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7
青年人把嘴唇放在她的鲜艳的皮肤上,她微笑了,她是很谦虚的。总之,这一切都象一家人一样,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有理一性一的人。舅父走了,但一会儿他又转来高声说,
“我忘了,我还给你带来了一点小礼物。”
他掏他的衣袋,把刚才在咖啡馆中偷来的糖给了菲菲。她表示出深刻的感谢,她立刻就拿起一块来吃,脸上快乐得发红。随后她更大胆地说:
“你不会偶然也带有几个值四苏的钱么?”
巴什拉徒然地搜了一阵,他没有。奥克达夫有一个,青年姑一娘一当作纪念品收下来了。她并不送他们下楼,无疑是为了谨慎。他们已听见她一抽一针的声音,她立刻又开始绣那祭台前的桌围了。只有麦鲁小一姐,用一种好老女人的温和态度替他们带路。
“唉,这该值得一看吧?”巴什拉停在楼梯上说,“你知道,我为她一个月还花不到五个路易……我对那些敲诈我的女人,真感到够了。说句实话,我现在需要的是一颗心。”
但是因为奥克达夫发笑,他又对他提高了一警一惕。他说:
“你是一个过于老实的孩子,你大约是不会随便利用我对你的好处的……对格兰一个字也不要说,你肯以名誉担保么?我要等他有资格的时候,我才会把她介绍给他……亲一爱一的,她真是一个天神!尽管人们怎么说,德行总是好的,它叫人感到轻松愉快……我呢,我一辈子是为理想的事物而生的。”
他那种老酒醉鬼的声音在发一抖,眼泪竟冲上了他那笨重的眼皮。楼下,特鲁布洛在开玩笑,假装要记下那门牌的号码;格兰呢,他耸了一下肩头,一面询问奥克达夫,他觉得那姑一娘一怎么样。奥克达夫很惊异,舅父怎么会找到这样一个姑一娘一呢?舅父呢,当一件开心的事情使他变得一性一情温和的时候,他就情不自尽地要带一些人到这种女人的地方去。他有双重情感:一方面为了虚荣,他要把他的宝贝给人家看,一方面他又怕人窃取了他的宝贝。到了第二天,他全忘了,他还带着神秘的姿态,回到圣马可街去。
“所有的人都认识菲菲。”格兰安静地说。
巴什拉正要找一部车子的时候,奥克达夫叫道:
“若塞朗先生在咖啡馆里呀!”
另外的几个人,已经没有想到这件事了。若塞朗先生损失了一一夜的时光,非常不满意,他站在门口时,很不能忍耐,因为他向来不在外面吃东西的。末了,大家才出发到樱桃园街去了。但是人多,需要两部车子,经纪人和出纳员坐一部,三个青年人另坐一部。
格兰说话的声音,被蓝马车的破铁轮的声音遮没了,他首先讲的,是他在里面当职员的保险公司的事情。照特鲁布洛的意见,保险公司呀,交易所呀,其好处就是叫人麻烦。后来,话就谈到杜维利埃身上来了。一个大官,一个有钱人,让女人愚弄到这种地步,你说不是很不幸么?他时时刻刻总需要摆一个女人在距城中较远的地区,比方说,摆在公一共一马车路线尽头的地方:有的是一种私门子女人,谨小慎微地装扮成一种寡一妇的样子,有的是卖一内一衣的,或者卖妇女用品的商店女郎,她们的商店没有顾客,所以行为就有些嗳昧;有的则是从乱泥中提拔一出来,他供给她的衣食,然后把她关在一个房子里,他一个星期去一次,象一个职员上办公室那样有规则。不过特鲁布洛总是原谅他:首先,只怪他生有那样的体质;其次,谁也没有他那样一个混蛋的老婆。据说,从结婚的第一一夜起,他的老婆就厌恶他,对他的红斑感到恶心。因此她心甘情愿地容忍他去找情一妇,由于情一妇们对他有同情,她自己倒可以得到解放,虽然有时她也不免要接受一下这种可厌的苦役,那是以一种愿尽妇道的正经女人的容忍来接受的。
“那么,她,她是一个正经的女人么?”奥克达夫很感兴趣地问。
“啊!是的,是正经的,我的亲一爱一的朋友……所有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美丽的,庄重的,有教养的,有知识的,有鉴赏能力的,贞洁的……而且不堪忍受的!”
到了蒙马特街口,因为前面车子挡着,他们的马车只得停下了。青年人们打开了玻璃窗,他们听见巴什拉正以愤怒的声音,在和车夫们大吵大闹。随后,当马车量新滚一动起来的时候,格兰就把克拉丽斯的详细情况讲了出来。她的全名叫克拉丽斯·波格,是一个叫卖商人,一个从前卖过儿童玩具的小商人的女儿。现在,这个商人和自己的女儿,以及一大一群一肮脏的孩子.令靠赶节日求布施来维持生活。杜维利埃是在一个寒冻的夜里遇见她的,那时,她正被一个情一夫抛弃在门外。无疑的,这个高大的妖一精一,很投合他好久以来所追求的理想。从第二天起,他就着迷了,他吻着她的眼皮的时候,竟哭了起来。在他那男一性一的粗野的欲一望中,他需要培植这株罗曼斯的小蓝花,所以他很激动。克拉丽斯同意在樱桃园街住下,以便他不致于为众人看见。但是她很会玩一弄他,她使他替她买了二万五千法郎的木器,她同蒙马特那些戏子一道,大大地敲诈他。
“我呢,我管他一妈一的!”特鲁布洛说,“只要我们能够在她家里乐一乐就行了。至少,她不会勉强你唱歌,她也不会和那个一样老是弹钢琴……啊!那架钢琴!你应当知道,当一个人在家里受到威胁的时候,当他不幸把一个能使客人们吓跑的‘机器钢琴’,做了老婆的时候,如果不另外组织一个能够穿着拖鞋招待朋友的、小小的秘密家庭的话,那真是太傻了。”
“星期日那一天,”格兰说,“克拉丽斯要我单独同她一道吃午饭,我拒绝了。因为吃完这种午饭以后,总不免要做一番傻事。我很担心杜维利埃甩掉她的一天,会住到我那里去……你知道,她是厌恶他的,啊,她对他是恶心到要害病的程度。天知道,这个姑一娘一,她照样不喜欢他那些红一色一斑点呀!但是,她也和他的老婆一样,只是没有办法赶他出门罢了。除此以外,如果她能够把他送给她的女佣人,我敢保证,她一定也是急于摆脱这个苦役的。”
马车停下了,他们在樱桃园街一座黑暗的、寂无人声的房子前面下了车。但他们等另外一部马车,整整等了十分钟。在蒙马特街闹过架以后,巴什拉带了他的车夫去喝了一杯酒。走上那座带有绅士派头的楼梯上的时候,若塞朗先生又提出了一些有关杜维利埃的这位女友的新的问题,舅父简单地重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