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 9
“不行!明天再说!”愤怒的门房叫道。
大姑一娘一望了望他,随后又望了望幔幛,她惊呆了。显然,这扇蒙了黑幔的门,使她极其惊诧。但她后来仍然镇静下来,她说她总不能把家具摆在大路上吧。于是谷尔以粗一暴的态度对她说:
“你是那个缝靴子的女人,是不是?是租顶上一层那间空屋子的……这又是房东的顽固脾气搞出来的事!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收一百三十个法郎的租金!尽管我们同那个木匠的麻烦闹得已经够受……他还曾经答应过我绝不再租给做工的人。啊,真是!又来了,又要同这样一个女人打交道了。”
随后他才想起瓦勃尔先生已经死了。
“是的,你可以看一看呀!死的正是这位房东!如果他一星期以前就死去的话,我敢说,你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喂,你快一点吧!在他还没有抬下来以前……”
他在愤怒中,自己也去帮她推那辆车子,一直把它推到幔幛底下,先把幔幛打开,然后又慢慢把它阖拢来。脸一色一苍白的大姑一娘一,便在这黑一色一的包围中消逝了。
“你瞧,又是一个来得不巧的女人!”丽莎指出说,“真漂亮,在人家出丧的日子安家……如果是我,我就要把这个门房大骂一顿!”
但是她住嘴了,当她看见这位所有的女佣人见了都害怕的谷尔先生出现的时候。他今天的脾气之所以那样坏,是因为他刚才听见有人在讲,这座房子将来会分给德奥菲尔先生和他的太太。谷尔先生呢,他宁愿从腰包里掏出一百法郎来,也不愿意德奥菲尔做房东。他喜欢由杜维利埃先生来继承,至少,他是个大官呀!这便是他向纸店老板谈的话。这时,好些人出来了。宇塞尔太太从门口经过时,向在人行道上找到了特鲁布洛的奥克达夫微微一笑。随后,玛丽也出现了,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站在那里看人家布置放棺材的马架。
“三楼的那家子人,真叫奇怪!”谷尔先生抬头望着三楼上依然关闭着的那些百叶窗说,“我相信他们是故意设法不和我们合作……是的,他们三天以前便出外旅行去了!”
在这时候,丽莎看见嘉斯巴宁表妹带着一个紫罗兰花圈进来,便躲在寡一妇的背后窥伺着。这是建筑师的礼品,因为他需要和杜维利埃夫妇俩维持良好的关系。
‘唉呀!”纸店老板说,“你瞧二号冈巴尔东太太,她穿得真漂亮!”
他并无恶意地这样称呼她,“二号冈巴尔东太太”这个称呼,是这一区全体送货人替她取的。丽莎忍住笑,因为这时发生了一件使她更感兴趣的事。突然,女佣人们都知道棺材要抬下来了,如果老站在这个人行道上看那些黑毡,那未免太傻!她们急忙回屋子来了。果然,由四个男人抬着的棺材,已经从厅里出来,幔幛已把门洞弄成黑影重重的地方,在黑影的深处,大家仅仅能够望见从早上还用大水冲过的院子射进来的一些白光。只有小路易丝一个人跟在宇塞尔太太的背后,踮着脚在看,她的眼睛圆圆的,因为过于惊奇,脸一色一显得惨白。抬棺材的人,站在楼梯下歇歇气。在一毛一玻璃透进来的死气沉沉的光线中,那些镀金和那些假大理石,倒显得有一种冷若冰霜的庄严气概。
“你瞧,他还没有收清他的房租就走了!”丽莎以一种专门反对房东的、巴黎姑一娘一带仇恨的讽刺态度说。
因为大一腿一有一毛一病,不得不一直躺在她的椅子上的谷尔太太,也勉强地站起来了。既然她不能到教堂去,谷尔先就嘱咐她:在房东从他们的小室门前经过时,她总得向他敬一个礼。
在圣罗克教堂举行丧礼的时候,茹伊拉医生故意不肯进去。同时,那里也有一大一群一男人宁愿站在台阶上看。天气很温和,正是六月里一个天晴气朗的日子。因为他们能够一抽一烟,谈话便自然又转入政一治了。大门一直开着,风琴的嗡嗡声,不时地从那挂了黑幔、点了蜡烛的礼拜堂里,传了出来。
“你知道,吉尔先生下一年就会转到我们的选区来了。”雷昂·若塞朗板着他的郑重面孔说。
“啊!”医生说,“无疑的,你再不会选举他吧?你,你是一个一共一和派!”
自从丹布勒维尔夫人越来越四处表扬他以后,他的政一治热情已经渐渐冷却了。因此他冷然回答:
“为什么不选举他……他是帝国的一个公开的敌人呀!”
这一来,发生了大大的争辩了。雷昂在谈手段,茹伊拉医生却在坚持原则。照医生的说法,资产阶级已经争取到时间,所以他们成为革命道路上的障碍。自从他们取得了政权,他们就堵塞了人民的前途,他们比过去的贵族阶级还更盲目、更顽固。
“你们什么都怕,你们简直投身到最反动的那面去了,自从你们自以为受了威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