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回信
母亲的回信
我们将父亲的遗体送进了坟墓。我们母女三人全都一身丧服,满面忧愁,吃完节俭的早餐后,我们坐着餐桌前考虑,将来的生活该怎么过。我母亲意志坚强,甚至在这场痛苦之下也没有屈服。虽然她的一精一神受到严重的打击,但是没有被摧毁。玛丽的想法是:希望我回到霍顿宅邸去,让母亲到她和理查森先生的教区去居住,和他们一起生活。她肯定地说,理查森先生也非常希望母亲能去。这样的安排对大家都好,因为,要是能和社会经验丰富的母亲一起生活,将会对他俩带来很大的益处,同时他俩也会让母亲生活得快乐。但是,母亲决定不去,再怎么劝说和恳求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这倒不是因为她对女儿的善良有怀疑,而是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上帝还 赐给她健康和力量,就要自食其力,而不想依靠任何人,不管是否把赡养她看成是一种负担。只要她的经济能力允许,作为房客同样可以住在他们的教区,她会先选择他们家作为栖身之处。但是,在这种景况下她可不愿住到他们家去,要去也只能是偶尔的探望。除非等到将来她患了疾病,遇上灾难,或是年老体衰,无法养活自己时,才需要玛丽的帮助。
“不,玛丽,”她说,“如果理查森和你生活上能有节余,你们应该为你们的家庭存起来,阿格尼丝和我必须去为自己收集蜂蜜。幸亏我有女儿需要教育,我还 没有忘记我的能力。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要停止这种无益的忧伤。”说到这里,她强忍的眼泪还 是流了出来。她擦干眼泪,抬起头,继续说:“我要想办法在一些人口稠密而清洁卫生的地区,在位置合适的地方找一栋小房子,我们要招收几名年轻小一姐做寄宿生来给她们教课——若是招得到的话——至于走读生,那就越多越好,只要我们招得到,教得过来。不用我亲自去找他们,你爸爸的亲戚和老朋友们会给我们送些学生来,或者帮我们介绍一些,这是都是不用怀疑的。阿格尼丝,你是什么看法?你愿意离开目前的工作岗位来试一试吗?”
“相当乐意,一妈一妈一,我攒下的钱可以用来供给房子。我马上把它从银行里支出来。”
“等需要的时候再说。我们要先找到房子,做好准备。”
玛丽表示愿意把她的存款借给我们,但是母亲婉言拒绝了,说是我们的计划必须一精一打细算。她想,卖掉家具的钱和爸爸在还 清债务以后设法存下的那一小笔钱,再加上我的存款,可以支持我俩的生活到圣诞节是不成问题的。到了圣诞节,通过我俩的共同努力,收入会有所增加。我们决定就按这个计划去办,找房子和准备工作,这些事情由母亲来做。同时我要在四周的假期结束时回到霍顿宅邸,告诉我的主人:我们的学校就要开办,等准备好了,我就要离开他们家。
在父亲逝世后两周的那个早晨,我们正在讨论这些事情,有人给我母亲送来一封信。母亲看到这封信,脸上出现了一层红晕。近来由于护理病人过于焦虑和过度的悲伤,她的脸色最近非常苍白。“我父亲的信!”她低声说,迅速撕一开信封。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收到任何一娘一家人的来信了。我当然很想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我一直注意观察她看信时脸上的表情。只见她咬住嘴唇并且紧皱眉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让我感到有一些吃惊。她看完信,不敬地把它往桌子上一扔,带着藐视的表情微笑着说,“你们的外祖父真是仁慈啊,还 写信给我。他说,他肯定我对自己的‘不幸婚姻’早就后悔了,而且如果我承认这一事实,承认我当年无视他的忠告是错误的,以后受苦也是应当的,那么他将重新让我恢复小一姐的身份——如果我在长期落魄后还 能这样做——而且,他在遗嘱中会加上我的两个女儿的名字。阿格尼丝,把书桌搬过来,把这些拿走,我要马上回信。但等一下,我把我准备答复的话先告诉你们,因为我的答复也许是在剥夺你俩的财产继承权。我要说:他以为我因为生下两个女儿(我为她们感到自豪,她们会成为我晚年时的安慰),伴我那最好、最亲的伴侣度过了三十年的时光而感到后悔,那他就想错了。即使有更多的不幸(只要不是我带来的)让我们遇到,我也会能与你们的父亲一共命运而更加感到欣喜,并且尽全力给他安慰。即使他遭受十倍的病痛,我也不会因护理他,减轻他的痛苦而感到后悔。如果他娶了一位比我富有的妻子,无疑,不幸和磨难依然会降临在他身上,但别的女人都不能像我那样在不幸的日子里使他感到快乐。这不是因为我比别的女人优秀,而是我是为他而生,他是为我而生的。我不会因为我俩共同度过了幸福的时时、日日、年年而悔恨(我俩缺了另一方都不会感到幸福),我也不会因为享有他病中的护一士和痛苦时的安慰者的特殊身份而懊恼。
“这么写行吗,孩子们?或者我们这样写:对于过去三十年间所发生的事,我们全都感到非常难过,我的两个女儿但愿不要生下她们。但是,她们既然已经不幸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她们感谢外祖父好心赠与的任何赏赐。”
我们姐妹俩当然赞成母亲的决定。玛丽收拾了早餐的东西,我搬来了书桌,信很快就写好并寄了出去。并且,从那天以后,我们就没有听到外祖父的消息。直到很久以后,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他死亡的消息。他的所有财产当然都留给了我们未曾结识的、有钱的表兄弟和表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