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原文_作者:原文学

八国联军打到北京城那一年,我25岁。我家里本来开着一家店铺,生意相当红火,被洋人一把火给烧了。为了重振家业,我把家中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告别了爹娘和妻子,准备到相州做些生意。

经过牛头山时,密林深处突然蹿出几个强盗,手持钢刀拦住了我的去路。为首的喊道:“想活命,把钱留下。”我吓呆了,两手紧紧地抱着包袱。

一个小喽啰走上前来,出手要抢我的包袱。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我的命根子啊。万分绝望之际,我张嘴咬住了小喽啰的手。小喽啰“哎呀”一声惨叫,挥刀向我劈来,我吓得“妈呀”一声大叫,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庙里,我身旁有一个老者,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我赶紧找我的包袱,可一动,我胸口一阵剧痛。我低头一看,胸前已被包扎上了,老者说道:“你别乱动,我已给你上了药,我从此地路过,见你躺在草丛中昏迷不醒,救下了你。”

“我的包袱呢?”我念念不忘的还是我的包袱。

老者说:“能留下一条命,已经不错了,还包袱包袱。”

我顿时泪如雨下,我今后该怎么生活呢?老者安慰了我一番,说钱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必过于悲伤0我擦擦泪,问老者是哪里人,请留个名字,日后若能再相见,一定报答这救命之恩。

老者神秘地笑笑:“我是一个赶尸人,居无定所,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而已。”

我听说过赶尸这一行业,有的人客死他乡,家人为求得亲人的尸体,便会出重金请赶尸人把尸体赶回去。可赶尸人是怎么赶尸的,从来没有人见过,有的说是背着尸体行走,也有的说是把尸体分解,众说纷纭。再加上赶尸人又神出鬼没,很难见上一面,所以这一行业一直笼罩着一层伸秘的光环。没想到,我在这里却与赶尸人不期而遇。

老者说道:“你的伤没有大碍,我还要去赶尸,咱们就此分手吧,”

可我不想与老者分开,因为赶尸这一行业,虽然名声不太好,可收入颇丰,把一具尸体赶回去,雇主通常会给一笔丰厚的酬金。我要求与老者同行,老者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干我们这一行不轻易收徒的。”

“常言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我现在一贫如洗,跟死又有什么区别?还望老伯成全。”我“咚”地跪在老者面前,磕头不止。

老者扶起我来,想了想,说:“好吧,也是你我有缘,你跟我来吧。”

就这样,我跟着师父,做了赶尸人。师父领着我来到一个村落里,由于连年的战争,这里到处是衰败的景象,鸡不鸣,犬不叫,村子死一般寂静,给人一种阴森森恐怖的感觉。我心中害怕,紧紧地跟着师父。

师父把我领到了一个茅草屋里,只见炕上躺着一具尸体,看年龄也就二十上下。师父说此人病死他乡多日,尸毒很重,须小心提防。说着,师父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葫芦,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喝上一口,朝尸体喷去,就见尸体“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我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浑身发抖。

“不必害怕,我已给他施了法术,只是对尸体保鲜而已,还有五六百里的路程要赶,不能让尸体坏掉。”说着,师父把水葫芦给我,让我喝上一口,以避尸毒,“你道行尚浅,免得尸毒侵袭。”

我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接着,师父从身后拿出一把桃木剑,念叨一番“急急如律令”之类,桃木剑剑梢“呼”的冒出一团蓝色火焰。师父用剑一指尸体,大喝一声:“切!”那团蓝色火焰“呼”的一声侵人尸体,尸体“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炕上。

帅父收起桃木剑,从腰间解下“招魂铃”,对我说道:“好了,现在只需领着他上路了。”师父一摇铃铛:“伙计,上路了。”就见尸体从炕上又坐了起来,下了炕,机械地往屋外走去。师父把铃铛交给我,说道:“你在前边引路,要快走,因为路程遥远。慢了,只怕尸体会坏掉。我在后边压阵,防止尸体变化。”

于是,我接过铃铛,在前边疾步前行,尸体紧紧地跟着我。

前几日,我们昼伏夜出。师父说尸体最怕见阳光,一旦见了阳光,极有可能成精。到那时,不但控制不住尸体,只怕自身都难保。没想到干这一行还有这么大的风险,我一切都按师父指示行事。可走了几日,我们发现坏事了,尸体竟流出了尸水。

师父皱起了眉:“尸体快要腐烂了,不能这么走了,不然到了目的地,雇主恐怕会少给银两的。”

“那怎么走?”

“日夜兼程。”

我吓了一跳,这不很危险么?师父拿出一支笔来:“这是祖师爷所传授秘诀,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使用。”说着,他在尸体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然后给他戴上一顶斗笠遮盖住;又在我手心画了一道符,说万一尸体成精,这个符足以保我全身而退。

于是,我们日夜兼程,还好,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我突然发觉这竟是我的家乡,熟悉的山,熟悉的水,还有熟悉的人。奇怪的是,家乡的人见了我,谁也不理我,难道他们因为我成了赶尸人,看不起我?

我们来到我家门前,我的爹娘和我的妻子走了出来。妻子抱着我失声痛哭。能回到家里,我高兴坏了,哭什么哭嘛。我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也迈不开腿,这究竟怎么了?

我爹把一包银子交给师父,连声道谢。师父竞转身把银子交给那具尸体,而尸体竞清点着银两,脸上笑眯眯的。

师父没再理我,带着尸体走了。远远地,我听见尸体说:“师父,你这个主意真高,让尸体以为自己是赶尸人,比我们还走得快。”

“这几百里地,不用这个法子,尸体早腐烂了。”

选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