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5
大家都谈起来了,没有一个人喜欢帝国。茹伊拉医生谴责帝国派远征军到墨西哥去,摩居神甫责备它承认了意大利王国。但是,当杜维利埃预言可能出现新的“九三年”①来威胁他们的时候,德奥菲尔和雷昂自己都发起愁来。这样继续革命有什么好处?难道自一由还没有到手么?仇恨新思想,害怕想取得自己的一份的人民,是使得这些心满意足的绅士们,不敢放肆的原因。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一致声明他们要投票反对皇帝,认为皇帝需要受一次教训。① 指一七九三年法国大革命达到最高一潮的一年。所有贵族们是害怕这一年的。
“啊!他们真叫我讨厌!”刚才开始想了解的特鲁布洛说。
奥克达夫决定要他回到太太们那面去。在窗框一内一的贝尔特,正以她的笑弄昏了奥古斯特的头。这位高大的汉子,血一色一是苍白的,他忘了他对女人的惧怕,在这个美貌的青年女子的进攻下,脸一色一通红,她的气息烘热了他的脸面。若塞朗太太大约认为事情拖得未免太久,便死命地盯了荷尔丹丝一眼,这个听命的女儿,便过去做她妹妹的助手。
“太太,你完全复原了么?”奥克达夫大胆地问瓦勒丽。
“完全复原了,先生,我谢谢你。”她安静地回答,仿佛她什么事也记不起一样。
宇塞尔太太对青年人说她有一段古老的花纱,她希望给他看一看,征求他的意见。他不得不允诺她,下一天到她家去呆一会。随后,因为摩居神甫回到客厅里来了,她就把他叫过来,以一种十分满足的神情请他坐下。
谈话又开始了,这些太太们都谈起自己家里的佣人来。
“我的上帝,是的,”杜维利埃太太继续说,“我很满意克勒蔓丝,一个很干净、很爽一快的大姐。”
“你的伊波利特,”若塞朗太太问,“你不想把他赶走么?”
恰巧,这个男佣人伊波利特正送刨冰来。他是一个高大而强健的男子,容光焕发。当他离开以后,克洛蒂尔德很为难地回答:
“我们还留着他,换佣人是多么不愉快!你知道,佣人们在一道也一习一惯了。我很离不开克勒蔓丝……”
若塞朗太太急忙表示赞成,她觉得这件事情倒很微妙,大家很希望有一天,克勒蔓丝和伊波利特能够结婚。关于这件事,杜维利埃曾经征求过摩居神甫的意见,当时神甫只轻轻地摇头,仿佛意在遮掩这一件全房子的人都知道,但任何人都不肯说出口的事情。但是,这些太太们却开肚见肠地说起来了:瓦勒丽又打发走了一个女佣人,八天之一内一她打发走了三个,宇塞尔太太刚才决定要在儿童收容所去弄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来教养,至于若塞朗太太,她对于亚岱尔的话是说不完的,一个笨蛋,一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女人,她还说到她相貌上的种种不寻常的地方。所有的太太们,都在烛的光亮和花的香味下感到困倦了,因此她更醉心于谈这些厢房间的故事,她们在背诵那些油腻的账目,热中于谈一个车夫或一个洗碗女人的冒失行为。
“你看见过玉丽么?”特鲁布洛突然以一种神秘的声调问奥克达夫。
因为对方感到很窘,他于是又说:
“我的亲一爱一的,她很动人……你去看看她吧。我们装作需要什么东西,溜到厨房里去……真动人!”
他说的是杜维利埃家的女厨一娘一。太太们的谈话改变了。若塞朗太太正以一种不胜羡慕的口气,形容杜维利埃在圣乔治新城附近所据有的产业。这份产业并不甚大,她在去枫丹白露时,从火车上远远望见过。但是克洛蒂尔德不喜欢乡下,她去住的时候极其稀少。她的儿子古司达夫正在波纳巴特中学念修辞学,她要等到他放假时才去。
“嘉乐林,你不想要孩子,很有理由,”她转过身来对坐在隔她两张椅子的艾都安太太说,“就是这些小东西,他们会推翻你的一习一惯。”
艾都安太太嘉乐林说她其实是很一爱一小孩的,只是她太忙罢了,她的丈夫在法国的四面八方奔走,整个公司的事都堆在她的头上。
奥克达夫站在她的背后,斜着眼睛仔细地瞧她脑后曲蜷的、象墨水一般黑的短发,和她雪一般白的一胸一部。她的一胸一衣口开得很低,一胸一部就在波一浪一似的花纱中忽隐忽现。她是那样的安详,话又稀少,再加上她不断美丽的微笑,更使他颠倒了。他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美人,即使在马赛。一定的,他应当明白,除非长期下功夫不可。
“孩子摧一残妇女是多么地快!”他附着她的耳朵说,他愿意他的话绝对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他也找不出别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