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孔代亲王夫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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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巴拉巴先生,”科维尼亚说,“你的行李箱中可有不太漂亮的衣服,穿上象是间接税和盐税的收税员吗?”

“我有收税员的衣服,你知道我们曾……”

“好.很好!你肯定也有他的委托书了?”

“费居宗中尉让我不要扔掉,我一直小心保管着。”

“费居宗中尉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有先见之明者。穿上收税人的衣服,带上他的委托书。”

巴拉巴走出去,10分钟后回来,完全变了模样。他发现科维尼亚穿上一身黑制服,完全象一个执法人。两个人一起向诉讼代理人家走去,拉博丹先生住在四楼,套间靠里,有前厅,有业务室,有书房,当然还有其他房间,但是这些房间自然是顾客免进的,我们就不提了。

科维尼亚穿过前厅,让巴拉巴留在业务室内,顺便以欣赏的目光望了一下两个办事员,他们好象正在乱画,搞什么造房子的游戏,然后走进书房。

拉博丹先生坐在办公桌前,桌子上堆满了卷宗,这位可敬的诉讼代理人好象埋在了厚厚的文件、公证书和判决书的副本中了。他身材高大、清瘦、年轻,穿贴身黑衣,好象是鳗鱼皮贴在了他的身上。听到了科维尼亚的脚步声,他直起弯曲的上半身,抬起头,高出围在他跟前的文件墙。

科维尼亚一时竟认为发现了被当代学者看作是神奇蛇怪或怪兽的人。他的两只小眼睛闪着强烈的吝音与爱财的贪婪目光。

“先生,”科维尼亚说,“我这样没事先通知就莽撞而来,请你原谅,不过,”他补充道,同时笑得很亲切,“这是我职责的特权。”

“一种职责特权?”拉博丹说,“你干什么工作,请讲?”

“我是陛下的骑兵士官,先生。”

“陛下的骑兵士官!”

“我有这种荣幸。”

“先生,我不明白。”

“你一会儿就明白。你认识比斯卡罗先生吧?”

“当然,我认识他,他是我的委托人。”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看法?”

“是的。”

“我认为……我认为……我想这是个很正派的人……”

“那么,先生,你搞错了。”

“怎么?我错了!”

“你的所谓正派人是个反叛分子。”

“怎么?一个反叛分子!”

“是的,先生,一个利用旅店偏僻来作阴谋据点的反叛分子。”

“当真!”

“他阴谋在有朝一日国王、王后和马扎兰先生在他的旅店歇脚时,下毒药害死他们。”

“当真!”

“我刚才把他逮捕,投进利布恩监狱,以免他犯弑君罪。”

“先生,你让我喘不过气来,”拉博丹倒在扶手椅中说。

“还有呢,先生,”科维尼亚又说,“你也受到了牵连。”

“我,先生!”诉讼代理人睑色从桔黄变为青紫色,“我,被牵连,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掌握着一笔这混蛋比斯卡罗准备付给叛乱分子武器的钱。”

“不错,先生,我替他收了……”

“一笔4000里佛尔的钱。对他动用了夹棍酷刑,一直加到第八个楔子,这懦夫终于招出这笔钱在你这里。”

“这笔钱是在我这里,先生,但是仅仅在片刻之前才收到。”

“活该!先生,活该!”

“为什么这样活该呢?”

“因为我将被迫弄清你的人品。”

“我的人品?”

“当然。控告行动指控你为同谋犯。”

诉讼代理人的脸色又从苹果绿变成茶绿了。

“啊!如果你没有收到这笔钱,”科维尼亚继续说,“那又另当别论了,但是你承认收到了,这是一种证据,你是明白的。”

“先生,如果我同意把这笔钱交出来,而且立即拿出,如果我宣布我同这个可鄙的比斯卡罗没有一点关系,如果我否认……”

“对你仍会有严重的怀疑。不过,我应该对你说,立即将钱交出来……”

“先生,即刻交出!”拉博丹叫道,“钱在那儿,在他们送来的钱袋里。我点过,正是这些。”

“数目对吗?”

“你自己点,先生.你自己点。”

“不.先生,因为我不能触动陛下的钱.但是与我一道来的是利布恩的收税员,他作我的助手,清点过坏蛋比斯卡罗隐藏的不同数目的钱,以便必要时集中起来使用。”

“的确,他曾向我交待过,我一收到这笔钱,就要毫不迟缓地将钱送去。”

“你瞧!他大概已经知道亲王夫人已从尚蒂利出逃,向波尔多而去,他集中所有的钱财想当个叛党头目。”

“这个可鄙的家伙!”

“你一点也没想到?”

“一点没有,先生,什么也没想到。”

“没有一个人通知过你?”

“没有。”

“那么,对那东西你有什么可说的?”科维尼亚手指着仍摊放在拉博丹办公桌上的那个平民写下的信说,这封信与其他文件搅在一起。

“你自己为我们提供了相反的证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怎么!证据?”

“要命,念念。”

拉博丹声音颤抖地念道:

拉博丹先生:

我派人送去4000里佛尔损害赔偿费,我被判将这笔钱交给比斯卡罗先生。我十分怀疑他会拿这笔钱去做犯罪的勾当。

“犯罪的勾当!”科维尼亚重复道,“你知道得很清楚,你的委托人恶名在外。”

“先生,我吓呆了,”诉讼代理人说。

“我不能包庇你,先生,”科维尼亚说,“我要执行的命令是严厉的。”

“先生,我对你发誓,我是清白的。”

“见鬼!比斯卡罗在出事后也这么说,只是在加第五个楔子时,他才改了口。”

“我对你说,先生,我准备把钱交给你,钱在那儿,拿去吧,它让我倒霉。”

“应照章办事,”科维尼亚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负责触动国王的钱。”

于是,科维尼亚向门口走去,并且说:

“请到这里来,收税官先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巴拉巴走过来。

“这位先生全招认了,”科维尼亚说。

“怎么!我全招了!”诉讼代理人说。

“是的,你供认你过去与比斯卡罗有通讯联系。”

“我只收到两封他写来的信,我没有给他回一封信。”

“先生供认他保管被告送来的罚金。”

“就这些,先生,我只为他收了这4000里佛尔,我准备交给你们。”

“收税官先生,”科维尼亚说,“让他看看你的证件,把这笔钱收下,给他一个以陛下名义签收的收据。”

巴拉巴向诉讼代理人亮了亮证件,他用手推挡,不愿让收税人侮辱性地要他去看。

“现在,”科维尼亚说―这时巴拉巴怕出错,正在点钱,“现在,你得跟我走。”

“跟你走?”

“当然,不是对你讲过了,你是怀疑对象吗?”

“可是,先生.我对你发誓,我是陛下最忠实的臣民。”

“嘴上说不顶用,要的是证据。”

“证据,先生,我有。”

“什么?”

“我过去的所有生活.”

“这很不够,应该有对未来的保证。”

“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我就去做。”

“有一种方法无可置疑地证明你的忠诚。”

“什么方法?”

“现在,我的一位朋友是上尉,他在奥尔良为国王招募了一连人。”

“那又怎样?”

“怎样!让你去参加这支部队。”

“我,先生?一个诉讼代理人!”

“国王很需要诉讼代理人,先生,因为案子很多。”

“我愿意做,先生,可是我的业务所!”

“你可以让你的办事员来管理。”

“不行!那么签名咋办?”

“对不起,先生们,恕我插一句话,”巴拉巴说。

“什么话!”诉讼代理人说,“请讲,先生,请讲。”

“我认为,若让先生入伍,会是一个相当可怜的士兵……”

“不错,先生,你说得对,很可怜,”诉讼代理人说。“要是先生对你的朋友,确切地说是为国王献出……”

“什么,先生,我能对国王献上什么呢?”

“两个办事员。”

“当然可以,”诉讼代理人叫道,“当然可以,很高兴,让你的朋友把这两个都带走,我将二人交给他了,是两个满不错的小伙子。”

“一个看来象个孩子。”

”15岁了,先生,15岁了!击鼓好手。过来,弗里科丹。”

科维尼亚作了一个手势,表明他想让弗里科丹不被人打扰。

“另一个呢?”他又问。

”18岁,先生,五尺六高,想守卫救世主,因此己经会使用剑戟了。过来,夏吕蒙。”

“可是,在我看来他好象颇贪婪,”科维尼亚象对前一个那样,也示意不必惊扰那小伙。

“这更好,先生,更好!你让他站岗放哨,因为他对外面眼馋,就会左看右看,而其他人只看面前的东西。”

“这是个长处,我很清楚。但是你知道,国王是很拮据的。用炮火争讼比用语言争辩要贵得多。国王不能负担这两个小伙的装备,负担他们的训练与军饷已经不错了。”

“先生,”拉博丹说,“如果仅仅用这来表明我对国王的忠心……那好吧,我作出这种牺牲。”

科维尼亚与巴拉巴互相看了一眼。

“你觉得怎么样,收税官先生?”科维尼亚问。

“我以为这位先生是诚恳的,”巴拉巴说。

“因此,应该对他有所照顾,给这位先生一个500里佛尔的收据。”

“500里佛尔!”

“一张陈述原因的收据,说明拉博丹先生为陛下热情奉献两个士兵的装备。”

“至少用这种牺牲可以使我安静生活了吗,先生?”

“我想会的。”

“我不再担心什么了。”

“我希望如此。”

“如果他们再无理找我事呢?”

“你可以求我作证,不过你的两个办事员同意吗?”

“他们会很高兴。”

“你肯定吗?”

“是的。然而,应该让我对他们说一声……”

“要给他们留着面子,是吗?”

“这会更加谨慎。”

“那怎么做呢?”

“这很简单,我让他们去找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贵姓?”

“科维尼亚上尉。”

“我以某种借口,把他们送到你朋友那里,最好是在奥尔良城外,免得大声吵闹。”

“好的,为了让奥尔良人无法严厉地鞭打你,就象古时候卡米尔对学监的作法那样。”

“我把他们送到奥尔良城外。”

“比如在从奥尔良到图尔斯去的大道上。”

“在第一家旅店那儿。”

“好的,他们会见到科维尼亚上尉正坐在桌边吃饭。他请他们饮一杯,他们会接受,他会向他们提议为国王的健康干杯,他们热情地饮酒,这样他们就成为士兵了。”

“很好,现在你可以把他们叫来了。”

诉讼代理人叫来两个青年,费里科丹是个不到四尺高的小怪人,他活跃、敏捷、矮壮;夏吕蒙是个有五尺六高的蠢货,瘦得象青笋,脸红得象胡萝卜。

“先生们,”科维尼亚说,“事情是这样的,你们的主人拉博丹先生,你们的诉讼代理人,委托你们去办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让你们明天上午去奥尔良到图尔斯公路上第一家旅店,找一些有关科维尼亚上尉控告拉罗谢富科先生的材料。拉博丹先生给你们每人25里佛尔的跑腿费。”

费里科丹是个易轻信的小伙子,一跳三尺高。夏吕蒙则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看看科维尼亚,又看看诉讼代理人,带着怀疑的表情,使他的眼斜得比平时厉害三倍。

“可是,”拉博丹连忙说,“请等一下,等一下,若出50里佛尔,我就自己去。”

“用这个数目,”假骑兵士官说,“拉博丹先生,你可以保全科维尼亚上尉与拉罗谢富科公爵诉讼案的代理人名誉。”拉博丹先生低下头,他被人捏在手中,必需走进这个门,否则就得进监狱。

“得了,”诉讼代理人说,“我同意了,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相应的收据。”

“请看,”收税官说,“看看我是不是预料到了你的愿望。”他向拉博丹递过去一页纸,上面写道:

今收到陛下非常忠实的臣民拉博丹先生主动捐献的500里佛尔,援助陛下同反叛亲王们作战。

“如果我坚持的话,”巴拉巴说,“我将那两个办事员也写进收据里。”

“不,不,”诉讼代理人连忙说,“这样很好。”  “顺便说一句,”科维尼亚对拉博丹先生说,“让费里科丹带上他的鼓,让夏吕蒙带上他的戟,这总是很难买的。”

“可是,我以什么借口向他们交待这些话呢?”

“哦!借口是在路上消遣。”

说完这话,两个冒牌货走开了。此时,拉博丹还对刚才遇到的危险晕头转向,他很庆幸以这么少的代价就避开了一场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