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孔代亲王夫人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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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再回到这个故事的一个主要人物上来。他正骑着一匹好马,走在从巴黎到波尔多的大路上.他被5个同伴簇拥着,他们的眼睛一见风吹草动,就睁得大大的,盯着满袋子金币。费居宗中尉把这个袋子挂在他的马鞍架子上.和谐的气氛使这几个人分外开心,好象再造了部队,正如战鼓和乐器声能鼓舞士兵行军士气那样.
“管它呢,管它呢,”一个人说,“一万里佛尔,就是一个了不起的金库。”
“这就是说,”费居宗回答,“这是很高的金额,如果这些钱不给任何人,那就能给亲王夫人弄一支部队.古语云:n!m!umsat!sest,可以译成这样的话:多多益善。不过,我亲爱的巴拉巴,我们并没有‘益善’所要求的‘多多。’”
“作正派人付出的代价太大,”科维尼亚说,“国家的所有收税员都穿军衣,或穿齐膝短外衣,或穿绣花边的衣服。我们则穿得鲜亮,象是老爷,我们追求奢华,装作很有钱,实际上里边什么也没有。噢,徒有其表。”
“对我们说话,上尉,不是对你自己说.”巴拉巴说,“你有钱,另有一万里佛尔。”
“朋友,”科维尼亚说,“你没有听说或者你错误地理解刚才费居宗所说的话,我们对亲王夫人不是要尽义务吗?我不是那种投身于某种事,又干别的事的人。勒内先生给我一万里佛尔,是让我搞一支人马,我一定去干,或者让魔鬼把我带走。现在如果把人马拉起来了,他还得再给我四千。”
“如果他不付这四千里佛尔,我们就走着瞧……”
“就用那一万!”4个人共同用讽刺的语气叫道.因为费居宗对头目的财富充满信心,好象在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人相信科维尼亚会心想事成.“用一万里佛尔你能拉起一支人马?”
“是的,”科维尼亚说,“会有人再给添上一点的。”
“谁会给添上呢?”其中的一个人问道。
“不会是我,”费居宗说.
“那么会是谁呢?”巴拉巴间。
“要命,第一个撞上的人。瞧,我正好瞧见路那边有个人。你们去看看……”
“我懂了,”费居宗说。
“就这些吗?”科维尼亚说。
“我赞赏。”
“是的,”一名骑士走近科维尼亚说,“是的,我很理解你会坚决完成你的任务,上尉,不过,我们要是太正直,会很失算的。今天我们是需要的人,但是假如明天我们把队伍拉起来了,他们在队伍中安置一些亲信军官,把我们赶走,那么我们岂不白费了建军的辛苦。”
“你是个糊涂的傻瓜,我的朋友卡洛代尔,我不是第一次对你说这话,”科维尼亚又说,“你刚才对我讲的拙劣理由,使你失去了我在这支军队中为你准备好的军阶.因为显然我们会是军队指挥的6个军官。我本来会任命你一下子就当少尉,卡洛代尔,可是你只能是士官。由于你刚听到的平庸的话,巴拉巴,你什么也没说,就由你来独居这个职位,等到费居宗被吊死后,你才能论资排辈当上中尉。但是,我们不要忘了盯紧我瞧见那边的第一个士兵。”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想法吗,上尉?”费居宗问。
“什么也没有。”
“他好象是个自由民,穿着黑大衣。”
“你肯定?”
“唉,瞧,风卷起了他的衣服,看见了吧?”
“他既然穿黑大衣,就是一个富有的平民,这更好。我们招兵是为了效忠亲王先生们,部队组成要好,这很重要。如果是给那个软鼻涕马扎兰当兵,一切人都是好的,但是给亲王们当兵,去他的!费居宗,我想我的连队会给我带来荣誉,正如法尔斯塔夫所说。”
他们一行人策马去追那个在人行道边行走困难的平民。当那个神气十足的人骑上一头母骡,看见衣着华丽的骑士飞奔而来时,恭敬地靠近路边,向科维尼亚施礼。
“他有礼貌,”科维尼亚说,“这很好。可是,他不懂军礼,让我们教他学。”
科维尼亚还了礼,然后停在他跟前,问道:
“先生,愿对我们说你是不是喜欢国王吗?”
“见鬼!”平民回答。
“这很好!”科维尼亚转动着快活的眼睛,“那么皇后呢?”
“皇后!我对她最加崇拜。”
“好极了!对马扎兰先生呢?”
“马扎兰先生是个伟人,先生,我赞赏他。”
“好极了!那么,”科维尼亚继续说,“我们有幸遇到了一位陛下的好臣民。”
“先生,我感到自豪!”
“随时准备为陛下表现出忠心。”
“怎么这么巧呢!只有大路才能提供这种有幸的相会。”他开始以担心的神态看科维尼亚了。
“你想说什么呢?”平民问。
“我想说,先生,你应该跟我们走。”
平民在马鞍上惊慌地动了一下。
“跟你们走!去哪儿,先生?”
“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要到哪儿去。”
“先生,我只跟我认识的人一起走。”
“这太对了,是个谨慎的人。我将对你讲我们是什么人。”
平民做了一个动作,示意相信已经猜到他们是什么人了。科维尼亚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又说:
“我是罗兰·德·科维尼亚,一支待招军队的上尉。的确,我的下手很能干,这是我的中尉路易一加布里尔·费居宗,我的少尉乔治一纪尧姆·巴拉巴,我的中士泽菲兰·卡洛代尔,另外两个先生,一个是我的司务长,另一位是我的中士。现在你认识我们,先生,”科维尼亚满面春风地说,“我斗胆希望你不会对我们有敌意。”
“可是,先生,我在城市防卫中已经为陛下效劳了。我一直交纳税赋和捐税等……”平民说。
“因此,先生,”科维尼亚又说,“我要你不是为陛下效力,而是为亲王先生们效力,你面前的人是个不称职的代表。”
“为国王的敌人亲王们效力!”那个平民惊叫道,“可是,我爱陛下,你还有什么理由要求我呢?”
“因为,先生,如果你不爱国王,如果你谴责王后,如果你痛骂马扎兰先生,我就会不打扰你,你就会是我的兄弟。”
“可是,先生,不管怎样,我不是奴隶,也不是农奴.”
“是的,先生,你是士兵,也就是说,可以象我这样,自由地成为上尉,或者象蒂雷纳先生那样,成为法国的元帅.”
“先生,我在生活中多次打官司。”
“啊!很不好,先生,很不好,争讼是个坏习惯,我从来没做过,我,这也许因为我学习是为了做诡辩家。”
“而我在争讼中却学了王国的法律.”
“这很长。你知道,先生,从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颁布《国法大全》,到由于昂克尔元帅之死而使议会中止,从来没有一个外国人能做法国的总理大臣,共有18772条法律,还不算那些条例与规定,可是毕竟还有一些特权人物,他们有着惊人的记忆,比如皮克·德·拉米朗多尔,18岁能说12种语言.先生,你从这些法律知识中获得了什么成果呢?”
“成果是知道人们不在大路上未经允许地半骗半拉地招蓦新兵。”
“我有允可证,先生,你看。”
“是亲王夫人的?”
“正是殿下本人签发的。”
而科维尼亚恭敬地取掉帽子。
“可是法国竟有两个国王!”平民叫道。
“是的,先生,这就是为什么我荣幸地请你爱我的国王,让你参加我的军队,我把这事看作是一项义务。”
“先生,我求助于议会。”
“这的确是第三个国王,你可能会有机会为它服务。我们的政策是宽宏大量的。上路吧,先生。”
“这不行,先生,有人等我办事。”
“到何处办?''
“在奥尔良。”
“与人接头?”
“我的诉讼代理人。”
“为什么要这样?”
“为一桩金钱案子。”
“第一要事,是为国家服务,先生!”
“你们没有我不行吗?”
“我们相信你,缺少你不行,的确!―然而,如果照你那样,你去奥尔良为金钱争讼案……”
“不错,先生,为金钱案子。”
“多少钱?”
“4000里佛尔。”
“你将会得到多少?”
……
“不,我去付钱。”
“给你的诉讼代理人?”
“正是,先生。”
“为了胜诉?”
“为了败诉。”
“这的确值得重视……4000里佛尔!”
“4000里佛尔。”
“这刚好是亲王们同意你出钱买个雇佣兵来取代你服役的价钱。”
“啊呀!我出100埃居就能雇个替身,我……”
“一个象你这种样子的替身,一个不用鞍子和马蹬,象你那样,伸着腿骑在骡子上的人,一个知道18772条法律的替身!得了吧,先生,不错,找个一般的替身,有100埃居肯定够了,但是如果我们对一般人就满足了,就根本没必要与国王竞争了。我们需要有你那些本事的人,有你那样的地位,有你那样的身材。见鬼!请不要贬低自己,我认为你很值4000里佛尔!”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平民叫道,“这就是持枪抢劫。”
“先生,你侮辱了我们,”科维尼亚说,“如果我们不是要保持亲王先生们军队的好名声,单凭你这句侮辱,我们就会活剥你的皮。不,先生,将你的4000里佛尔交给我,但是,你至少不要认为这是敲诈,这是需要。”
“那么,谁付钱给我的诉讼代理人呢?”
“我们。”
“你们?”
“我们。”
“可是,你们给我带来一个收据吗?”.
“按规定办事。”
“有他的签名?”
“有他的签名。”
“既然如此,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你是明理人,你接受了。”
“只好如此,因为我不能做别的。”
“现在将你诉讼代理人的住址说出来,并讲点必要情况。”
“我对你们说过,这是取决于改诉的判决。”
“针对谁?
针对一个叫比斯卡罗的人,他妻子是奥尔良人,上诉作妻子财产的继承人。”
“注意!”费居宗说。
科维尼亚以眼角示意,想要说的是:“什么也不要怕,我在窥视着他。”
“比斯卡罗不是利布恩附近一个开旅店的老板吗?”科维尼亚又说。
“正是,他住在利布恩与圣一马丹一德·居扎克之间。”
“在金牛旅店?”
“就是这个旅店,你熟悉那里?”
“有一点。”
“这个可鄙的家伙!让我被判吐出一部分钱……”
“你对他什么也不欠吗?”
“欠他的……但是,我希望永远不付给他。”
“我不明白,这不好办。”
“因此,我向你们说过,我宁愿看到这笔钱落入你们之手,也不给他。”
“那么,我相信你会满意的。”
“但是我的收据呢?”
“跟我们走,你会得到符合一切手续的收据。”
“你们怎么能做到呢?”
“这是我的事。”
他们继续向奥尔良走去,两小时后到达了。那个平民将抓兵的人引到他的诉讼代理人相邻的那家旅店,这是一个极可怕的杀人越货场所,招牌是个野鸽子。
“现在,”那个平民说,“我们将怎么办呢?”我很想在没拿到我收据的情况下,不将4000里佛尔撒手。
“只坚持这个。你认得你诉讼代理人的笔迹吗?”
“完全认得。”
“我们带来他的收据后,你毫无困难地将这笔钱交给我们吗?”
“毫无困难!可是没得到钱,我的代理人是不会写收据的,我了解他。”
“我先把这个数目交出来,”科维尼亚说。
他立即从钱袋子里取出4000里佛尔,其中2000为金路易,剩下的是比斯托尔,他把钱币摆在面前,那个平民惊得睁圆了眼睛。
“现在,”他说,“告诉我们,你的诉讼代理人叫什么名字?''
“拉博丹先生。”
“那好!请拿起羽毛笔来写。”平民顺从地写。
拉博丹先生:
我派人给你送去4000里佛尔损害赔偿费,我被判将这笔钱交给比斯卡罗先生。我十分怀疑他会拿这笔钱去做犯罪的勾当,请将你格式齐全的收据交给去送钱的人
“然后呢?”平民问。
“然后写上日期,签上名。”
平民照办了。
“现在,”科维尼亚对费居宗说,“带上这封信和这些钱,化装成磨坊主,去找那个诉讼代理人”
“我去他那里干什么呢?”
“把这笔钱交给他,你拿到他的收据。”
“就这些?”
“就这些。”
“我不明白。”
“这更好,你的使命会更好地完成。”
费居宗对他的上尉极为信任,因此,毫无反驳,向门口走去。
“让我们饮酒,最好的,”科维尼亚说,“先生想必口渴了。”费居宗听话地敬礼,然后出了门。半小时之后他回来了,看见科维尼亚还在与那个平民坐在桌边饮著名的奥尔良低度葡萄酒,这种酒曾使亨利四世整个宫廷中的加斯科尼人高兴。
“成了?”科维尼亚问。
“成了!这是收据。”
“就是这个吗?”
科维尼亚将加了印的小纸片交给平民。
“就是这个。”
“收据合乎规定吗?”
“完全符合。”
“你拿了这收据,将你的钱交出来没有任何困难吗?''
“一点也没有。”
“那就拿出来吧。”
那个平民数了4000里佛尔,科维尼亚将钱装进钱袋子里,填补上刚才拿走的4000里佛尔。
“用这种方法,我算是赎罪了,”平民说。
“噢!的确是,除非你绝对不想为我们出力。”
“不是我本人不想,可是……”
“那是什么呢?嗯,”科维尼亚说,“我有预感,我们在分开之前还要做第二桩事。”
“有可能,”平民由于拿到了收据,完全放心了,“不过,我有一个侄儿……”
“啊!啊!”
“一个性格倔强,爱吵闹的小伙子。”
“你想摆脱我们?”
“并非确切是,但是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好兵。”
“将他交给我,我使他变成英雄。”
“那么你收下他了?”
“很高兴收下。”
“我还有个教子,是个有品行的小伙,想当轻骑兵,为他,我得出很重的一笔补助金。”
“因此你希望他扛枪吃米,是吗?把他连同你的侄子一起交给我,为两个人,你给我付500里佛尔,就这。”
“500里佛尔!我不明白。”
“当然,进来时付钱。”
“那么,为什么你不用我们花钱免当兵呢?”
“这是特殊理由,你的侄子和教子每人出250里佛尔,这种好事你决不会再听到。”
“要命!你对我说的事很诱人,他们将来会很好吗?”
“这就是说,他们只要一听我指挥,他们就不会改变反对法国国王地位的立场了。请问问这些先生们,我是让他们怎样吃喝的。回答,巴拉巴,回答,卡洛代尔。”
“说实话,”巴拉巴说,“我们象老爷那样生活。”
“他们是怎样的穿着?请看一看。”
卡洛代尔原地转了个身,让人看到他那光彩衣服的每一面。
“事实上,他们的衣着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那个平民说。
“那么,你将两个小伙子送给我了。”
“我很想这么办。你们在这里久留吗?”
“不,我们明天上午就走,可是为了等待他们,我们徒步走,交给我们500里佛尔,这事就算定了。”
“我只有250。”
“你把另外250让他俩带来,这甚至使你有借口把他们交给我了。因为,如果你没有借口,你知道,他们会产生疑心的。”
“可是.”平民说,“他们也许会回答我,一个人就能满足委托之事了。”
“你就对他们说,路上不安全,你给他们每人25里佛尔,先从他们的饷中预支。”
平民喜得睁大眼说:
“的确,只有军人才能不会被任何困难难倒。”
平民将250里佛尔交给科维尼亚,很高兴地走了,总算找到了安置侄儿和教子的地方,只需出500里佛尔,而平时为养活他们,他每年得多付出200比斯托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