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答腊的巨鼠(3)
我一看就明白了他在为什么而烦恼。那是一颗巨大的牙齿,和几天前那个晚上他给我看的那颗巨鼠的牙化石几乎一模一样。
"这跟那块化石一样。"我说,"只不过是现代的。这其中肯定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不了解的,那块化石如果我们没认错的话,那么这种动物已经从史前时代活到了现在。但是找不到其他证据,也没有人曾经看见或描述过这种动物。也许这些形状只是个巧合。那颗牙齿可能是别的动物的,也许是另一种不同的物种。"
"确实没有人看见或提到过这种动物,但这并不说明它不存在。我同意这种想法很奇怪,这种动物没有灭绝,现在是否依然存在还有待考证,但并非不可能。"
"让我们来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我说,"剩下的无论是什么,也不管有多么不可能,一定就是答案。这没有绝对的不可能,只是接近罢了。一只巨鼠从史前时代活到现在,这一观点将违背整个物种进化的趋势。但我们并不能排除这一想法。您愿意再去您发现它的那个地方吗?如果您去,我非常希望能和您一道前往。不管结果有趣与否,对那个拥有如此众多不可思议的发现的地方,我至少能去看一看。"
"如果您能陪我去,那就太好了,瑞德福,不过路途十分艰辛。那个地方在搜娄以东大约五十公里处,位于中十央山脉的低气压里。我不知道在此之前是否有荷兰人深入到那个地区,但这一次我不想再独自前往了。谁也不知道--一次滑倒,或是一次小小的失足,就会掉到悬崖下或落入深坑里。不仅是摔断一条十腿十或是扭伤了脚踝,甚至还可能搭上十性十命。除此以外,"他又加上一句,"谁又知道我们会发现什么呢?"
我当即就接受了他的邀请,我们说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黎明时分,一辆轻便马车来接我们,我们带上装备,被送到下一个大的城镇布拉乐。然后,我们就得步行了。
到布拉乐之前的路程,我们走得很顺利。经过了大片稻田,然后到达了布拉乐。在那儿我们找了两个挑夫帮我们搬运装备。那时是上午十点,太十陽十已经开始无情地炙烤着我们。我们把路线告诉向导,从中十央山脉脚下向东往上开始了长途跋涉。我们得翻过第一座山到达对面的山谷。范·鲁伊斯代尔发现的那块地方就在那儿。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行进,首先经过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那条路倒是常有人走,没有什么障碍,低矮的灌木丛也没挡住去路。头三个小时我们走得很快,下午一点左右,我们走到一片空旷的地带,快要接近山顶了。我们坐在树十陰十下歇了一会儿,等挑夫给我们准备好吃的。
"再往上爬个把小时,"范·鲁伊斯代尔说,"我们就到山顶了。从那儿就能看见我们的目的地了,那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方。"
当我们到达山顶后,我才明白范·鲁伊斯代尔为什么那么不愿独自前来,下山的那段路崎岖不平、遍地岩石,沿着山谷向下足有五百英尺长,一失足就会直落入谷底的河流之中。不过,山谷中却是片植被繁茂的低地,一部分覆盖着森林,另一部分是巨大的岩石,我觉得都是些玄武岩。
范·鲁伊斯代尔指着我们对面山边的一小块微黄十色十的土地,说:"那儿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幸运的话,黄昏时我们就能到。"
下山的路非常费劲,我记得有好几次走到陡峭的地方,我都觉得不该冒生命的危险。不过,除了双脚磨出了水泡以外,我们还是安全到达了谷底。峡谷上有一座狭窄的人行小桥,走在上面真叫人胆战心惊。走到对岸后,我们开始在山谷中继续向东跋涉。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大森林,挥刀砍出一条路来,夜幕降临前,我们终于到达了范·鲁伊斯代尔在山梁上指给我们看的那个地方。一片黄十色十的土地,长满了象草,就像他对我所描述的那样。夕十陽十闪过最后一道金光后,隐没在西边的大山背后,我们刚从那里翻越而来,黑夜马上就来临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决定搭起帐篷,早点休息。挑夫为我们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我们就准备睡觉了。
范·鲁伊斯代尔虽然身十体肥胖,体力却不差,身手也很敏捷,这再次让我印象深刻。一路上,他说话不多,现在他却兴致勃勃地谈起了明天的计划。
"我们提前到达了。"他愉快地说,"明天我们就开始着手进行调查工作。我已经丈量过这片土地,也拟出了一个计划。明早我们再来仔细讨论一下。我们得在这儿请三个工人,找当地的村民即可,我第一次来时他们就帮过我的忙。现在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五点,工人们就来了,都是附近一个村子的村民,除了一个胖胖的爪哇人,他满头是汗,看起来其他人都是他雇来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对他们讲了讲工作进程以及近在眼前的任务。那个胖胖的爪哇人叫乌鲁,他在必要的时候充当翻译。他可以说英语、爪哇语,还有那些人所说的不知名的方言。
接下来我们整整干了三天。范·鲁伊斯代尔事先已经选好了我们工作的确切位置。那里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挖出了一条壕沟,于是发掘工作开始了。每挖到一个样本,我们都得标明它的大小、十性十质和出土地点,这活儿干起来可不轻松。
我们一十共十有五个工人,他们每天早上黎明就到。乌鲁给他们一些必要的交代。范·鲁伊斯代尔和我指挥,他一个人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能组织他们把那些我们要带回去的样本包装起来。一点到三点时,酷热难当,我们就休息一下;否则我们就一直工作到黄昏时分。
头三天的发掘工作后,范·鲁伊斯代尔和我开始讨论我们找到的那些样本。我们都很清楚,那个地方的确非比寻常。我们常常觉得很惊讶,很多反常的发掘物继续困扰着我们。毫无疑问,这块土地里蕴藏着可以用于科学研究的无比巨大的财富,其中很多将拓宽现有古生物学研究的领域。但是,那个在范·鲁伊斯代尔书房里的不祥征兆再次出现:我们不仅又找到了牙齿,而且在不同的岩层还找到苏门答腊巨鼠的各种遗骸化石。不过,在表层的发现物里,同种老鼠的遗骸绝对是近期的没有改变的形式。事实上,近期的样本数量远远多于远古的。
"这种巨鼠确实存在,"一天晚上,范·鲁伊斯代尔说,"而且直到今天仍然存在。我们必须面对这一无法回避的结论:苏门答腊鼠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化石也找不到,但现在突然重新出现了。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我跟您一样困惑。"我说,"但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它们的再次出现可能是因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再找到一些化石,从而组成一个连贯的记录。但这中间的差距实在太大。表层的发现物中,最久的顶多不超过一个世纪。不过,我亲十爱十的教授,还有一些事情同样令人费解。"
"是什么事情?"他问。
"那就是:苏门答腊鼠,不论是远古的还是现代的,很明显都以同一方式被害。您注意到了吗?从我们发现的头骨上可以看到,它们头部被猛然一击,这几乎立时就要了这种啮齿类动物的命。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显然是个杀戮场,这种鼠和其他动物死后被抛十尸十于此。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么我们就要面临一个更加无法解决的问题:它们是如何被杀?为何被杀?因为杀死它们毫无技艺可言。这是一种可怕的动物,行动敏捷,凶猛残忍。它是怎么被杀的?还有一个问题,可能最难以解释,是被谁杀死的?"
我的话让鲁伊斯代尔感到不安,他准备在他的理论中采纳我的看法,但他有些怀疑,也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瑞德福,我亲十爱十的瑞德福,我们都不知道,只是在猜测,但您的话却能证实我的假设:这种老鼠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也许两种都有。如果早期的巨鼠是死于同一种方式,那他们可能是被早期人类所杀,也许是用于祭祀仪式,人们捕获了它们又养了一段时间。也许,就像您说的,我们偶然发现了一个祭祀的场地。但是,够了,我们得工作,然后再分析,理论的形成只能是在我们取得了所有的证据以后。"
"尽管如此,这种老鼠现在跟我们在一起,"我说,"不管它们的历史是怎么样的。而且不止一只。"
"您说的没错。"他平静地说。然后他安静地站起来,不再说一句话,走向他的帐篷。
我一个人在篝火边坐了好一阵子。
天气凉了起来,我盯着即将燃尽的篝火看了很久。范·鲁伊斯代尔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很明显:也许就在附近,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这种巨鼠和周围的人类依然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神秘而不为人知。
我走进帐篷,躺下来,却睡不着。我们找到的那些东西还在困惑着我。丛林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活动的声音,一切并不安静,差不多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才安静下来,只是偶尔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回响在静谧的夜空中。因为睡不着,我爬了起来,准备打着灯笼看会儿书。但是,我想,我首先应该四处看看。
我看见,范·鲁伊斯代尔在篝火不远处睡得很香。天上有云,星星不多,月亮笼罩在薄雾中,但是走路的话,月光还是够亮了。我们的向导静静地睡着了。我能看见的最近的一条小路对着我们挖掘的地方,一直通到一座山上去。那条路我没走过,于是决定去爬一爬。
当我爬到山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离大海如此之近,可能还不到半英里。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山的裂口处看着面前的小海湾,银十色十的月光洒满了海面。我甚至能听到微弱的波涛起伏的声音。
我站在那儿看着,发现在岸上有一处闪光的区域。光闪动了几次,每次相隔一两分钟。然后,我看见从遥远的海上传来了回答的信号。我决定再走近一点。
当我走近发出第一个信号的地方时,海上的亮光靠近了,我意识到有一艘小船刚刚靠了岸。我听见几个人从船上下来溅起的水声,还有他们的低语声。一个人说话带有英国口音:"安静,现在别亮灯。等我们到了岩石上再亮。我们很近。有人可能会听见。"
那十群十人离我越来越近,岩石就在我左边,他们燃起一堆火,开始说话。他们一十共十有五个人,四个欧洲人,一个当地人。我认出那个当地人就是乌鲁,我们的工头。他第一个说话。
"明天晚上,别迟到了。正是时候,没有月亮。天黑后来。等着。"
"很好。我们能拿多少?"那个跟他谈话的人说。
"也许二百,也许更多。"
火光移向那个说话的欧洲人,他显然是这伙人的头儿,我惊讶地发现,他正是玛蒂尔达·布理格斯号的那个瑞典船长,我就是坐那艘船抵达巴塔维亚的。
"很好。我们一定来,不会迟到。别让我们失望,乌鲁,你以前干得不错。这是你的钱。"
说着,他递给乌鲁一个包。乌鲁贪婪地紧紧十抓在十胸十前。
船长和他的人站起身来,回到小船上,再返回轮船。在月光照耀的地平线上,轮船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乌鲁消失在黑暗中,我也回到了我的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