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6

若塞朗先生的话,从来没有说得这样重过。若塞朗太太气得喘不过气来,只不清不楚地说:“我,我,可笑!”正在这时,门开了,荷尔丹丝和贝尔特穿着短裙和睡衣转来了,她们头发散乱,脚上穿着拖鞋。

“哎呀,我们家里真冷!”贝尔特发着抖说,“嘴里吃着的东西都冻成冰了……这里,今天晚上到底生了火。”

她们俩把椅子拉过来,坐在还有一点余温的炉子对面。荷尔丹丝用指头捏着那个兔子骨头,巧妙地啃着;贝尔特在她那杯果子露里,泡着一块一块的面包。她们的父母都在气头上,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们已经进来。他们还在继续吵下去。

“可笑,可笑,先生……我将来就再也不可笑了!我宁愿人家割断我的头,我也不肯牺牲一双手套来嫁她们了……现在该轮着你来了,请你不要弄得比我更可笑!”

“天知道!太太,现在你已经把她们带着到处都走过,而且弄得声名狼藉了。她们嫁得出去嫁不出去,我倒满不在乎!”

“若塞朗先生,我比你更不在乎!我不在乎到这样的程度:如果你再我的话,我会把她们赶到街上去。只要你心里有一点儿这样想的话,你可以跟着她们去,大门是开着的……啊,主啊!那样是多么痛快!”

这两位小姐是见惯了这种争吵的,所以她们静静地听着,她们一直在吃东西,睡衣随便披着,肩头都露在外面。她们把那露的皮肤和炉子的温暖的珐琅,轻轻地摩擦着。她们虽然衣冠不整,饥肠辘辘,眼睛因想睡而肿胀,但她们因为年轻,所以还是动人。

“你们实在不应当这样吵!”荷尔丹丝终于张大嘴巴说,“总是急,爸爸明天到办公室去一定又会病了……我觉得,我们的年纪已够大了,婚姻,我们自己也可以想办法。”

这句话,倒转变了一下空气。父亲已经疲力尽,假装重新作他的抄稿工作。不过他只是把鼻子对着稿纸,不能够抄写,他的手还激动得发抖。母亲呢,她象一个放出笼的母狮子一样,在房间里转过身来,就站在荷尔丹丝的面前。

“如果你只为你自己说话,”她说,“你真是笨透了……你的那位维尔第埃,将来一定不会和你结婚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年轻的姑断然地回答。

她曾轻视地拒绝过五六个假想的未婚夫,其中有一个小职员,一个裁缝的儿子,还有好几个她认为没有前途的汉子。后来,她决计选定了在丹布勒维尔夫人家遇见的、这个年已四十的律师。她认为他很行,将来定可以大大地发财。但不幸的是维尔第埃已和一个情妇同居了十五年,在他们那一区,差不多被人认为是他的正式太太了。这件事,荷尔丹丝是知道的,她却并不因此而表现得忧愁。

“我的孩子,”父亲重新抬起头来说,“我祈求你不要再想这段婚姻了,你了解你的地位……”

她停止吸她的兔子骨头,以一种不能忍耐的态度说:

“了解又怎样?维尔第埃答应过我要丢掉她,她只是一个蠢女人。”

“荷尔丹丝,你这样说就错了……要是这个人突然一天也把你丢掉,再回到你叫他离开的那个女人那里去呢?”

“这是我自己的事。”年轻的姑用她短促的声音,又说了一次。

贝尔特听着,她是熟悉这段故事的,她每天都要同她姐姐讨论这段婚姻是否有希望。而且,贝尔特和父亲是同一看法,她也是替那个可怜的女人说话的,过了十五年的家庭生活以后,有人竟说要把她赶到街上去!这时候,若塞朗太太插进来说话了:

“你让她们去吧,这种不幸的女人,结果只有回到沟里去。只是维尔第埃总没有勇气离开她……我的亲的,他会叫你走的。如果是我,我一秒钟也不等他,我要设法另外去找一个男子。”

荷尔丹丝的语音变得更尖酸了,她的面庞上泛起了两片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