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8

“绝对没有!我没有犯过错误,没有放任过自己,而且连那样想都没有过,我的一生都是清白的。真是天知道,如果我欺骗了你父亲,我也有值得人原谅的理由,因为很多女人都为了报复而这样做的。但是我有良心,我的良心挽救了我……所以,你看得出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的。他在那里,坐在椅子上,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我是正经的女子,我有一切权利……啊,大傻瓜,你还不觉得你的愚蠢么?”

随后,她以一种学究的态度,就通问题,讲解起实用伦理课程来了。这件事,岂不是授权奥古斯特,使他能够以主人资格来对待她么?这种可怕的武器是她供给他的。即使他们言归于好,重新在一起生活,她也连最小一点事都不能找他闹了,一闹,她就会立刻受到他的打击了。啊!这样的地位才漂亮呢!好象她是自甘卑躬屈膝一样!完了!她从一个听话的丈夫那里得到的好处、温存、照顾等等,全都完了。不,我宁愿过正派的生活,也不愿过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当家作主的生活。

“我敢在上帝面前发誓,”她说,“即使是皇帝来引诱我,我也能够坚持……因为我们的损失是太大了!”

她沉默地走了几步,好象在思索,随后她又说:

“再说,那也是最大的耻辱。”

若塞朗先生望了她一眼,也望了女儿一眼,动了一动嘴唇,但没有说话。他这个支离破碎的身躯,已足以说明他在祈求她们停止这种令人不堪忍受的辩解。在暴力的面前总是屈服的贝尔特,对母亲的教训,一直感到自尊心受了伤害。最后她反抗了,因为她还保持那种待嫁姑所受的旧时的教育,对于自己的错误完全意识不到。

“天知道,”她说,说时她把手肘昂然地靠在桌子上,“你不应当叫我嫁给一个我不的男人呀!现在我恨他,所以我弄了另外的一个。”

她继续说下去,她的全部婚姻史都用简单的句子,若断若续地重新叙述出来了:追逐男的三个冬天,被人家强迫投入其怀抱的各各样的男子汉,在绅士客厅的过道中卖弄风情的失败,母亲们教训没有嫁妆的女儿的那一套办法,一切无伤大雅的娼学问,跳舞时的耳鬓厮摩,门背后的偷偷握手,想在愚蠢的男子身上投机的、不顾廉耻的天真行为等等,她全讲了。随后她又讲起那忽然一天就找到的丈夫,就象一个女忽然一下就找到的男人一样。这个丈夫在窗帘下面被人拉着不放手,于是兴奋了,在欲火燃烧中堕入了陷井。

“最后,他使我讨厌,我也使他讨厌了,”她声明说,“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们不能够互相了解……从结婚后第二天起,他的样子就好象是相信我们欺骗了他一样。是的,他自此以后,便变得冷淡而且懊丧了,好象是一笔交易没有做成功的日子一样……在我的一方呢,我也觉得他不怎么有趣。真的,如果结婚后仍然不能叫人愜意的话……一切都是从这里产生出来的。真是活该!这是一件应该发生的事,最有罪的人并不是我。”

沉默了一会,她抱着一种深刻的信念加上说:

“啊,!到了今天,我是多么地了解你……你还记得吧?当你对我们说,你已经感到受够了的那个时候。”

若塞朗太太站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又惊又气的神情听了一会儿以后,叫道:

“我,我说过这样的话么?”

但贝尔特一经发作,就不再停止了。

“你说过二十次!再说,我倒还想你来处于我的地位试试。奥古斯特还没有爸爸那么好,结婚后一个星期,你就会为钱的问题斗争了……这个家伙,他会使你立刻说,所有的男人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叫他们当王八!”

“我,我说过这样的话么?”气极了的母亲又说一遍。

她向她女儿走去,态度那样叫人害怕,以至父亲伸出了手,做出一个求饶的姿态。两个女人的爆炸似的声音,毫不放松地直击着他的心脏。他的心脏每跳动一次,他就觉得那伤口扩大了一次。眼泪从他的眼睛中流出来了,他不清不楚地说:

“你们别吵了,饶我一下吧!”

“啊,不!这太叫人害怕了!”若塞朗太太说,嗓音比刚才更高了,“你瞧,这个不幸的女人,现在她把她的下流行为归咎到我身上来了!你们看吧,不久我就会变成她偷人的支使人了……喂!这是我的错么?因为,认真说来,这意思就是说……这是我的错么?”

贝尔特把两只手肘靠在桌上,脸惨白,但态度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