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康贝子爵夫人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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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们的部队第二次回到波尔多的情形与前次大不相同。这一次是人人受奖,战败者也不例外。

康贝夫人对卡诺尔十分关心。卡诺尔曾二次险些送命,所以他同朋友拉韦利并肩一出门,就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像元帅与战斗英雄般被团团围住。

前两天的败兵,尤其是那些在战斗中受了点创伤的人,对胜了他们的人心怀不满。但卡诺尔不是这样,他还是那么随和,那么热情,那么朴实,乐而不淫地觉得他的新处境还可以接受。

卡诺尔周围有一大批热情的朋友。身为部队指挥官,圣乔治岛的父母官,卡诺尔受到了纳瓦伊兵团全体官兵的高度赞扬,波尔多人因有其他事情要考虑,很快就把他给忘了。布庸先生是第二天或第三天到的,因为有可靠消息说国王最迟于本周内驾临利布尔纳。

孔代夫人因见卡诺尔心切,躲在卧室的窗户后面,在卡诺尔从她的眼皮底下走过时,偷偷瞟了几眼,觉得卡诺尔有征服者的气魄,与朋友和敌人的赞誉完全相吻合。

图维尔夫人的看法与孔代夫人的看法大相径庭。图维尔夫人认为卡诺尔缺乏风度。勒内称卡诺尔是风流情种;拉罗谢富科先生一个劲儿说:

“哈哈!这就是英雄。”

卡诺尔在城中的特龙佩特城堡得到一处住所。白天,卡诺尔在城里随意活动,做自己的事或者尽情娱乐。退役后住进去保证不试图外逃,不与外界通信。

在做此最后保证前,卡诺尔要求允许他写一封信。卡诺尔的要求得到了准许。下面是卡诺尔托人转交给娜农的一封信:

我虽身为俘虏,但在波尔多城里享有行动自由。我保证日后不与外界通信,因此,我的沉默可能会使你对我的友谊产生疑问。亲爱的娜农,我给你写这几句话,是想让你相信,我对你的友谊始终如初。望在国王和王后面前维护我的荣誉。

卡诺尔男爵

在比较有利的情况下,正如大家所见,康贝夫人的影响是有目共睹的。

再过五六天,卡诺尔的朋友要为卡诺尔举行告别聚餐。有人发现卡诺尔和拉韦利的关系密切起来了。拉韦利右胳膊上缠着绷带,散步时用左胳膊挽着卡诺尔的右胳膊。每当波尔多人出征的鼓声擂响时,人都往喧闹的地方跑,在路上准能见到卡诺尔。他不是扶着拉韦利散步,就是一个人行走,反剪着双手,兴致勃勃,喜眉笑眼,优哉游哉。

自到波尔多以后,卡诺尔很少见到康贝夫人,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只要卡诺尔不再接近娜农,康贝夫人似乎很开心,正如她所说,她乐意把卡诺尔笼络住。卡诺尔给康贝夫人写信是想善意地发发牢骚,不料康贝夫人倒给当真,在城里一二处公馆安排了同卡诺尔会心不会面的遇面。这一招堪称是女人想爱又不想被看出蛛丝马迹的杀手铜。

更有甚的是,卡诺尔通过勒内牵线获准向孔代夫人献殷勤。卡诺尔虽是俘虏,但心性风流,有时似乎缠着亲王夫人的侍女调情斗嘴。

此外,别人还关心政治大事,卡诺尔却对政治没有兴趣。他整天操心的是见康贝夫人,和康贝夫人说话;要是他和康贝夫人说不上话就感觉不到康贝夫人的亲昵表示;康贝夫人上马车时,他就不能握她的手。尽管康贝夫人上马车时,他就不能握她的手,尽管卡诺尔是胡格诺派,教堂的圣水他照样不能献给康贝夫人。

卡诺尔在夜深人静时回忆白天发生的大事。但过了一些时间,这种消遣再也满足不了他的需要。然而,卡诺尔了解康贝夫人为人心细,她担心他的荣誉胜过自己的荣誉。所以就没有设法扩大娱乐的范围。他开始同一位驻军军官和二名市民打斗,好歹消磨几个钟头。可他偏偏缴了一个对手的械,又伤了另一个。

后来,卡诺尔有过一二次恶作剧,但这并不足奇。正如我们所指出的那样,卡诺尔除人长得帅气外,被俘后变得格外惹人注意。他被俘一事人们谈了整整三天又一个上午。谈论时间之长不亚于谈论亲王被俘的时间。

一天,卡诺尔想在教堂见康贝夫人。康贝夫人大概是忌讳在教堂见面,结果没有来。卡诺尔老老实实站在教堂的柱子旁边。把圣水献给一位不曾见过面的漂亮妇女。这是康贝夫人的错,怪不到卡诺尔的头上去。卡诺尔想的是康贝夫人,要见的是康贝夫人。她要是来了,圣水只能献给她,不会献给别人。

同一天,卡诺尔正在想那漂亮的棕发女人是谁时,接到一封邀请信,请他去拉维代理检察长家参加晚会。以柄臣身份阻挠亲王夫人入宫的人就是拉维。他同埃珀农先生一样,几乎被人们所憎恨,娱乐心切的卡诺尔欣然接受了邀请,6点钟就去了代理检察长的寓所。

我们现代人可能对6点这个时辰比较陌生,但卡诺尔这么早赴会原因有两个:那时正餐中午吃,晚会开始特晚;卡诺尔一般九点半以后回特龙佩特城堡,如果他不想在代理检察长家多呆,只想打个照面,那就得疾足先到。

进了客厅门,卡诺尔惊得险些失了声:早上接受他殷勤献上圣水的的棕发娇娥竟然是拉维夫人。

卡诺尔被迎进代理检察长的会客厅。代理检察长是个铁杆保皇派。他刚开始介绍应邀的佳宾,卡诺尔就被能使希腊七贤之一头晕目眩的道贺声包围。宾客们把卡诺尔遭三次攻击的防卫战比作霍拉提乌斯·科克列斯的防卫战;把卡诺尔的失败比作是特洛伊城被占,是尤里西斯使计谋得了手。“我尊敬的卡诺尔先生,”代理检察长对卡诺尔说,“在很大程度上,我知道宫庭上下在谈论您。我知道您指挥的那场漂亮战使您名噪宫廷。王后发誓一有机会就抓个替罪羊,把你从监狱弄出来。在您回来为王后效力之日,您将升为团长或者旅长。您注意现在找个人换您出狱吗?”

“说实话,先生,”卡诺尔恶狠狠地瞅了一眼拉维夫人,“我向您发誓,我殷切希望王后不要操之过急,她用金钱或一名精壮士兵可以把我从监狱换出来。我觉得她为我费神破费不划算,我没有资格享此殊荣。我在波尔多挺舒服,我渴望陛下占领波尔多,一个子儿不掏把我弄到手。”

拉维夫人听了嫣然一笑。

“哼!”代理检察长大梦初醒,“您在拐弯抹脚谈您想恢复自由,男爵。”

“唉?我干嘛要对自由那么热心呢?”卡诺尔不悦,“您以为我乐意重返战场,砍杀我的朋友?”

“您在这儿过的什么日子?”代理检察长说,“与您的名望不相称。政企界不了解您,所以您干看着别人为自己的事业出力流汗,而您袖手旁观,忍辱吞声,无用武之地,这种局面您恐怕难以忍受。”

卡诺尔看看拉维夫人,拉维夫人又看看卡诺尔。“不,您搞错了,我没有任何烦恼。”卡诺尔说,“您搞政治,烦恼不少。我过普通人的生活,悠闲舒心。你们一部分人支持王后,一部分人支持亲王们,我呢,我不依恋权贵,我服从女人们的支配。”

卡诺尔的答复受到了欢迎。拉维夫人用微笑表达她的支持意见。

第二天,老百姓不知何故聚众滋事。一个支持亲王们的狂妄分子提议把拉维夫人家的玻璃窗用石块给砸了。他的建议被采纳了,但另一个家伙主张放火烧。当卡诺尔带领纳瓦伊兵团的一支小分队赶到火灾现场时,已经有人赶来救火了。卡诺尔把拉维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又从十几个滋事者手中救出她的丈夫。滋事者没有烧死她丈夫,而是想把他绞死。

“咳!活动家先生,”卡诺尔对吓得面色如土的代理检察长说,“您现在对我悠悠自在做何感想?我啥事不干是有益无害吧?”

归营的钟声响了。卡诺尔回到特龙佩特城堡。进门后发现独脚桌上有封信。卡诺尔看到这种形状的信心里就发毛,看到信上的字浑身都颤抖了。

这是康贝夫人的信。

卡诺尔展开信。

明天下午6点钟前,你只身去卡尔姆大教堂。进门后往左拐,就是开着门的神工堂。

“哼!”这点子新奇。另外还有几句附言。

她说,你别瞎说你昨天和今天去过什么地方。波尔多不是座保皇城市,你要记住这一点。多亏了你,否则代理检察长的遭遇会引起人们的沉思。

“好呀!她吃醋了。”卡诺尔说,“无论她说什么,我昨天和今天就是去过拉维夫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