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11
在房间里,罗丝和嘉斯巴宁攀谈起来:人们看见过这样无耻的事情么?赤着身一子在楼梯上走来走去!真的,有一些女人是不知自重的,当那件事情诱一惑了她们的时候。这时已经夜里两点钟了,终于该睡觉了。他们还互相吻抱了一次,晚安,我的亲一爱一的;晚安,我的小鸡。嗳?当我们看见别的家庭发生这样灾祸的时候,对于能够始终相一爱一、始终协调,难道不觉得很好么?罗丝再拿起那已经溜到肚子上去了的狄更斯的作品,有了一本小说她就满足了,她还看了几页然后才入睡,象每天晚上一样,让那书本溜到床里面去,她是因为过于感动而疲倦了。冈巴尔东跟着嘉斯巴宁,让她先上一床,跟着也去躺在她的身边。两个人都在咒骂:褥子已经冷了,他们感到不舒服,还得半个钟点才能够暖起来。
丽莎没上楼前还进安吉儿的房间里来了一次,她对姑一娘一说:
“那位太太扭了一下脚筋……你告诉我,她的脚筋是怎么扭的?”
“得!就是这个样子扭的!”孩子回答,一面猛扑过去抱着丽莎的脖子,一面吻她的嘴唇。
在楼梯上,贝尔特只是发一抖。这时天气己冷,但房东要在十一月一号才生暖气。不过这时候,她的恐怖却减退了。她下了楼,在自己的房门口听了一会。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她又上了楼,但不敢一直走到奥克达夫的房间,远远地抻着耳朵听:象死一般的沉寂,连叹息声都没有一点儿。于是她盘坐在她父母的一张草垫上,打算就在那里等着亚岱尔。她一想到她得把一切真相完全告诉她的母亲时,她的心就乱了,仿佛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子一样。但是,渐渐地,楼梯上的那种庄严景象,又使她产生了新的恐惧。各处都很黑暗,因此也都很可怕。虽然没有一个人看见她,但她的心里却十分混乱,因为在这假大理石墙壁和镀金的楼梯扶栏的神圣景物中,她却只穿着一件衬衣呀!在桃花一心木的高门背后,那些卧房一中都充满了一种夫妻关系的尊严,这种尊严似乎正在对她谴责。整座房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道德气氛。这时,一丝月光从窗子上射进楼梯口来了。人们可以说,这是一座教堂,从进门的过道起,到楼上女佣人们的房间止,都充满着一种至乐,所有各层楼的绅士道德,都象云烟一样,在黑影中缭绕。可是她呢,她的一裸一露的身一体,却在这惨淡的月光下发白。她自觉她对这些墙都是一种耻辱,她拉了下她的衬衣,来遮盖她的大一腿一,她怕看见戴便帽的谷尔先生这个幽灵。
突然,一个声音使她站起来了,她吓得发疯了!她正准备用两个拳头敲她母亲的门的时候,有人招呼她,使她停下来。
“太太……太太……”
她往下看,什么也没有看见。
“太太……太太……是我。”
玛丽出现了,她也只穿一件衬衣。她是听见这场纠纷的,她让儒勒睡着,自己偷偷从床上溜出来,站在她的小饭厅里听,在那里,她完全处于黑暗之中。
“请进来吧……你太痛苦了。我是你的一个朋友。”
她慢慢地使她安了心,向她讲解这件事情后来的情况。男人们是不会自寻烦恼的:他,奥克达夫,一面骂,一面把衣柜拉过来堵着房门,不再出来了;另外一个呢,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下楼去了,那包裹可能是她遗留在那里的东西,她的皮鞋、袜子等等,大约是他看见这些东西胡乱丢着,因此机械地用她的梳妆衣把它裹成一包。事情完了,到了下一天,别人一定会设法阻止他们决斗的。
但是贝尔特始终站在门槛上,要进这样一个她平常不大往来的人家去,她还有一些恐惧和羞愧。玛丽不得不拉着她的手说:
“你可以睡在这里,这张沙发上。我借给你一条披肩,我一会儿去看看你的母亲……天啦!多么不幸!一个人一爱一人的时候,就不知道一警一惕了。”
“啊!为了我们得到的那一点快乐!”贝尔特叹息起来,这一声叹息,打破了黑夜的可怕的沉寂。“他有理由骂,如果他和我一样,他应当感到够了!”
她们本来要谈奥克达夫的,但她们却默默无言。突然,她们一摸一索着,互相一下倒在对方的怀抱中了,一面放声大哭起来。在一种神经质的感情冲动之下,她们一裸一露的胳膊互相抱得更紧了。她们那流满了热泪的一胸一部,在那没有穿周正的衬衣下一面压扁了。这是一种极度的疲倦,一种无限的悲哀,一种万念俱灰的表示。她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在黑暗中,在充满了圣洁景象的房子里的人们的酣睡中,她们眼泪直淌,无止境地流呀,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