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连续两天他们只有吃饭时才停下来,在路边啃完硬面包和乳酪后便继续赶路,累了便在茂密干枯的树林里稍做休息,晚上则卷着毯子在硬地面上小睡几个钟头。他已打过六次仗并折损三人,他可不想在回杜纳榭前再遇上任何对手。当莉莎抱怨他们走的路径时,莫柴尔简短地这样告诉她。
这苏格兰佬和他的人是一支强劲的队伍;他又冷又硬,其他人则轻佻快活。那缺牙的人一直骑在她身侧告诉她其他人的事,他们的名字听起来都像是在开玩笑。红发巨人居然被称作“小威利”,有个瘦个儿叫“高吉伯”,那缺牙的人在几经盘问后才承认他叫做”哈伯”(译注:原意为恶作剧的小妖精),他原名是洛伯。其他人分别是“老山姆”、“威尔的强尼”、“华德”、“好裘克”和“安全的隆西”,只有欧斯、哈维和伊文是她听过的名字。不管这些名字有多奇怪,他们似乎都很享受这种阶级不分的关系,以一种她父亲下属绝不敢的态度亲近他们的领主。那再度证实她的猜测,他不过是这群佣兵的头目,大概他是唯一够格穿铠甲的人,其他人都得用偷的。
莫柴尔仍然令她困惑。偶尔她会无聊得想找话题和他攀谈,他总是戒备地草草回答她。最后她向哈伯抱怨他的主人,一点礼貌也没有。他只是咧嘴傻笑,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他重复好几遍她才终于拼凑出来:莫柴尔一向对女人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她的修女身分不知为何也冒犯了他。
“那他刚开始为什么要来帮我?”她愠怒地问。
“喔!那时候他不认识你。”哈伯回答。
她最后一次和莫柴尔说话时,不过是问起苏格兰是否和英格兰一样多雨,他竟回答她若想要知道答案她得自己去看。最后她终于无法忍受了。
“以我的身分,我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
他伸直发酸的背。”如果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女士,我认为你是躲在你那个十字架后面。即使对基督来说,你还是个不情不愿的新娘,甚至根本不能算是个新娘。”
“你藐视上帝的召唤?”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我藐视那些奉献自己给没被召唤之地的人,那只不过是教会里大量的装饰品罢了!”
“你对你不知道的事情太不尊重了。”她喘不过气地告诉他。
“是吗?”一道黑眉托起来消失在头盔后。“那为什么自我们见面后你一次也没祈祷过呢?”她没有回答,他于是投给她一个扭曲的微笑。“不,做个上帝还要你做的人是错误的!”
“老天,你以为你知道上帝希望怎样安排每件事吗?”她讽刺地问道。
“他造你不是为了让你入修道院。”他的黑眼望进她的眸子好一会儿。“这太浪费了。”
他的凝视使她不安。“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喃喃道。
“我不知道吗?你既不是个处女也不是老妇,女士——你没有再嫁是不对的。”
“我不能生育。”
他的目光自她脸部下移,徘徊在斗篷下的胸部曲线。“你确定?也许他们给了你一个不合适的男人。”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适合我,”她反驳道,掉转马头离开。“我不知道为何要和你说话。”
他盯着她回到护卫身边去,嘴角浮起压抑不住的微笑。她实在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只是太容易失去控制而口不择言。但不认什么原因使她献身教会,她都不是他可以碰的,想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他感到一股尖锐的遗憾。实在没有道理将一个悲惨如芙美的女人给他,而放任像莉莎那样的好女人在修道院里腐朽。
之后她便完全地忽视他,专心和尧夫、修依作伴,每每她转头望向莫柴尔,他总也是看着她,但眼里从未流露一点点他的心思。她无法阻止自己对他的好奇,不停猜想着他为何没能出人头地,为何总是这么苦涩,而他手上那些可怕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又如何呢?再过几个小时他便永远走出她的生命了,她坚定的告诉自己。
在到达赫洛伊之前,冬日冰冷的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边。她全身都在疼,累得要命也脏得不得了。她身边的尧夫仍然石头般地沉默着,修依则喋喋不休地抱怨他们走的崎岖路径。前方的莫柴尔仍然直挺挺地坐在鞍上,似乎对旅途的劳顿无知无觉。那缺牙的人突然大喊一声,所有人全停了下来。
但是那红发巨人则说出了众人的看法。“哇!我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地方,大人。”他以低沉、严肃的语气敬畏地说。
莫柴尔以战士的敏锐眼神望向自水里直耸而上的高大城墙。位于河岸旁挖掘而成的人工岛上,赫洛伊是设计学中的杰作,他不由得赞叹它的巧夺天工。这辈子他听过不计其数的描述,却是第一次站在这传奇中的城堡之前,这是征服者威廉大帝御赐给柏理恩家族的产业。
加上曾是柏洛杰伯爵家产的事实,赫洛伊更令人兴奋了。因为即使在杜纳榭,老伯爵生前的丰功伟业仍是冬天炉火前吟游诗人最爱歌颂的主题。洛杰伯爵曾为他的国王打败苏格兰人,这非但没有损减他在边境以北的评价,反而使他们更尊敬他。此外他不是也打败了贝罗勃那个魔鬼吗?只是他终于没能在时辰到时消灭最后一个强敌——死亡。人们传说他是在痛苦中去世的。柴尔望着城堡,懊悔他怎么没在老伯爵生前认识他,他们两人的生平经历有许多相似之处,他和柏洛杰一样挣得了比继承的更多的资产。
“除非里头有人反叛,否则没有人可以攻下它的。”他大声地道。“一定得自里面发动攻击才行,那条护城河太难越过——只消几个人就可以淹死敌军。”
莉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虽然小时候她便来过赫洛伊,仍然免不了泛起一阵骄傲,让她忘却骨子里的酸疼。
这雄伟的石堡和李佛堡一样是她父亲力量的象征——不,不只如此。在赫洛伊她可以见到她家族的兴起,及柏家与傅家血液的融合。她盯着柴尔的后背,猜想他是否亦有相同的感觉。她喜悦地紧抓住缰绳,是啊!如果他知道她是傅盖伊的女儿,他对她的态度一定会有所不同。
柴尔强迫自己开始行动,他命令道:“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哈伯。”缺牙的人将长号举到唇边时他转向莉莎。“我要你骑到队伍前免得他们以为我们是来找麻烦的。”
“好的。”
号角声划破天际,城垛上开始骚动起来。迟来的冬阳照映在许多弓箭手弦上包着铁皮的箭头上。他们顶上守城的士兵好奇地探出头来,大声命令他们表明身分。当威利回话时莉莎抑住呼吸。“我们是和平地来找张床过夜的。喔!还有,我们带来一个修女,她有项圣物要给你们。”
“一个修女?”哨兵之一俯身看向这边。
莉莎自马镫上起身挥手,大喊说:“我来见伊莲伯爵夫人。”
“坐下来,不然他们会以为你是个穿修女袍的男人。”柴尔简洁地咕哝。“对一个女人来说你实在太高了,我可不要他们以为我在耍诡计。”
当听到这冒犯她的侮辱时,她的脾气立时来了,怒发冲冠的说道:“绝不会,他们不会担心一小撮无用之人的。”她驳斥道。
此时铁制水门向上拉开,一个穿着绣有李佛堡黑鹰徽记罩衫的人划着一艘小船向这边岸上来。他攀上岸边向苏格兰人的领袖深深鞠个躬。“抱歉,先生,伯爵夫人不在堡里,而且我不能——”
“我希望你能让我们进去,”莉莎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带来圣艾妮丝修道院给伯爵夫人和赫洛伊全体居民的祝福。”她转向侍卫队长指示他。“尧夫,你陪他一起过去把带来的信交给城堡的管理人看——还有,拿这给他。”她伸手去取腰上的小包,免得又引起莫柴尔的怀疑。
“但是伯爵夫人——”
“这封信可以解释一切。”
“老天爷!”威利小声地抱怨道。”我可不想在外面待太久——在明早我们出发回杜纳榭以前,我要洗个热水澡还要有张干床垫。”
“嗯!你两样都可以等到,”柴尔回答道。“我听说伊莲夫人是大方而且好客的。”
“那么希望圣凯撒琳的圣骨可以为我们赢得比眼前更好的待遇。”巨大的男人低声道。
他的主人在鞍上伸展身体,放松又酸又累的腿部肌肉,弯曲因战争仍然淤紫的手臂。“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威利。”他简短的回答。
“是啊!我只想要有个女人来帮我洗澡,今天实在太累了,”他轻声道。”我今晚要干干爽爽的睡。”
柴尔向后靠坐在马鞍上,摘下头盔交给哈伯;他脱下手套,用头梳过浓密的黑发,这举动让莉莎想起理查。她再度望向他手上的伤疤,目光浏览至满是胡渣的双颊上头盔印下的深痕,她认为他远比二十六岁的年纪看起来更老、更严厉。
因为疲倦的关系,他的黑眸一时之间竟松懈了防备。他微微露出几乎是苦涩的笑容。“这不是张好看的脸,修女。不过正适合我。”
她被逮到偷窥,只好粗鲁地说:“的确,不过它正配合脸下的那个人。”
他的戒备立刻恢复,并唐突地点点头。“没错,我不能算是个绅士。”
“我同情你的夫人。”
“你的祈祷会比较有用,修女。她们都已经死了!”
“你埋葬了两个妻子?”
“是的。”他僵硬地移动重心,投给她一个未曾触及眼中的扭曲微笑。“一位在和我同床之前便死了,另一位并不太喜欢我。”
“在你的温柔照顾下她却死了。”莉莎嘲弄地猜测道。
他的下颚明显地紧缩,沉默了好久。望向赫洛伊的城墙,他低沉的声音中有着苦涩。“是的,如果你听过她家人的说法,就会知道是我毒死她的。”他几乎是粗暴地拉扯缰绳自她身旁离开。“我尚未见到她应带来的嫁妆,所以整件事就可以算了。我再也不靠女人替我带来我要的东西;我的剑可以替我弄到任何东西。”
她盯着他的肩膀,替那位不知名的妻子生气,一种熟悉的旧创突然袭来。她太清楚为嫁妆被嫁掉是怎么回事,嫁给一个不想要她的丈夫和在夫家受人轻视。霎时她竟怨恨起身旁的男人。“你想要的东西必然很少,”她气愤地嗤道,“因为那把剑弄不到什么。”
“我所需要的我都已经拥有了。”
古尧夫进去没多久,城垛上便聚集了一大堆人挥着青红色丝旗,旗上绣着的黑鹰似乎在飞翔。这次水门打开后,一艘摆满丝垫,架着金丝布遮阳篷的驳船出现了。其后则是几艘小船拉着一座浮桥。
威利咧开嘴摇摇头,“对那位修女来说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欢迎仪式,大人。伯爵夫人一定非常虔诚。”
“是的。”
一个穿着红袍、拿着正式钥匙的男人步下驳船,深深地对莉莎鞠躬。她投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对莫柴尔点点头。“我要你欢迎柴尔爵士,他今晚要在此过夜。”
那人警戒地望向这支奇怪的队伍。“先生,这里的习惯是不能携带武器进城。“
莫柴尔点点头。“威利……”
“啊!可是——”那高大的男人本想抗议,后来决定还是照着做比较好。他不情不愿地把血污的大斧和弓箭交给一位从其他小船上岸的仆人。那人仍然期待地等在一旁,他只好叹口气取下悬在腰带上的匕首。“床垫最好很舒服,小姐们最好很漂亮。”他眨着眼说。
“你也是,先生……”
柴尔点点头,抽出他的阔剑,在手上掂掂剑刃,才抓着剑锋交出去。“这不是柏洛杰那把‘复仇者’,不过它很适合我。你可以拿走链锤和战斧。”他补充地说,比他感觉更轻松地翻身下马。
待其他人都解除武装后,莉莎放松地叹口气。她不必再担心身分了!在赫洛伊她会很安全。她迅速地走到驳船上坐好,莫柴尔似乎不知道他该搭乘另一艘较小的船,也跟着她就座。
“老伯爵夫人这样欢迎我实在太隆重了。”他跌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说道。他抬头看着精美的雕刻和细致的挂篷摇头。“我不知道洛杰伯爵是这么享受。”
“这的确是很好。”她冰冷地回答。“我——”她停下来,注意到他不是看着驳船反而正盯着她,他唐突的凝视令她生气。“没人告诉你不要盯着别人看吗?老天爷,苏格兰先生,你住的地方难道允许你盯着比你高阶层的人看吗?礼仪的规则——”
“我受过的训练太少了。”他笑容加深承认道。“你老是脾气这么大吗?”她的脸色在他的嘲弄下变得危险。“你那张嘴,我想,是因为缺少人来温暖你的骨头才会这么锐利。没错。”他慵懒地拉长语调。“你得承认那是你不对劲的原因。”
“我什么也不会承认。”她突然察觉自己太大声,赶忙吸口气。“厚颜无礼的混蛋!”她低声咒骂地望向别处。
他久久地研究她美好的轮廓,觉得她真是他记忆所及最美丽的女人,并再次因她的遥不可及感到一股无助的愤怒。这女人绝不会像芙美一样在他床上畏缩。但当她转头回来时,表情却是冰冷的。没有多久她便会自他生命中永远消失,他无法抗拒再嘲弄她一次,好再看见翠绿眸子中燃起的火焰的冲动。
“我说错了,修女——你没再嫁的原因不是体型过高,也不是缺乏嫁妆。”他停下来等她的脸胀红才点点头说:“对了,是你的坏脾气,莉莎。但是如果我当时在场,我还是会不顾一切的要你。”他望着她说道:“如果你是我的,我会在床上瓦解你的自制力,你会为我生下强壮剽悍的儿子。”
他的傲慢无礼令人无法忍受。她瞪着他,眼中露出愈炽愈盛的怒焰,最后终于爆发。她注意到水门已经到了,遂站起身来俯视他,伸手拉扯她的头纱,把它整个拉下来。北风把落在她肩上的黑发吹得飞扬起来,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不,你不敢,笨蛋——你根本不会敢看我一眼,你这个野蛮的异教徒,我父亲会因你对我的侮辱而鞭笞你。你是在和傅莉莎说话,先生。上帝为证,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会有报应的。”她的音调变得低沉沙哑,她对他倾下身来。“没错,我是贵族后裔、伯爵的女儿。苏格兰先生!我也嫁了个伯爵的儿子。”
“不,你说谎。”他虽然这样说,自己也知道她讲的是事实,因为那正好解释了她如此傲慢的原因。
她本希望他会畏缩,但他的无动于衷却助长她的怒火。“我是不会拿你这种人来侮辱我的血统的,先生。”
她抬头见到他们已经进入内城墙,她上头有人大声欢呼。“神赐福圣艾妮丝!李佛堡的傅家人万岁!”
她不管冬天的寒冻,解开斗篷让他们看见她,接受他们的欢呼。等驳船靠上船坞时,她走上前命令那些等在岸上的人。“逮捕他。”她转过身,投给他轻蔑的一眼。“你,先生,是我的囚犯——希望赫洛伊能教会你缺乏的礼节。”
武装的守卫包围了驳船,她在柴尔能捉到她之前便跨上岸去。她在赫洛伊总管深深鞠躬之时告诉他:“华特先生,看着那个苏格兰佬,在他的领主来赎他以前,我要他被关起来。”
那较老的男人望向柴尔,显然十分惊讶。“可是,小姐,他看起来不值什么钱哪!”
“他宣誓效忠史蒂芬——至少他是这么说,也许他在那里有点分量。如果没人来赎他,他可以在这里腐烂。”
“他是谁呢?”总管怀疑地问。
“他说他是莫柴尔,不过他不是莫伯爵的家人,”她解释道。“比较可能是故攀权贵!”
“不可能,但是……”总管望向被守卫包围着的柴尔。“不,那不是他,”他抗议道。“杜纳榭的屠夫不会跑这么远来,那个人说谎。”
“我不管他是谁,”她疲倦的回答。“我一路自圣艾妮丝骑马来,现在我需要食物和沐浴。不管是不是屠夫,他都得待在牢里。”
“不!”威利自另一艘小船上岸,见到他主人身边围满持剑的武士,他开始往前走,准备徒手作战。“是那些说谎的英格兰佬这么叫他的。”他抢过一个船夫的长桨在面前挥舞着,打倒了一个强壮的武士。十来位武装守卫立刻包围了他。
“不!你们不能强留下我们!”
“够了,威利——我要你留下一条命以后才能再上战场!”莫柴尔的黑眼露出鄙视,他告诉莉莎:“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小姐,我早该让你的敌人抓走你。”
她不理他,一面继续走开一面告诉华特:“我要知道外婆的近况,这样我才能写信告知我父亲。待会儿我再来巡视城堡的防御工事,因为我得准备抵抗围城。史蒂芬听到傅盖伊反叛他的消息时是不会高兴的。”
柴尔望着她擦身而过,当他不存在似地看也不看一眼。他当场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报仇,他要看见莉莎跪在脚边求他,他要在解决她前见到那一对绿眼中流露出惧怕。自亨利国王之后,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男人或女人胆敢囚禁他。
“放开我,萨克逊猪!”哈伯对靠近他的红衫守卫咆哮。
“我比你值钱多了!”他抬头对柴尔勉强一笑。“哇!现在怎么办,大人?”
莫柴尔严肃地环视城堡外庭,摇摇头说:“我们待伊莲伯爵夫人回来。”他简单地说道。
“但如果有人知道你被囚禁在这里,他们会去包围杜纳榭啊!”
“不会的,我的敌人知道夺了我一栋房子,我就会杀掉一个人。”柴尔耸耸肩膀,对一个肩章上标明队长身分的人说道:“现在我也需要食物和洗个澡。”
那人警戒地退后,举起他的剑。“你真的是杜纳榭的领主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笨蛋!”威利怒斥道。
“没错。”柴尔回答。
他们身边的人群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些人偷偷摸摸地在胸前画十字,似乎这样便可以保护他们免受眼前这帮野兽的伤害。在跟着守卫队长后面离开时,他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说着:“这个莫柴尔的心和他头发一样黑,据说他放火烧了自己的子民。”
“没错。”另一个人耳语道。“据说连那些苏格兰异教徒都想要他的命。”
“老天!在战场上吗?”
“不是,没人敢向他挑战。那太困难了!”
威利见到他主人的下巴收紧,手也握成拳。他希望他有办法安慰他,但没有,从来他就无法抚平他的伤痛。“他们不知道,”他低声喃喃道。“他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