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3
第二天,对这件事情感到十分有趣的奥克达夫,很想在女福商店同这位表妹谈一谈,当他们在一起清点新送到的一内一衣的时候。但她只用一种短促的语言回答,他觉到她在恨他,因为昨天她的行为被他亲眼看见,她很不高兴。再说,她也不一爱一他,在他们不得不发生一关系的时候,她对他表示的是有一种宿怨在心的情绪。好久以来,她也亲眼看见他在老板一娘一那方面玩一弄的把戏。她以她一对黑眼睛看见他热烈地追逐老板一娘一时,就用嘴唇对他做出一种轻蔑的表情,这有时使得他忐忑不安。当这个高大的鬼怪般的女孩子,把她冷酷无情的手伸到他们中间时,他就有一种很清楚的不愉快的感觉:他永远不能把艾都安太太弄到手。
奥克达夫原决定是六个月的时间,现在仅仅过了四个月,他就有一点儿不能忍耐了。每天早上,他都问自己是否该来一个突击?这个女人始终是那样温柔,同时也那样冷若冰霜,他看出,他在她身上使用的温一存,并没有多大的效果。不过她终于对他表示了一种真正的重视:他有很多主意,他想要设置一种最新式的最巨大的货架,把以百万计的商品都能陈列在巴黎的人行道上,这一切是赢得她尊重他的原因。有好几次,当丈夫不在家,早上她须得同年轻人一道草拟信件的时候,她总是留着他,征求他的意见,而且认为他的意见都很好。他们两人之间建立起一种商业事务上的密切关系。为了清理一大堆帐单,他们的手互相接触了;为了弄清那些数字,他们哈的气互相吹到对方的皮肤上了,如果发现当天的收入非常之多,他们往往站在保险箱前露出得意忘形的样子。他甚至于妄想利用这一类时刻,来实现他的计划。他的战术是,首先设法使这个良好的女商人的一性一情变为温柔,然后,利用某一次因售货意外成功而大为兴奋的时机,抓着她女一性一的弱点,一鼓而占有她。他时时在寻找这个足以使她堕入他掌中的特殊机会,可是当他和她在一道而不谈商业上的问题的时候,她立刻就拿出她的镇静的上司姿态,很客气地命令他做这做那,就象命令一个店里的小伙计一样。她用一种美人的冷淡态度经理着这个商店,在她那古雕像般的颈子上,结着一条男用的小领带,这和她穿的永远黑一色一的一胸一衣的庄严姿态,是完全可以配合的。
大约就在这个时期,艾都安先生病了,他要到维希温泉浴场去过一个季节。奥克达夫真感到无限快乐,尽管艾都安太太象大理石般的冷,但在寡居生活中,她总不能不动情他。他在那里等待她因情一欲而憔悴、而伤感的机会,但是总属徒然,她还从来没有表现过行动这样积极、头脑这样冷静、眼睛这样明亮的。天一亮她就起床,自己清点地下室的货品,钢笔夹在耳朵上,象一个十分忙碌的伙计一样。楼上楼下,在绸缎或布匹的货架旁,人们到处都看见她,她监督着店员陈列和出一售货品,她在那多得几乎使太窄小的商店要破裂的货品堆中,安详地走来走去,甚至连一粒灰尘也没有扬起。当奥克达夫在一内一衣堆成的墙和一毛一巾搭成的堤坎的夹道中,碰见她的时候,总是呆笨地站在一旁:以便自己有一秒钟的时间占有她,靠近她的一胸一部。但她却那样匆忙地就走过去了,使他仅仅能轻轻地触到一下她的长袍。再说,在嘉斯巴宁小一姐的目光监视下,他也感到很窘,在这种时刻,他总是发现她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总之,青年人还没有绝望。有时,他自以为已达到目的,甚至已经在安排一旦他做了老板一娘一的情一人以后的下一天的生活了。他并没有放弃玛丽,为的是使自己可以不那么太一性一急。只是,她虽然很方便、不花费他一个钱,但她以挨了打的狗的那种忠实,依然成为对他有妨碍的一个女子。因此,在他烦闷之夜把她紧紧抱着的时候,他却已经在想该采取何种方式和她断绝往来了。粗一暴地舍弃她,他觉得未免太笨。有一个节日的早晨,当他的男邻居大清早就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他到床上去找他的女邻居。这一次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把玛丽交还给儒勒,要设法使他们象一对情一人一样互相拥抱,要使他们一爱一得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一抽一身。再说,这也是一种良好的举动,从情感方面说来,可以减少他的良心的责备。但是他还得等待,他不能过没有女人的生活。
在冈巴尔东家,奥克达夫遇到另外一件麻烦的事情,他觉得他该在另外一个地方去吃饭了。因为三个星期以来,嘉斯巴宁已经在这个家里有一个地位了,而且她的权势越来越大。最初她还只是每天晚上来,后来人们在吃午饭时也看见她了。尽管她依然在商店里工作,但已开始担负起一切责任来:安吉儿的教育,家中的日用品……罗丝不断地在冈巴尔东面前反复说:
“啊,倘若嘉斯巴宁住在我们家才好呢!”
但是,每一次建筑师都高声叫道:
“不!不!这可不行……再说,她来睡在哪里呢?”他说时因为怕露出破绽而脸红起来,同时因为害羞而感到一内一心难安。
他解释说那只有把他的办公室给表妹做睡房,他可以把他的写字台和图表搬到客厅里去。当然,这倒一点也不碍事,也许有一天他会决定做这样的搬动,因为他并不需要一个客厅。不过,因为各方面来的工作很多,到头来客厅也会感到太窄小。只要嘉斯巴宁自己原来的地方还可以住,又何必搬到这里挤在一起呢?
“一个人已经很好的时候,”他对奥克达夫一再地说,“还想更好,那就是一种错误。”
在这个时期,他必须到艾扶欧城去住两天,主教区的工程很使他放心不下。他虽然还没有正式领到那笔经费,但他仍然满足了主教大人的欲一望,替他建筑一种新式厨房的炉灶和暖气设备。这一切建筑费用,数字大得惊人,在建筑的过程中,大有不能维持下去的样子。另外一方面,讲坛的预算只有三千法郎,结果至少要一万才够。他必须和主教取得谅解,以便采取某种弥补的办法。
罗丝以为他要到星期日晚上才回来,不料他在吃午饭的时候就回家了。他的这种突然地归来,竟造成一种恐慌。嘉斯巴宁正坐在桌子上吃饭,她坐在奥克达夫和安吉儿中间。大家装做平常一样轻松愉快,可是这里却有一种神秘的气氛。丽莎受了太太的一个失望的手势的暗示,走来把客厅的门关上了。表妹用脚踢开那桌子下杂乱地摆着的纸头。当他说他要去换衣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阻止他。
“等一等,喝一杯咖啡再说吧,既然你在艾扶欧已经吃过午饭了。”
因为他注意到罗丝有些不自在,于是她便跑去搂着他的脖子说:
“我的朋友,你不应当责备我……如果你今天晚上才回来,你就会发现这里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颤巍巍地开了门,领他到客厅和他的工作室去。早上才从一个木器商人那里送来的一张桃花一心木的床,占据了原来的制图桌的地位,桌子已搬到隔壁的房间中一央去了。只是这时还什么都没有布置,在嘉斯巴宁的许多衣服中堆着一些纸盒,圣心圣母像躺在墙边,上面盖着一个新的脸盆。
“本来是想故意叫你吃惊一下……”冈巴尔东太太心焉戚戚地说,一面把头埋在她丈夫的背心里。
他呢,很感动地望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躲避着奥克达夫的目光。嘉斯巴宁用她干燥的声音问:
“表哥,难道你不高兴么?……这是罗丝强迫我这样做的。如果你以为我住在这里是多余的话,我还是可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