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由于朱克斯太太似乎有些忧虑不安,我就说,我主要是根据我本人的经验来说的;由于她们两人都知道我的经历,所以我本可以说,我受到过不少威胁和诱惑;如果我当时被威胁恫吓住了或依从了诱惑,那么我就不会成为我现在这样的人了。
“啊!夫人,”朱克斯太太说,“我从来不知道任何像您这样的人;我认为,从那幸福的日子开始以来,您的性情比以前更加可爱了,而且您比过去更加没有脾气,如果这是可能的话。”
“朱克斯太太,这里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原因;我过去认为我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因此把每个人都看成是敌人;那时我不焦急不安,不猜疑戒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最亲爱的B先生消除了我感到不安的根由,使我十分幸福,如果这时我还没有显示出满意与安然的心情,并努力去获得大家的尊敬与喜爱,那么我就十分该责备了;特别是,这正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证明,亲爱的主人把荣誉给予我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我由于做出相反的行为,树敌招怨,那么那些谴责他把他自己身分降得太低的人就会愈来愈多了。”
这种谈话方式使她们两人都感到高兴;她们在这方面对我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当我最好的伴侣、戴弗斯夫人和她的外甥回家时,我们正在这样交谈着。他们回来时高高兴兴,我感到很欣慰。亲爱的B先生走到我跟前,吻了我的脸,向我致意,并说,“亲爱的,我将把我们外出的情形告诉你,它对你并不是不利的,我希望我跟你说了这个情形之后,你就不会认为我们不在家是件坏事了。因为我们在外面除了谈论你之外,没有谈论到别人。”
夫人走到我跟前,说,“啊,孩子,你一直是我们的话题。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你已让邻近地方两三家善良的人家都成为你的赞美者了,就好像他们是你在这里的朋友一样。”
“帕梅拉,”他说,“戴弗斯夫人已经从十来张嘴中听到对你的称赞,她听得十分高兴,但她由于高傲,是不会轻易向你承认这一点的。”
“如果戴弗斯夫人肯用厚爱的眼光来看待我,”我说,“那我将会感到十分高兴,它是我没法表达的。”
“唔,孩子,”她答道,“虽然我弟弟今天已经在这里把我的傲气比过去压下去好多,但高傲的心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土崩瓦解的;不过我愿意说,我祝你快乐,”然后她吻了我的脸颊,向我致意。
“亲爱的夫人,”我说,“我现在感到十分幸福。您的厚爱使我感到完完全全的幸福,不再欠缺什么了。我对您的慈心善意怀着极为感激与尊敬的心情,并将向夫人显示这一点,直到我生命的最后时刻为止。”
“但是,孩子,”她说,“当你在众人面前露面时,我将不会陪伴你。让你本人的善行美德使贝德福德郡所有的邻居们都成为你的朋友吧,就像它已使林肯郡所有的邻居们成为你的朋友一样。你不需要我的支持,也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支持。”
“现在,”她的外甥对我说,“该轮到我说话了。夫人,我衷心祝您快乐。根据我所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我当着上帝的面发誓,我认为您现在所享受到的荣誉,您是完全受之无愧的,丝毫没有过分。我们刚才曾在那里待过的地方,所有的朋友们全都众口一词这样说。我还要请您宽恕我对您的一切荒谬言行。”
“先生,您是善良的戴弗斯勋爵和夫人极为亲近的亲戚;我希望对您永远表示尊敬,这是我应当做的;感谢您善意的恭维。”
“凭着上帝发誓,沃登,”他对她说(她在侍候她的夫人,正等待她的吩咐),“我相信你也有一些事情要请求宽恕的;因为我们让B夫人仓惶出逃,全都应当受到责备!那时我们没想到我们竟让她离开了她自己的家。”
“你经常不是说得太多,就是说得太少,”夫人答道。
夫人坐下来,跟我在一起待了半个钟头;她告诉我,她弟弟让她愉快地兜了风。她说,他亲切地对待她,因此把她完全像着魔似地感动了。她对我谨慎与谦和的举止本已开始怀有好感,他在谈话中又进一步大大地肯定了她的这种好感。“他想让我去看望我的老邻居们,”她继续说道,“但并不打算在他们家中停留下来;琼斯夫人离我们最近,所以我们就先去拜访她,她把其余的朋友们也都聚集到一起来了;他们对你满口称赞,因此我完全被压倒了;说真的,我是先知当中的扫罗!①”
①根据《圣经》故事,扫罗原先在耶路撒冷迫害耶稣的门徒,说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得到大祭司批准后,扫罗领着一批人出发了;快到大马色〔注:即大马士革。〕时,耶稣向他显灵,责怪他的迫害行为;他在天上射下的强光下仆倒在地;起来时,成了个盲人。后来耶稣指示门徒亚拿尼亚与扫罗接近,使他眼睛重见光明。扫罗弃暗投明,开始宣讲耶稣的美德。
你们可以相信,我听到这些话是多么高兴,于是就再三表示感谢。
当夫人回到她自己的卧室时,她说,“衷心祝你和你的好丈夫晚安。我现在吻你不仅仅是出于礼貌了。”
亲爱的父母亲,峰回路转,请为这幸福的转变跟我一道高兴吧;我曾经十分害怕发生相反的情况,它是我必须努力克服的唯一困难!那位可怜的萨莉·戈弗雷小姐,我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样了,可怜的人儿!我希望他会自动地再次提到她。这倒并不是说我十分忧虑不安。如果我真是的话,那你们就会说,我一定是有些异乎寻常了。
我们上楼来的时候,亲爱的B先生向我叙述了他在他姐姐身上所费的苦心,以及他们见到的那些朋友们为我所说的许多善言好语。他告诉我,当大家为B夫人,也就是为我的健康干杯时,轮到他姐姐,她把酒喝了,同时说了这些话:“喂,弟弟,这里是你的帕梅拉为你的健康干杯。不过当某位夫人和她的女儿们前来拜访我的时候,我将不知道怎样去对付这件事情呢。”〔亲爱的父母亲,所说小姐当中的一位就是她想要她弟弟娶来当妻子的。〕“我知道,”她又说,“贝蒂女士将会就这件事尖酸刻薄地挖苦我;你知道,弟弟,她是个很会讲俏皮话的人。”“我希望,”他答道,“贝蒂女士不论什么时候结婚,都会遇上一位比我要好的丈夫,因为凭良心说,我认为,除了对我的帕梅拉外,不论对其他任何一位女人,我都很难成为一位过得去的丈夫。”
他告诉我,他们就他过分看重自己尊严的性情对他进行嘲笑;还说,他们同意他的意见,他现在会成为一个极好的丈夫,但那一定是由于我的温顺,而不是由于他的殷勤。“因为我看得一清二楚,”达恩福德小姐说,“当夫人把她阻留在家中的时候,”她对戴弗斯夫人说,“虽然在这之前他只不过向她暗示,他想在我们家中看到她,但是当他没有见到她时,却以为她没有殷勤地对待他,于是情绪老大的不高兴,因此我和我妹妹当时都怜悯起她来,而不是羡慕她了。”
“是的,”夫人说,“他是个傲气十足的人,忍受不了失望,从来也忍受不了。”
“唔。戴弗斯夫人,”他答道,“在所有的人当中,你是不应当挑我毛病的,因为在我丝毫没有生气之前,我已从你那里忍受了许许多多使我失望的事情了。”
“是的,”她答道,“但是当我把事情做得有些过分的时候(我承认,我确实曾经做得有些过分),你却狠狠地对我进行了补偿。冒失鬼,你是这样做的。他也这样对待那个可怜的人,”她又说,“当时你对我十分无礼,我让她站在我这一边替我说话,但你对她却那么不好,因此我的心都为她感到难过了。不过我知道你当时那么做,部分原因是在玩弄诡计,因为你想让我把她想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