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6

建筑师庄重地嚼着他的雪茄头。他说:

“是我强迫安吉儿每天下午在厨房呆两个钟头的,我要她成为一个家庭主妇。这样可以教育她……亲的朋友,你要知道她是不出门的,她一直在我们保护下生活。你将来可以看出来,我们会把她变成怎样一个宝贝。”

奥克达夫不再坚持了,他觉得冈巴尔东很愚蠢。这时,建筑师邀他到圣罗克教堂去听一位伟大的传教士演讲,他拒绝了,他顽固地不愿意出门。他在告诉了冈巴尔东太太他晚上不来吃饭以后,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的时候,又想起储藏室的钥匙还在自己的口袋里。他想立刻把它送下楼去。

但是楼梯口又发生一幕使他很感兴趣的不常见的景象。租与那位极高尚的、然而人们却不肯说他姓名的那位先生的房门开了,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这扇门一向是关着的,封闭得象坟墓一般的沉寂。增加他惊讶的是,他看见平时放那位先生的写字台的地方,却出现一张大床。这时,一位瘦削的、穿黑衣服的、面庞隐藏在厚厚的面网下的太太,走了出来。她出来后,门就毫无声息地重新关上了。

奥克达夫偷偷地随着她的脚步追下楼去,看看她是否长得好看。但是她以一种怕人知晓的轻巧脚步,仿佛连她的小靴子都几乎没沾着地毯一样地走了。这房子中,除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玉兰香外,没有留下其他一点痕迹。当他跟到前廊的时候,她已经无影无踪了。他只看见谷尔先生站在门洞下面,脱了他的便帽,客客气气地向她敬礼。

青年人把钥匙还了门房的时候,便设法同他攀谈起来。

“她的神气满高尚,‘”他说,“她是谁?”

“是一位夫人。”谷尔先生回答。

他不愿再多说了,但对四楼的那位先生,他却表示愿意多发挥一下。啊,他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他租这个房间,就是为了一个星期来住一夜,以便在里面安静地工作。

“啊!他也工作!”奥克达夫打断他的话说,“他做什么工作呀?”

“他愿意委托我替他收拾房间,”谷尔先生说,他仿佛没有听见奥克达夫说话的样子,“你知道,他每次来的时间都很准确……先生,你只要替他收拾过一次屋子,你就知道你所打交道的是一个干净的人。这位先生,是最正派的人物,从他的换洗衣服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必须进屋子里去了,奥克达夫也跟着他进去呆了一会儿,以便让三楼房客的车子过去,他们是要到森林去。马在蹦跳,车夫把马鞭举得很高,以便驾驭它们。当那窗门已关上的四轮轿车,从门廊下经过的时候,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两个漂亮的孩子,他们的笑容满面的头,遮着父亲和母亲的半身侧影。谷尔先生直着身子,以又客气又冷漠的态度向他们敬了礼。

“这就是这个房子里不大高声说话的那些人吧?”奥克达夫说。

“什么人也不会高声说话,”门房淡然地说,“每个人都照自己所喜欢的生活。世界上,有的人会生活,有的人不会生活。”

三楼的人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因为他们不同任何人来往。只是他们好象很有钱,丈夫在写作。但谷尔先生却瞧不起他,作了一个含有轻蔑的怪相。特别是因为他不知道这家子在房子干些什么勾当,他们好象不需要人帮助,而又老是那样幸福,在他看来,这是不自然的现象。

当奥克达夫开着前廊的门的时候,瓦勒丽回家来了。他很客气地让开路,好使她从他面前经过。

“你好么,太太?”

“很好,先生,谢谢你。”

她气都喘不过来了。当她上楼的时候,他一面望着她的带泥的靴子,一面心里想着女佣人们所说的那顿“头朝下两朝天”的午餐。无疑,她是因为找不着马车,走路回来的。从她的潮湿的裙子,发出一种燥热的气味。尽管她努力,但因为疲乏,因为肉体的瘫软无力,她不得不时时刻刻扶着栏杆上楼。

“今天一天的天气都讨厌极了,你说是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