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4

这时,大客厅中起了一阵轻微的喧嚣,使得特鲁布洛和奥克达夫走近门边。他们看见进来了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岁的太太,她身体很壮,相貌还美,后面跟着一个态度庄严、衣冠齐整的年轻人。

“怎么样!他们居然一道来!”特鲁布洛轻轻地说,“喂,你再也用不着拘束了!”

这是丹布勒维尔夫人和雷昂·若塞朗,夫人是应当替雷昂找一个妻子的,但在未找到以前,她就把他留在身边,为自己使用。他们俩正度着蜜月,他们在上流社会的客厅中明目张胆地出现。有女儿待嫁的那些母亲们,不免在窃窃私语。但是杜维利埃太太却跑过去迎接着丹布勒维尔夫人,因为后者经常在供给她组成歌咏队的青年男子。若塞朗太太立刻跑去把夫人拉了过来,向她表示无限的友情,因为她想到她可能需要这位夫人。雷昂向他的母亲说了一句冷淡的话。不过,自从他和夫人发生关系以来,若塞朗太太便开始相信他到底有点作用了。

“贝尔特没有看见你,”她对丹布勒维尔夫人说,“请原谅她,她正在替奥古斯特先生讲解一种方。”

“他们在一起很好,不要搅扰他们。”看一眼立刻就明白的夫人回答说。

她们两人都带着母的心情望着贝尔特。贝尔特最后把奥古斯特推进一扇窗门框里,在里面用她温柔的举止包围他。他兴奋了,连偏头痛也顾不得了。

这时,一很郑重的人在小客厅中谈起政治来。昨天,关于罗马事件①,参议院中举行了一次暴风雨般的会议,会上对于国会的咨文进行了讨论。茹伊拉医生是一个无神论者和革命人,认为应当把罗马交与意大利国王。摩居神甫是主张教皇全权主义的分子之一,他预见到许多最可怕的灾祸,如果不流尽最后一滴血来保护教皇的“世权”②的话。①  按当时——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拿破仑第三正出兵保护教皇庇护九世占领罗马。惟国的革命派人物仍然主张撤兵,并将罗马交付偏安南部之意大利国王,所以往往形成贵族客厅中之热烈的谈话资料。②  “世权”,即教皇除了管理有关宗教的事务外,还兼管人民的世俗的事件。换句话说,一个教皇如果既有教权又有世权,便是上面提到的教皇全权主义。

“也许人们可以找到一种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刚才到来的雷昂·若塞朗指出说。

他是一个左派议员著名的律师的秘书。两年来,他并没有希望他的父母给他任何帮助,再说,他们的庸俗气也使他生气。他在拉丁区的人行道上表示出的是极端平民的样子。但是,自从他跨进丹布勒维尔夫人家以后,他的初步的欲望获得满足了,他平静了,他变成了和派的理论家。

“不,没有妥协的可能,”神甫说,“教堂是不会让步的。”

“那么,教会就将被消灭!”医生叫起来。

这位瘦而易于冲动的医生和这位胖而和悦的神甫,尽管他们彼此很有关系,尽管在整个圣罗克区的临死的人的床前时时见面,但他们的意见好象是不可和解的。神甫始终保持一种客气的微笑,尽管他的主张是绝对的坚决。他以世俗人的身分忍受生活中的一切不幸,但他以天主教徒的身分,绝不肯放弃他的教义。

“教会被消灭?我们来看吧!”冈巴尔东带着愤怒的神气说,因为他等着神甫派他的工作,所以不得不迭样附和神甫的意见。

而且,这也是所有在座的先生们的意见:教会是不可能消灭的。德奥菲尔·瓦勃尔又咳嗽,又吐痰,又因为发烧而发抖。他在梦想组织一个有利于全人类的和国,来实现人类的幸福。他是唯一的认为教会需要改革的人。

神甫以他温和的语调又说:

“帝国正在自杀,到了下一年选举的时候,我们就会看出来了。”

“啊,对于帝国,我们允许你替我们把它踢开。”医生断然地说,“这倒是一个大大的功劳。”

以一种深思的神态听大家说话的杜维利埃,摇了·一下头,他虽属于奥尔良家族,但他觉得帝国有恩于他,他认为应当保卫它。

“请你们相信我,”他终于严厉地申明说,“你们不要动摇社会的根基,要不然,一切都要垮了……那样,所有的灾祸,无可幸免地会落在我们的头上。”

“非常正确!”本来没有意见但却想起了太太的命令的若塞朗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