房中灯光晃动,人影摇摇,侧耳一听,果然有男女说话的声音。大爷的心一翻,怕什么就有什么。但不知这奸夫是何人?蒋顺浑身抖做一团,他勉强控制着,来到窗台下,用舌尖点破窗棂纸,往屋里一看,一张八仙桌上,摆着酒壶酒盅,四碟菜。陶氏面对着窗户,描眉打鬓,擦粉戴花,跟往日大不相同,有个男人脸冲里,后背对着窗户,正跟妻子说话,模样看不清,但见穿绸裹缎,借着灯光闪闪发亮,蒋大爷本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可人在火头上,就控制不住了,心说:好哇陶氏,你当面是人,暗中是鬼,你背着我做出如此下贱之事,岂能容饶啊!想到这儿,他热血沸腾,“刷”,把匕首刀拽出来,转身来到房门,“啪”一脚把门踹开,像猛虎一般闯入房中。那男人和陶氏同时发现了他,这男人二话没说,一转身,用脑袋把窗户撞开,一飘身到了院里,眨眼就不见了,等蒋顺追出来,早已踪影皆无。蒋顺知道,这人会点武功,不然怎么身法这么快呀?他一想,算了,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问他干什么,问问陶氏不就清楚了?他转身又回到屋里。那陶氏早已吓成一团,脸蜡黄。蒋大爷过去“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然后抓住她前襟的衣服,匕首刀直指她的咽喉:“陶氏,你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说!不然的话,我就宰了你!”“老爷,老爷别杀我,我说,我说。”“说,那个男人是谁?你们俩什么关系?他姓什么、叫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勾在一起的?要说得有半字虚假,我把你大解八块。”“老爷,我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