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孔代亲王夫人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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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押送卡诺尔的一行人到达离圣乔治岛最近的村子时,天已开始朦朦亮了。卡诺尔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他将头伸出通风口,这是为自由人准备的换气口,也很方便截击犯人。这是一个美丽的小村子,围绕着教堂有百十座房屋,座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坡顶立着一个城堡,在清晨的蓝天下映衬出若隐若现的姿容,阳光给建筑物抹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并且驱散着象飘动着的轻纱似的雾气。

这时,押送犯人的一行人登上了坡头,车夫走下车,在车边走着。

“我的朋友,”卡诺尔问,“你是此地人吗?”

“是的,先生,我是利布恩人。”

“那么,你大概熟悉这个村子,那座白房子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些迷人的茅草房呢?”

“先生,”农夫回答,“那座城堡是康贝家的产业,村庄是它的附属建筑物。”

卡诺尔身子猛一颤抖,脸色由深红变得乌青。

“先生,巴拉巴的圆眼睛能看破一切,”他说,“你头伸在窗口外不会受到伤害吗?”

“不会……谢谢。”

卡诺尔又问那赶车的农夫:

“现在这产业属于谁呢?”

“属于康贝子爵夫人。”

“一个年轻的寡妇?”

“很美,很有钱。”

“因此追她的人很多。”

“那当然,丰厚的嫁妆费,人样又美,还会少了追求者!”

“还有好名声?”

“是的,不过,她积极支持对亲王们的事。”

“的确,我也似乎听人说过。”

“一个恶魔,先生,一个真正的恶魔!”

“一个天使!”卡诺尔内心说。他每想到子爵夫人都带着爱情的冲动,“一个天使!”

然后,他大声补充道:

“她有时也来这里住几天吗?”

“很少,先生。但是,她过去曾在这里住过很久。她丈夫就是在这里撇下她的。她在这里住的整个期间,对这一带广施恩惠。现在,据说她与谋反的亲王们在一起。”

车子上坡后,又准备下坡,车夫作了个手势,示意他返回到车辕上去。卡诺尔怕继续问下去引起怀疑,便将头从洞口缩进来,沉重的车子又开始按最快的速度,小跑起来。一刻钟之后,押送卡诺尔的一行人停了下来。在这段时间内,卡诺尔一直在巴拉巴的目光监视之下,他陷入最忧郁的思索之中。

“我们停在这里吃早饭?”卡诺尔问。

“我们完全停下了,先生。我们到了。这就是圣乔治岛。我们只需再过一条河。”

“这是真的,”卡诺尔心下嘀咕,“这么近又这么远!”

“先生,有人朝我们走来了,”巴拉巴说,“请你准备下车。”卡诺尔的第二个看守,原来坐在车夫旁边,现在站起来,走下地,用钥匙去开上了锁的车门。

卡诺尔把一直盯着白色小城堡的目光收回到将要变成他监禁之地的要塞上。他首先看到另一边一条相当湍急河流的支流上有一只渡船,渡船旁有一个8人哨所,还有一个执达吏。

哨所后面,立着要塞城堡的建筑。

“好!”卡诺尔说,“我已经早是他们等待之人了,防范措施已经做好了。他们是我的新看守吗?”他声音很高地来问巴拉巴。

“我愿意确切地回答先生,”巴拉巴说,“但是,说实在的,我一无所知。”

这时,站在城堡门口的哨兵重复了一下里面发出的信号,那8名士兵和那个执达吏上了渡船,穿过加隆河,然后跳上岸,在这同一时刻,卡诺尔从搁脚板上走下来。

那个执达吏看见一个军官,立即走出来,行了军礼。“我荣幸地请问,您可是纳瓦伊团上尉、卡诺尔男爵先生?”

“正是我本人,”卡诺尔对这人的礼貌态度感到惊奇,回答道。

执达吏立即向他手下人转过身,命令扛起枪,用枪头向卡诺尔指了指渡船。卡诺尔坐在船内,两个护兵分别守在他两旁。另外8名士兵与执达吏也随后走上船。小船离开了河岸,卡诺尔向康贝家的城堡望了最后一眼,它很快就在地平线上消失了。

几乎全岛都建有内壕墙、壕沟外护墙、防御工事的前沿地带与堡垒等。一个小碉堡保存得状态良好,俯瞰着整个其他工事。人们从一个拱形门走进去,门前总有一个哨兵走来走去。

“口令?”哨兵问道。

这一小队人停下来,执达吏从他们之中走出,来到哨兵跟前,对他说了几句话。

“拿起枪!”哨兵喊。

立即有20来个人从哨所里跑出来,匆匆在门外排成队。

“来吧,先生,”执达吏对卡诺尔说。

鸣鼓致敬。

“这是什么意思?”卡诺尔自问道。

他向堡垒走去,对周围发生的这些事情一点也闹不明白,因为这所有的准备工作象是给一个高级官员致敬的军礼,而不是对一个犯人搞的防范措施。

这还不是全部。卡诺尔没有注意到,在他走下囚车时,这地方总督的套间的一面窗子已经打开,一个军官很专心地关注着渡船的行走和这里的人对犯人与两个看守的接待。这个军官一见卡诺尔上了岛,就迅速从高处走下来迎接。“啊!啊!”卡诺尔看见那人时说,“这是当地的指挥官来结识他的房客。”

“的确,”巴拉巴说,“先生,看来你不会象某些人那样,被扔在前厅里一星期,让你在那里受煎熬。你立即就被登记进犯人花名册了。”

“总算好一些,”卡诺尔说。

这时,那个军官走近了。卡诺尔摆着一副高傲的姿态,保持一个受迫害人的尊严。

那军官在离卡诺尔几步远时.摘掉了帽子。他问:“我是在荣幸同卡诺尔男爵先生讲话吗?”

“先生.”犯人回答,“我实在对你的礼貌态度感到窘迫。是的,我是卡诺尔男爵。现在、我请你以军官对军宫的礼貌对待我,并且尽你的可能,给我安排个不是最坏的房间。”

“先生,”那军官回答,“住处是专门安排好的。不过,因为事先了解到你的爱好,在你的住处里做了一切可能的修缮。”

“对这种罕见的预防措施,我应该感谢谁呢?”卡诺尔微笑着问。

“国王,先生,他得做好一切要做的事。”

“当然,先生,当然。上帝要我特别在这种时候轻蔑国王;不过,我还是乐意知道一些情况。”

“如果你发布命令的话,先生,我由你支配。但是,我斗胆请你注意,驻军等待你是为了与你见面。”

“要命!”卡诺尔咕哝道,“全体驻军都出动,为了认识一个被关的囚徒,这在我看来,显得太客气了。”然后他提高声音说,“是我要听你们的命令,先生,我完全准备好了,跟随你到你愿意让我去的地方。”

“请允许我在你前面,以示对你的敬重。”那个军官说。卡诺尔很庆幸地跟着那军官走,他寻思,自己算是遇到了好人。

“我以为你会摆脱一般性的问题,只有4壶水,”巴拉巴靠近卡诺尔说。

“更好!”卡诺尔说,“我的肚子还胀不到一半。”在进到城堡院里后,卡诺尔发现一部分驻军都拿着枪。那个引他来的军官抽出剑,在他面前鞠了一躬。

“这么多客套,我的上帝!”卡诺尔低声说。

与此同时,旁边一个拱门下鼓声大作,卡诺尔扭回头,见另一排士兵从这拱门下走出来,站在第一排士兵的后面。这时,那个军官向卡诺尔献出了两把钥匙。

“这是干什么?”男爵问,“你们干什么?”

“我们根据严格的礼节规定来完成习惯性的仪式。”

“可是,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卡诺尔很吃惊地问。

“当成卡诺尔男爵。”

“还有呢?”

“圣乔治岛的总督。”

卡诺尔一阵眩晕,差一点倒在地上。

“等一会儿,”那个军官说,“我荣幸地把购来的生活必需品给总督先生送来,这是我今天上午收到的,同时还有一封信,通知我们先生今日到达。”

卡诺尔看了看了巴拉巴,他的圆眼睛盯着卡诺尔,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卡诺尔吃惊地说,“我就是圣乔治岛的总督了?”

“是的,先生,”那个军官回答,“陛下的这种选择使我们感到很荣幸。”

“你肯定这事没有错误?”卡诺尔问。

“先生,”那军官回答,“请随我去你的套间,你会看到你的委任状。”

卡诺尔被他臆想不到的事情搞得发呆,一句话没说,按军官为他指的路开始行走,两旁的鼓声又响起来,士兵们挥动着武器欢迎,要塞的所有老百姓一片欢呼。卡诺尔脸色苍白.心里怦怦乱跳,向左右挥手致意,不断以惊愕的眼睛询问着巴拉巴:

卡诺尔终于走进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客厅,他首先注意到,从客厅的窗口放眼望去,能看见康贝家的城堡,他看了看用很好形式书写的委任状,由王后签名,并由埃珀农公爵签署的任命。

卡诺尔看过这之后,双腿完全支撑不住了,他惊呆地倒在一把扶手椅上。

然而,在所有号角、鼓声、排枪声等一系列喧嚷的军礼欢迎仪式之后,特别是这种欢迎在卡诺尔身上产生的一阵惊奇之后,他想知道到底因为什么王后要把这个职位委任给他。他的眼睛在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抬了起来。他看到面前他原先的看守也象他那样惊呆了,立即变成恭顺的仆从。

“啊,是你呀,巴拉巴先生,”卡诺尔说。

“是我本人,总督先生。”

“对我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我很难不认为如在梦中!”

“我向你解释,先生,当我对你讲那个异乎寻常的问题,也就是8壶水的事时,我真相信给你的药丸外裹了一层金箔。”

“那么,你这是相信了?”

“我将你引到这里也是不知内情,先生。”

“谢谢!”卡诺尔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现在,你们对我发生的事有什么定见吗?”

“是的.先生。”

“那么,就请给我讲出来吧。”

“先生,是这样的。王后后来明白了她交给你的使命是多么艰难。她的盛怒过后,有些后悔了,因为从总体上讲,你并不是个可憎的人,仁慈的陛下觉得她对你惩罚得太过分,需要给你一些补偿。”

“不能接受,”卡诺尔说。

“不能接受,你这么想?”

“至少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

“是的。”

“在这种情况下,总督先生,我只剩下向你表示我恭顺的致意了。你在圣乔治岛会象个国王那样幸福:有美酒、有原野中的野味,有每当涨潮时从波尔多发船带来的鲜鱼,还有岛上的女人。先生,啊!这真令人惊叹啊!”

“很好,我试图按你的建议行事。拿上我批的条子,去找发饷官,让他给你10个比斯托尔。既然你出于谨慎拿着我的钱,否则我会把这点钱亲自交给你……”

“我做得很对,先生,”巴拉巴叫道,“因为如果你终于把我贿赂成的话,你就早跑了;如果你真地跑走了,那么你自然就会失去现在到你手中的高位,那么,我会永远不安的。”

“很能说服人的道理,巴拉巴先生。我已经发现,你在逻辑推理方面是第一流的。你暂且拿着这张作为你雄辩证明的条子。正如你所知道的,古人形容某人雄辩,就说此人口吐金言。”

“先生,”巴拉巴又说,“我斗胆提请你注意,我认为没必要去找发饷官领钱……”

“怎么!你拒绝?”卡诺尔吃惊地叫道。

“不是拒绝,是上帝不让我这么做!多亏苍天,我没有这种虚荣心,但是我瞧见从放在你的壁炉台上的保险箱里露出几根带子,使我认为这是些钱包带。”

“你认识钱包带,巴拉巴先生,”卡诺尔很惊奇地说,“因为实际上,在壁炉上是有一个内装金钱的古陶器保险匣子,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彩釉。我们将要看看你的预料是否正确。”卡诺尔打开匣盖,果真看见一个钱包,内有1000比斯托尔,还有一个纸条,上写道:

送给圣乔治岛总督先生的特殊小匣子。

“要命!”卡诺尔红着脸说,“王后很会来事。”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金汉的遭遇。也许王后在遮帘后看到了英俊上尉令她着迷的脸,也许她出自温情的考虑,要保护他……她想起卡诺尔是加斯科尼人。

不幸的是王后那时比白金汉先生的时代早了20多年。不管怎样,也不管这钱包来自于谁,卡诺尔还是从里面拿出了10个比斯托尔,交给了巴拉巴,后者再三行最恭敬的屈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