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
“可怜的小姐!”我说,“她的经历使我多么感动!她最终是幸福的,我对这感到高兴。”“亲爱的,”他说,“她离开这里很远,难道你对这不也感到高兴吗?”“至于这一点,先生,”我说,“我不能不对它感到遗憾,特别是因为她不能在这里得到幸福。因为,先生,您不是曾经向我暗示过……”我说到这里停住了。“我曾经向你暗示过,亲爱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话。我的这颗心曾经一度腐化过……”他说到这里停住了。啊,亲爱的先生,您的心曾经一度腐化过!我感到害怕,但让我希望今后会有最好的事情吧。
“先生,”我说,“这位不幸的女士是多么值得深深地钦佩啊!她是多么认认真真地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为了使她自己不再犯罪,她竟不惜背井离乡,辞别她所有的亲友,辞别她深深爱恋的您,辞别她亲爱的婴儿,冒着海洋和风暴的危险,到一个新的世界中,在完全陌生的人们当中去尝试一个新的命运!先生,她作出这样高尚的决定时,一定感到极大的痛苦,我确实为这感到悲伤;她在分娩时面临的恐怖一定会使她悔恨万分,我想到这一点时也感到悲伤;这种悔恨一定很深刻,所以后来才对她产生了十分难能可贵的影响。我尊敬她的决心,而且一定要把这样真正的忏悔者列在那些最为贞洁的一类人当中;我毫不怀疑,万能的上帝会仁慈地对待她;我也毫不怀疑,她目前的幸福是仁慈的上帝由于她的忏悔而保佑她的结果。但是,先生,那位可怜的小姐在出国之前,您就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吗?”
“我当时不相信她这么当真,”他答道,“我到了穆尔伯勒,听说她已从那里到卡尔尼去了;我到了卡尔尼,听说她到雷丁她的一个亲戚家去了。我到了那里,听说她到牛津去了。我跟随到那里;她是在那里,但却不肯见我。
“她最后接到我的一封信,我在信中请求与她会见;因为我发现她已打定主意跟那两位小姐离开这里;她跟她的亲属在一起仅仅是为了向他们告别,并接受他们同意给她的那一部分钱;那时已经是星期三,她指定在星期六与我在伍德斯托克的老地方会见。
“那时候,”他接着说道,“我想我相信她,并毫不怀疑我会破坏她打算要进行的航行〔卑劣而又卑劣的人呵,我心中想〕。我在星期四动身到格洛斯特去参加一个娱乐性的集会;星期六我前往伍德斯托克指定的地点;但是,当我到达那里时,我没有看到那位小姐,而只看到一封信;我拆开了信,她在信中请求我原谅她欺骗了我,并表达了她对她过去过错的忧虑以及她对我的感情。她说,如果她会见我,她担心她就不能坚持她的良好决心;她让我了解,她已经在星期四动身去上船,因为她担心没有其他办法能挽救她;她指定在星期六在我们共同犯罪的地点会见,这是为了让我对她离走的原因可以有一个适当的印象,并会怜悯她和体谅她,而且她可以让我没法到达她的身边。因为那可怜的小人儿是在这个地方得到生命的,所以她再次劝告我,看在她的份上,亲切地对待这个小人儿;这是她向我提出的唯一请求;但是在她本人的危险环境中以及在她今后将会遇到的各种困难中,她都将不会忘记为我祈祷。”
我听到这动人的故事时哭了。“先生,难道这件事没有在您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吗?”我说,“这样感人肺腑的教训,而且是在犯罪现场出现的,(我钦佩这位可怜女士虔诚的巧思!)一定对您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先生,人们会想,这教训足以使您永远悔过自新了。我毫不怀疑,您一切不规矩的企图那时都已完全改变了。”
“唔,亲爱的,”他答道,“你可以相信,当我开始反省时,我深为感伤;但最初我相信我会成为一个成功的诱惑者,因此我无法忍受她这样逃避我,在英雄般英勇的行为中这样胜过我。于是我急急忙忙离开那里,前往戴弗斯勋爵家中去;我从他那里取得了一张支票,可以凭它从伦敦银行家那里取出他借给我的五百镑;我半途在牛津稍停,打听我在什么地方可能打听到她的消息;我得到了我所能得到的线索,然后就出发到那个大都市去了。
“直到星期一早上我才到达市镇;到了那里以后,我前往一个称为克罗斯比广场的地方,那两位女士的亲属就住在那里。她已乘坐快速的驿站马车出发,在同一天夜间到达两位女士那里;星期六已和她们一起出发到格雷夫森德去,那正好是她约我在伍德斯托克会见她的同一天。
“你可以想得出,我听到这个消息是多么着急;不过我把支票兑换成了现钱;星期一下午动身,当天夜间到达格雷夫森德;我在那里了解到,她和那两位女士已经在早上离开我所投宿的同一个小旅馆,前去上船了。那条大船只在等待顺风,而那时风向正转变得对它有利。
“我立刻乘了一条小船,前去上了那条大船,寻找戈弗雷小姐。请你猜测一下,她看到我的时候是多么吃惊和慌乱,差点就要昏过去了。我要求把航行推迟到第二天,要我出多少钱都可以,但我的建议没有得到同意。我本想让她上岸去;如果她愿意,我还答应可以陪同她到这艘船所停靠的英国任何地方。但她十分坚决,丝毫也不动摇。
“人人都断定我是她恭顺的仆人①,对这缠绵悱恻的会晤都十分感动,年轻的女士和她们的女仆更是如此。在我庄严保证会正正派派对待她之后,她才好不容易同意在一个船舱里与我单独交谈;我在那里竭力劝说她放弃她的决心,但全都枉费心机;她说我这次会晤已把她弄得十分不幸;她原先在心上已有足够多的困难;但现在我却使她整个航行更加难受,并带给她极为深刻的痛苦。
①即她的情人。
“我只能说服她接受我一个请求,她极为勉强才答应下来;那就是接受那五百镑,作为我赠送给她的礼金。在我诚挚的请求下,她答应当她到达之后,如果她认为方便,她就向我支取一笔数额更大的款项,就像向一位把她财产交给我保管的人支取一样。你看,这是我能让她答应的唯一请求;因为她不肯答应跟我通信,并且坚决要走,所以我相信,即使当时我愿意跟她结婚(那时我还没想到要这样做),那她也不会改变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