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与灰》全文阅读_作者:刘楚痕
其实往年的十二月并没有现在这么冷,这个时节,S城的行人变得稀少珍贵起来,尽管是在商业繁荣的十字街,也只是偶尔才能看到一位步履蹒跚的顾客慢慢走到屋檐底下,拍打着肩上的积雪。
而此时,十字街71号的门前却站着一位衣着单薄的女人,咬着黑紫色的嘴唇,颤抖着向门内张望着。
“请问,这里是侦探社么?”
听到有人说话时,邹与弦正在看报纸上的本地新闻:“不是。”回答的声音没有什么好气,这也难怪,因为每天早上的读报时间,是邹与弦最享受的时刻,很不愿被打扰。好在这一声回答之后,门口再没了声音。呷了一口清茶,继续阅读那篇关于火葬场招聘遗体火化师引来无数大学生的新闻。
好景不长,五分钟之后,刚才的声音又传入耳帘:“请问,这里不是侦探社么?”
连续来了两次,看来这人是有急事啊。邹与弦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抬头望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一名穿着单薄、皮肤白皙、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样子虽然漂亮,但是脸色很差,双唇干裂,面如白絮。
“这都十二月了,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
女子还是没有回答,依然执着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十字街71号么?真的不是侦探社么?”
“这里是71号,但是您抬头看一下就知道了,这里是律师行,不是侦探社。而且作为法律工作者,我义务提醒您,中国并没有任何一个私家侦探是合法有执照的,我们国家目前没有这个项目。”邹与弦笑了笑,对眼前的女子说:“你先进来吧,里面比较暖和。有什么事进来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揣在怀里的暖手炉加上一杯热水下肚,女子终于缓和了一下情绪,但清咳两声之后,又是原来的那句话:“这里不是侦探社?”
“您有什么事情么?我是个律师,如果是法律方面的问题,我可以提供咨询。”
听到这里,女子顿时面泛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我听说律师咨询是要收费的。”
墙上的空调在吹着暖风,屋子里的确比外面的世界要暖和许多,但再温暖的地方也一样是现实的。邹与弦听到对方的话,无奈地笑了笑:“民事案件一小时两百块,刑事的话,两千块。”
女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杯,赶紧站起来鞠了一个躬说:“我就是个干保姆的,两千块够我干十天半个月的了,我咨询不起,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邹与弦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裙子,华丽的面料、出凡的设计,慢条斯理地说:“S城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月薪5000上下的保姆,你是大学生?”
很显然是说中了,所以女子才会愣在那里。
“你家男主人死了,警方初步认为是谋杀,你是第一嫌疑人,对吗?”
这话就像是一颗子弹,打在了身上最痛的地方。女子突然回过头来,瞪圆了眼睛,伴随着既愤怒又无奈的表情,激动地喊了一句:“我没有杀他!”
邹与弦对于她的无礼表现并没有动怒,依然是面带微笑地说:“好,先假设你没有杀他,但是你和男主人有私情,他妻子不会饶了你,只要她一口咬定就是你干的,就算最后查明真相,你也前途尽毁了。”
这些话显然是很有力道,女子瞬时又降低了声调,原本的愤怒也变成了现在的惊讶。
邹与弦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没等她开口询问,便自言自说道:“你的脸上有书卷气,说话虽然有口音,但是不容易发现,刚见面的时候语气很有礼貌,我猜应该是外省来这里读书的大学生。能请大学毕业生当保姆的,这个城市并不多见,一个月给这么多薪水的,更是不会超过五个。一个保姆要找侦探的话,应该不会是调查外遇这么简单。好在我每天都有看报的习惯,昨天的晚报,蔷氏集团的董事长李子奇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所以你一定是他的保姆。作为保姆的,很少有出入主人办公室的,而且你身上的礼裙价钱不菲,我猜是案发的时候,你正在等着与他幽会,见出了命案,所以才一直没敢回家,穿着这身衣服就来找我了。”
女子一时间听得傻掉了。良久,才咬着嘴唇,从斜肩的小晚宴包里拿出一枚戒指,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深呼吸一口之后,这才开言:“我只有这个,您看可以顶个订金吗?我实在是需要您的帮忙。”
邹与弦拿起戒指看了看,白金的戒台,没有雕花刻细,简简单单的一个圈,上面镶嵌了一枚一克拉左右的蓝宝石,荧光灯下,宝石的光泽显得格外的耀眼,深邃的蓝色之中像是有无数的经历在等待着诉述一般:“克什米尔蓝钻石,上个世纪中叶,英国人在喜马拉雅山挖了十来年就绝了矿,你这一颗钻石够我给你打十年官司的。看来你们的感情不浅啊。”
女子并不知道这宝石的价值,如果换作他人,定会后悔将这宝贵之物被他人窥见。但经过邹与弦的一番介绍之后,她反而如是重担般的松了一口气,略带高兴地说道:“坦白说,如果不是您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它这么值钱。不过没关系,这枚戒指就送给您了,只要您能帮我解决这次的事情,我不想他枉死,更不想含冤入狱。”
这的的确确是一枚成色与工艺都很精良的蓝宝石,但并不是赫赫有名的克什米尔蓝钻。邹与弦笑了,只是因为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女子来到这里也实在是找对了地方。S城十字街71号弦音律师行,这里有一名年轻有为的律师,爱好是品尝真相。邹与弦拿起戒指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之后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成交!”
事发地点就在蔷氏集团的办公大厦顶层,距离十字街的路程不算很远,但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左右,正是上班的高峰时间。邹与弦一边随着车队蠕动,一边与身边的女子简单地攀谈。
女子名叫宋媛薰,果然是外省来的大学生,S大毕业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辗转经人介绍,来到李家做保姆。说到李子奇,可算是S城的传奇人物,白手起家创立蔷氏集团,今年刚刚三十五岁,就已经有过亿的身家。
按照宋媛薰的说法,两人的关系十分不错,李子奇已经把她当成正式的女伴来看待,不论是出席各种活动,还是到南方小镇度假,几乎任何场合都是由她陪伴。李子奇喜欢她的漂亮,喜欢她的年轻,也喜欢她的聪明和才干,所以才许下诺言,等到和正室办理完离婚手续之后,就会让她成为自己生活和工作上的双重伴侣。
所有的一切,邹与弦只是听在耳朵里,并没有为他们感到任何的惋惜。宋媛薰像是也看出了这一点,良久没有再言语——这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情形,眼下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如果对自己产生厌恶,那么对洗清冤屈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想到这里,宋媛薰顿时感到有些心灰意冷,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让人虽恨犹怜的表情。
九点二十分,经过一个来小时的煎熬,车子终于停在了大厦楼下,邹与弦透过车窗向大门的方向望去,两边各有一名穿着皮衣的男子。从脚下成堆成片的烟蒂,和手指不停拍打着裤子口袋的动作,邹与弦推定这两个人就是在这里等待着宋媛薰的警察。
“后座有一件羽衣,你现在穿上它下车,绕到大门右边,等一下我会把车停在左边,等到车子的报警器响了,你就趁机进去。然后在电子闸最左边那里等着我。”
“我不会被捉到吗?”
邹与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探过身去将宋媛薰那边的车门打开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进去容易,出来就很难了。
两人在事发房间内已经待了半个小时了。邹与弦期间只询问了关于大门处电子闸的问题。
从宋媛薰的描述中可以得知,这整栋大厦都是属于蔷氏集团的产业,出入的也都是李子奇的员工。电子闸是四个月前开始筹备,历时三个月的装配和调整,上个月刚刚开始启用,除了限制无关人员的出入之外,还可以用来记录员工的出勤情况。如此一来,这世界上能够不被记录地进入大厦的人就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宋媛薰,另一个就是李子奇的原配夫人王雨瑛。邹与弦接受了这条线索,但心里却认为宋媛薰提到这个女人有杀人的便利条件,无非就是一种报复的心理。
李子奇的办公室不算很大,至少,和他的身价相比,这间屋子显得有些寒酸。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两个书架,和一张待客用的沙发。邹与弦看了看书架里的书籍,绝大部分都有翻阅过的痕迹,大概这也算是李子奇成功的因素之一吧。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坐在办公椅上的,一刀刺中后背心脏部。这点很奇怪,因为背后中刀之后,死者应该向前扑倒在桌子上才对,当然,不能排除是凶手搬动的尸体。
“这办公桌上有少了些什么吗?”
“看不出来,平时的东西也就是这些,除非是少了些文件。”
邹与弦简单地检查了下桌子上的文件袋,文件的日期和内容大体上和抽屉里的日程记录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这表示凶手并不是为了寻找、窃取商业文件而搬动了李子奇的尸体。
椅子的背后就是面向马路的窗子,百叶窗的一边被抬起,显得很凌乱,窗台足有40厘米的宽度,上面毫无秩序地摆了几盆花,大多已经枯萎,唯一一棵生长力旺盛的孔雀兰却已经摔在地上了。从桌子和窗台的距离可以推断出,如果办公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么椅背后面完全可以站着一个人,但也只是勉强可以立足,根本就没有空间可以挥刀。
“你进来的时候,这盆花就已经在地上了么?”
“是的,应该是凶手弄掉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送给子奇的,那时我们刚刚在一起,他很珍惜它,不会不小心的。”
邹与弦扬手试了试,即使利用这盆花的空间,也还是没有足够的长度来挥刀。看来行凶方式已经遇到瓶颈,那么就来考虑一下本案最大的悬疑之处,那就是凶手是如何不被人发现,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走进了这间办公室行凶。
邹与弦仔细察看了房间的把手,上面铺满了银白色的粉末,看来警方已经在上面取到了指纹。从目前的最大嫌疑人还是宋媛薰这一点来看,显然是指纹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
董事长的办公室是在顶楼26层,事发时,宋媛薰正在24层的茶水间。因为当天李子奇需要在七点钟的时候参加一个晚宴,而宋媛薰正是他的女伴,为了不打扰李子奇处理未完的文件,五点钟下班后到达的她,便直接前往茶水间等待。
40分钟之前,邹与弦已经查看了茶水间的位置,它就在24层楼梯口的正对面,也就是说案发当天坐在茶水间里的宋媛薰,可以看到每一个从楼梯口经过的人,没有任何的死角和盲点。而事实却是,宋媛薰到达后到发现尸体的两个小时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楼梯口。
“你确定你到达大厦的时候,李子奇还没有遇害?”
“我确定,因为他下来看过我一次,那时是差十分钟六点的样子。”
“那么后来为什么你要上去,是因为他叫喊了?”
“没有,是因为宴会开始的时候,子奇答应要致词,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六点半的时候离开,不然就赶不及了。可是七点钟的时候他还没有下来,我就上去看了看,没想到,没想到……”
宋媛薰的声音又有些哽咽了,但邹与弦并没有理会这些。因为进电子闸的时候,自己是用的李子奇的ID卡,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警察随时会上来查看。现在抓紧时间多找到一些疑点,才是最重要的。
邹与弦把宋媛薰独自留在了办公室,自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蔷氏大厦一共有三部电梯,但能到达顶层的却只有一部,而且是二十层以下不停的。邹与弦上电梯之后,走进去仔细地看了看,电梯的装潢很奢华,不愧是给高层专门使用的,而且左右两角各有一个隐蔽的摄像监视器。
“您回来了。”听到有人推门,宋媛薰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看见邹与弦走了进来。
“案发当天知道你在大厦里的都有谁?”
“除了我和子奇应该没有人知道了。”
“事发之后,你没有报警是么?”
“没有。”
邹与弦没有再说话,而是把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案发已经有几天了,这房间里一直没有开过暖气或者空调,而此时更是冷得出奇,好像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会凝结。很久的沉默之后,邹与弦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之后慢慢地开口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大的嫌疑人是王雨瑛。”
“子奇的妻子?”
“你是她的保姆,李子奇是她的丈夫。她知道你们有私情,所以他有宴会,你没在家,如果她没有智力上的缺陷,就应该知道你的所在。事发之后她马上报了警,更说明了这一点。”
“为什么?”
“很简单,首先要过电子闸口,就一定要有ID卡。凶手没有走楼梯,这座大厦又是尖顶的设计,没有办法从天台下来,所以凶手只能走电梯。但是所有有ID卡的人都应该知道,这部唯一能到达顶层的电梯里,有两部监视器,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死角。在这样的危险情况之下,凶手依然选择了坐电梯。原因有两点:第一,凶手知道你在大厦里,而且很可能在茶水间,走楼梯会被你撞见。第二,还是因为凶手知道你在大厦里,只要行凶之后,在警察到达之前报警,那么你就会是第一嫌疑人,而且你还在案发之后失踪了,警方就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追捕你的上面,有了嫌疑人,查看电梯录像就只是一个证明过程,而不是侦破。能做到以上几点的就只有一个人,王雨瑛。”
“可子奇是他的丈夫!”
邹与弦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她,因为在他心里,只相信合理的东西,而且心里也在盘算着是否要将更坏的消息告诉宋媛薰。
“明天,我会去王雨瑛的家里查一下。如果是她的话,我会报警。”
“您去?自己去?那么我呢?”
邹与弦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把脸别过去,不直视对方地说道:“等一下会有警察上来,明天你应该在看守所。”
晴天霹雳,进入大厦之后,宋媛薰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帮李子奇找到真凶,如何将事情真相大白,却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问题。可从邹与弦的表情和语气来看,这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您是我的律师,不能保释我吗?”
“我再义务提醒你,我们国家没有用钱保释这一说法。可以取保候审,但是一般只用于民事案。我已经相信了你不是凶手,那么也请你相信我,你被扣押之后,作为你的代表律师,我有权阅读警方目前所找到的资料。加上今天所掌握的线索,我有信心不会让你含冤入狱。”
邹与弦的话音刚刚落下,宋媛薰还没有来得反应。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了,一支支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两人。
审讯室很空旷很昏暗,只有嫌疑人头顶上的一盏灯。中国人有句古话,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在宋媛薰心里,审讯室就等同于监狱,等同于刑场上的利刃,想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可对面的审讯员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用记录簿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不是很大,但已经把她吓得丢掉了手里的水杯,水洒了一身。
“说吧,李子奇的老婆王雨瑛,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把她藏起来,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那里。”
“人命关天,你必须老实回答问题,如果她死了,你就是凶手,到时候判你死刑,后悔也晚了。”
“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啊!我知道的话,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说的啊!”说着说着,宋媛薰又哭了。
邹与弦向身边的警员申请了一包纸巾递给宋媛薰。眼泪还没有擦干,审讯员就开腔了:“你哭也没有用!我告诉你,李子奇的死你已经脱不了干系了!如果你能交待王雨瑛现在人在何处,我们可以考虑让你将功补过,法庭上替你说说情。缓刑两年你也能回家看看父母。”
这句话算是惊天噩耗了,宋媛薰一时间当然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审讯员没有理会这些,刚要继续问话,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大门打开,进来一名年轻的警员。走到审讯员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恭喜你,你不用再说了,我们已经找到了王雨瑛。你一个女人,真没有想到心肠竟然这么狠毒!把人活活烧死!”
寒冷的夜光透过铁窗照射进来,斜斜地映在水泥的地面上。宋媛薰穿着囚服萎坐在硬硬的床板上,这已经是进来的第二天了。这短短的两天,在宋媛薰的心里比二十年还要漫长,不论在外面有多么的光鲜亮丽,多么的不可一世,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了,留下的就只有一个象征着囚徒身份的号码。
咣——咣——咣——
房间的铁门开了,看守员不耐烦地喊了一句:“6428,宋媛薰,你律师来看你了。”
两人对坐,中间有一扇有机玻璃板,将里外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宋媛薰前倾着身体,焦急地看着邹与弦,因为此时他是她唯一的救星了。
邹与弦认真地翻着手里的材料:“我已经得到了许可,警方也把材料副本交给我了。他们的初步模拟认为,李子奇在打电话的时候,凶手进入房间,李子奇转身想要上窗台,从大楼窗户旁边的防火梯逃跑,但没有成功,刚刚拨开花盆就被刺了一刀,因为窗台下面就是椅子,所以正好跌坐在上面。同时警方在房间门把手上采集到了很多组不同人的指纹。”
“那是一定的,平时出入他办公室的人很多。”
“有一个人我想问一下,男性,叫做王石忠。你认识么?”
“认识,他是王雨瑛的远方表亲,来这里做子奇的司机。”
邹与弦点了点头,从众多材料中拿起一张照片,浮贴在间隔两人的玻璃板上:“是他么?”
宋媛薰皱着眉头看了看,这应该是一张电梯防盗摄像的截图,应该是个男人,可图像太模糊了,而且拍摄的角度是头顶斜上方。摇摇头说:“实在是不能确认,这效果太差了,而且他还带着帽子。”
“那你知不知道,王石忠是不是左撇子?”
“不太清楚,没留意过,您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几乎所有的屋子内侧把手上的指纹,都是左手的,因为门从内侧是向左边旋开的。但是只有他的指纹是右手的。所以我怀疑他是左撇子,当时左手正拿着东西,所以用右手开门。”
“是不是左撇子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定王石忠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一个多月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没错,听说是车祸,下葬的时候我去了。”
几句对话打乱了邹与弦全部的思绪。原本认为这王石忠是凶手的可能性是八九不离十,但就算证据再多,也不可能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去做凶手。
“你确定他是一个多月之前就死了?”这是案件发生以来,邹与弦第一次手足无措,不然以往日的行事作风,万不会问出这么一个傻问题。
“我确定。”
“那么他的ID卡呢?”
“不知道,您怀疑有人为了他的ID卡杀了他?”
邹与弦没有回答,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很长时间的沉默,规定的半小时探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看守员见两人时久没有交谈,正要上前询问是否已经探视完毕,邹与弦突然抬起头来,拿起话筒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公司用出入记录来做考勤是在出事的前一个月。但是王石忠在此前就已经死了。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案发当天如果凶手使用王石忠的ID卡,就可以不留下记录?”
“对。”
王雨瑛的ID卡已经被发现,上面有她本人和李子奇的完整指纹,宋媛薰的ID卡一直在她的小背包里。这说明,凶手用来进入大厦的那张ID卡,百分之九十就是王石忠的。电子闸的装配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就是说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改装之后,自己的出入就会有记录。那么对于凶手来说,只要在设备完成之前,随便得到一个人的ID卡,并且确保此人从此消失的话,就可以在案发当天凭这张ID出入大厦而不留任何痕迹。但如此一来,王石忠的死,便成无差别杀人的产物。或者干脆王石忠真的是意外死亡,而这张ID卡正好是凶手捡到的,不过这样的话,李子奇的死就变成了非预谋的偶然性杀人。这两种可能性的发生率都不是很高,至少是邹与弦做律师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
想到这里,邹与弦又拿起话筒问了一句:“这个王石忠平时和什么人有过节么?”
宋媛薰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摇着头说:“他人很好,不爱说话,平时工作很认真,也很细心,有几次我在公司等子奇加班,他还主动去买东西给我们吃。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和谁有什么过节吧。”
“他知道你和李子奇的关系?”
“多多少少知道。”
“他住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家人?”
“他没有家人,要说亲戚也就是子奇和王雨瑛。去年年终的时候子奇帮他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说让他找个老婆成个家好好过日子。他住是住进去了,但是一直也是一个人而已。房子就在南五路的一个小区里。您要详细地址吗?”
“当然。”
按照计划来看,离开看守所,邹与弦应该去王雨瑛的出事地点察看,因为后天就要将第一次的辩护报告递交上去。但刚刚通过与宋媛薰的交谈所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事情到目前为止看似疑点很多,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发现和进展。
李子奇与王雨瑛虽然是夫妻,但两人的死没有什么关联,李子奇的生意和事业,王雨瑛别说参与,连问都没问过,同样的,王雨瑛平时接触过什么人,李子奇也都不知道。那么也就是说,和两人都有过节的人基本没有。
排除了仇杀的话,情杀的可能就更没有了,就算李子奇的死和宋媛薰有一些关系,但是按照警方的死亡时间推断,王雨瑛遇害的时候宋媛薰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财杀,不过目前警方没有发现两人任何财产上的遗失,两人也没有后代或父母同胞,不涉及遗产的问题。
所有的动机可能性,都已经排除掉了。不论是警察、侦探还是律师,遇到此类的案件是最难办的,因为它太简单了,没有任何的诡计,没有自动装置,没有密室,杀人的手法也简单,就是拿着刀走进去,一刀刺死。所谓做得越多,失误就越大,相反事情越简单,漏洞就越小。总之现在就只有王石忠这一条线了。想到这里,邹与弦决定加快些速度,先去王石忠的住所查看一下,再去王雨瑛的案发现场。
防盗门很干净,并不像荒废了一个月的样子。邹与弦拿出工具,刚想撬开房门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找谁啊?”
一句话吓得邹与弦赶忙将小钩子藏在了袖子里。回身望去,看见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已经有些发福,而且手里正拎着采购回来的食品,看样子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家庭妇女。
“哦,没什么,我一个朋友住在这里,我有他的钥匙,但不知道是哪一把,正在这里一个一个试呢。”
“你是小偷吧?”
邹与弦愣住了,急中生智解释道:“我真的不是小偷,真的就是我朋友住在这里。他叫王石忠,是个司机。”
听到这里,眼前的这位大姐噗嗤一声乐了。拍着邹与弦的肩膀说:“哎呀,不好意思,误会了,误会了。你找的那个王石忠啊,搬走了!现在我住在这儿。”
“您是王石忠的亲戚朋友?”
“不是。”
“那您怎么会住在这里啊?”
“怎么不能,这房子是我们两口子买的。”
“买的?买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那您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么?”
“这我不知道。”
“那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线索又一次地断掉了。邹与弦只好转身下楼,走到半层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回头向上喊道:“对了,您知道七字道怎么走么?”
“哎呦,那一片我还真不熟,你问问院子口物业的吧,要不就打车去算了。”
“好,谢谢。”
发现王雨瑛尸体的地点是在城郊的一片荒地处,邹与弦一路上都在回味着刚才的对话。蔷氏集团坐落在庭院路,临街就是七字道,看样子那个中年妇女是真的不知道其所在何处,那么也就可以初步认为她和她丈夫和此案没有关系。
但是王石忠为什么会卖掉房子呢?一般来讲除非是非常着急用钱,更何况这房子还是李子奇买给他的,日后相见如果交待呢?难道说王石忠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死亡?但是那些卖房子的钱去了哪里呢?
带着这些疑问,邹与弦将车子驶入了荒地,说是荒地,其实就是小区搬迁拆除之后一直没有再施建设而已。远远的,邹与弦就看到远处仅有的那几棵树上围着警戒带,旁边还站着一名小警员,应该就是那里了。
邹与弦递出身份证件给小警员登记,对方从公文袋里拿出了一叠文件:“这是我们队长让我交给您的。他说他一会儿就会过来。”
“谢谢。我可以先看一下现场么?”
邹与弦的面前是一棵白杨树,已经枯萎殆尽,没有一点积雪,而且树干的下半截已经是碳黑色的了。那是因为王雨瑛就烧死在这棵树上。翻看手里的材料,案发现场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物证,唯一值得注意的,除了李子奇的汽车就停在路口处之外,就是这树上面的两枚大铁钉子了。报告显示,凶手是将捆绑住王雨瑛的绳子钉在树上的。邹与弦走到了树后,看着那上下两颗钉在树上的钉子,无奈地笑了笑,莫说把人活活烧死了,就是这两颗钉子,宋媛薰也没有力气钉进去。
“看出什么来了吗?”
听到背后有人说话,邹与弦停下思考转过身去,看见S城第四刑警大队的黄队长正在那里对自己微笑着。
“您妻子做好晚饭了么?”
听到这话,黄队长大声笑了起来:“看来你是想让我加班啊,有什么新发现?”
此时天空已经下起了白絮般的大雪,在北风的助威下,显得尤为凶猛。黄队长点了一支烟,刚吸了两口,邹与弦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首先,作为律师,我只能给宋媛薰辩护,不能帮她在法庭上作证。但是我可以在您的面前作证,王雨瑛死亡的时候,上午7点钟左右,她在我的事务所里。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番说辞,没有法律效果,但是我还是想让您用一个客观的心态来听我的推论。”
“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好,那么我先说本案的第一个环节,李子奇的死亡。这里有三个疑点:第一就是为什么窗台上的花盆会掉落。警方分析的结果是因为李子奇想要开窗户跳到外面的台板上,好从其他房间逃跑。而且经过采证,也确实在窗台上发现了此类的痕迹证据。但疑点就在这里,如果是宋媛薰进了屋子想要行凶的话,就算手里拿着刀子,也不至于把一个成年的健康男子吓得要从窗户逃跑吧。正常人都知道,通过一个26层的不到一尺宽的窗台从一个屋子跳到另一个屋子,这个危险性要比面对一个手持短刀的柔弱女子大得多。”
“所以你想说凶手是一个男人?”
“凶手的确是男性,但是一个男人拿着刀,也不会把李子奇吓到这个地步。”
“有道理,说下去。”黄队长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并用笔在上面写了几笔。
“以上是第一个疑点,再说第二个,就是电梯监视器拍到的那个人。目前警方还没有确定这个人的明确身份,但是形体分析的结果证明这个人百分之七十是男性。这个分析的结果对于我的当事人很有利。但是我的疑问是这个人为什么不走楼梯,这才是重点。知道宋媛薰当时就在大厦里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王雨瑛,但是眼前的事实证明她不可能是凶手了,而且就算是王雨瑛,也不可能会准确地知道宋媛薰就在24层的茶水间。”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很奇怪,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在行凶前去监视器前面露露脸。”
“还有第三个疑点,就是凶手是如何进入大厦的。大厦的入口是电子监控的,想撬门都没有地方。但是系统里却没有发现此时段任何人的出入记录。偌大的大厦等于就是一个密室。到目前为止,李子奇的案子我就发现了这么三点而已,但我想着已经足够支撑我的观点了。现在我再来说一下王雨瑛的死。同样有三个疑点:首先是为什么要开李家自己的车子?这是一起先掳绑后杀人的时间,按理说凶手应该自己准备运输工具;其次,就是为什么警方没有在车内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如果说凶手带了手套,那么报告中就应该写成没有发现任何指纹,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因为带着手套开车的话,方向盘和档位杆上所有人的指纹就都会被抹去或者被破坏掉,但是警方依然在这些地方找到了很多完整的指纹,只不过没有什么价值而已,这是为什么?再有最后一点,为什么要烧死王雨瑛?凶手完全可以像杀死李子奇那样,一刀刺死了事。”
一通长篇大论之后,黄队长掐掉了手里的香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身边的这位年轻人。按照手下警员的说法,邹与弦是在自己到达前十分钟左右开始勘查的现场,仅凭这短短的十分钟和手里有限的调查资料,竟然可以如此条理清晰地提出一个又一个的疑点,自己倒是很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没有讲出来,于是便引导性地说道:“你认为是为了什么呢?”
“我拿到警方资料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点,王雨瑛死的时候,是穿着皮大衣的,而且还原图上的款式,我很熟悉,就在我事务所的对街,是欧洲货,两星期前才有的新款。”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不喜欢这件大衣,所以连人带衣服一起烧了?”
“不是,我无非是想说,这个凶手要具备能自由出入集团大厦,敢在监视器前留下影像,可以把李子奇吓得跳窗户逃走,知道李家有车,能在不留下可疑指纹的情况下开走汽车,而且一定要烧掉那件皮衣等所有的条件。”
听到这里,黄队长失望地摇了摇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有。其实凶手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仔细思考的话,谁都可以发现他。之所以警方一直没有怀疑他,是因为他使用了一个心理陷阱,让所有人,只要开始介入这个案子,那么所追查的方向就一定是错的。”
“有这么神奇?”
“不算神奇,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杀人。”
“这不是废话嘛!难道杀死李子奇和王雨瑛的,是个死人?”
“对,就是一个死人,应该说是活着的死人,这个人就是王石忠。”
“王石忠?死掉的那个司机?”
“没错,他有大厦的ID卡,而且是没有记录考勤的,他带着帽子在监视器前面出现,谁也不会想到是他,一个死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这足够把一个大活人吓得要跳窗子了。他是李子奇的司机,有汽车的钥匙,所以要开李家的车,方向盘上能采集到完整的指纹,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戴手套,上面本来就有他先前留下的无数的指纹。最后就是那件皮衣,它的问世是在王石忠死亡之后,所以不能让自己的指纹留在上面,必须烧毁。”
“你说得其他的都很合情合理,但是鬼杀人太荒唐了。”
“如果他根本就没有死呢?”
“不可能,如果他没有死,那么墓碑下埋的是谁的骨灰?”
“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
黄队长听到这句话,顿时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说道:“你是说,他用别人的骨灰代替自己的,好诈死行凶?”
“没错。”
“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就要感谢我有每天看报纸的习惯了。”
说着,邹与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递了过去。那是宋媛薰来找他那天的报纸,上面的黑体大字赫然写着“火葬场招聘火化师引来数千大学毕业生”。黄队长立刻拿起来反复地观瞧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份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报纸,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层秘密。
“而且我还知道王石忠‘死’前一个月,卖掉了李子奇送给他的房子。”
黄队长没有说话,车子里只能听见车窗外凛冽北风的嘶吼,和邹与弦无法平静的心跳声。这是宋媛薰唯一一个翻案的机会,一切都取决于眼前的这个人是否会相信自己。又过了很久,黄队长还是没有反应,邹与弦终于忍不住了:“黄队长……”
只见黄队长摆了摆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一旦你的推理是错误的,我们开了王石忠的坟,这个责任谁来担?”
“我来担,只求我拿到骨灰之后,您能批准让鉴定科鉴定骨灰DNA。”
黄队长突然带着一种略带狡猾的笑容说道:“你喜欢那个丫头?”
“萍水相逢,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你担这么大的风险是为了什么?”
“为了真相,我是律师,就和您是警察一样,是一个不允许犯错误的职业,我们的每一个决定,后面都捆绑着生命。”
这一周的时间,邹与弦替宋媛薰安排了一个临时住处,同时律师行的运作也恢复了正常。伙伴林和音也从南方的城市回来了,这几天一直在帮邹与弦整理资料。所谓外事具备,只欠东风,一切都等着DNA检验报告出来之后,好恢复往常的平静。
事实往往就像是一只轻盈的舞者,总是能美妙地绕过你的每一个设想。
上午十点,期待已久的检验报告从传真机里缓缓地出现了。但它所带来的却是惊天的噩耗。经过检验,骨灰和在王石忠办公桌上收集到的毛发皮屑被证实同属一个人。也就是说这骨灰千真万确就是王石忠的。
房间内的空气又一次地凝结了,释放出一股让人无法承受的重量。邹与弦默默地将为下午出庭所准备的辩护词稿撕得粉粹。几天来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在此时都已经成为了泡影,自己做了无用功无所谓,但是再过几个小时,宋媛薰就要站在被告席上了。邹与弦坐了下来,回想自己从头到尾的推理和认证,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呢?难道是宋媛薰从一开始就欺骗了自己?但如果凶手是她,李子奇的死还比较好解释,杀掉王雨瑛这的确不是宋媛薰能够做到的,据邹与弦所知,她连车都不会开。
只有利用这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重新思考一下整个案件,尽量找出一些对宋媛薰有利的疑点。邹与弦打开电脑,准备重新整理一份辩护词稿。刚要开始写,却愣住了,因为眼前的键盘上有一张纸,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片纸屑,就是刚才撕碎的词稿,有一片飘到了这里。顿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邹与弦笑了笑,拿起椅子背上的大衣,飞奔了出去。
下午一点钟,S城高级法院大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他是本案被告的辩护律师邹与弦。按理说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辨方律师应该在庭内做准备才对,但为什么邹与弦此时却依然站在这里?因为他在等着一个人,一个记者。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邹与弦的视线里果然出现了这个人。此人走到台阶下面,左右看了看,对邹与弦说道:“您是辨方律师吧?我是报社的记者。马上就要开庭了吧,您怎么还在这儿啊?”
邹与弦微笑着回答说:“不着急,我在等你。”
“等我?”
“对,我想询问一下你对此案的看法,你觉得宋媛薰有罪吗?”
“当然没有!”这句话回答得太快、太激动了,说话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有了一个要捂住自己嘴的动作,又马上收了回去。
但这一切都已经被邹与弦看在了眼里:“没有,很好,和我设想的一样。可是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王雨瑛死的时候,宋媛薰不是在您那里嘛。”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这一点基本所有的记者都知道了。只要您咬死这一点去打,应该不会输的。”
邹与弦还是面带微笑,一边说,一边走下台阶去:“我也不想输,但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除非你能帮我作证,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案件的发生过程,对吧?王石忠先生。”
眼前的这个记者,突然傻掉了。口齿也变得不清晰起来:“我,我怎么会,您,您怎么了,我怎么会是王石忠,我只是一个记者。”
“警方已经通知了所有登记要来采访的记者和报社,开庭时间改到了下周四。如果你是记者,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信不信由您,再说DNA检验报告不是出来出来了吗,不是证明了王石忠死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检验报告是出来了,但是结果证明,那根本就不是王石忠的骨灰。”
“不可能!”
邹与弦已经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听到他歇斯底里的叫声,不禁笑出了声音:“你就不要再装了,你敢不敢让我拔一根头发去验证?或是和我简单地握个手也可以?”
说这话时,邹与弦伸出了左手,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原本礼貌性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狰狞:“你是怎么知道的?”
“引用一句名言——‘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因素,剩下的那个,不论多么的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你的想法的确很巧妙,但是也不是没有漏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烧死一个人还要绑在树上,而且还是要用钉子将绳子钉在树上,一般来讲,只要绑住一个人再点火烧死他的话,就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了,用绳子和钉子把人固定在树上实在是大费周章。但是你没有办法,因为你没有办法给绳子打结。再有就是李子奇办公室内侧门把手的上的指纹,警方采集到你的一枚指纹是属于右手的,但是门是向左开的,用右手开门会很不自然。最后就是现在了,我伸出了左手,可是你却没有。那是因为你的左手是假肢,真正的左臂已经被你火化掉了。警方取证化验一定是从上面取样,所以你买通火化师,让他把别人的骨灰放在下面,你左臂的骨灰放在上面。现在只要重新检验一下,你的诡计就会被揭穿。”
王石忠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微笑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脸上:“我今天真不该来。”
“但你一定会来。你做了这么多事情,连手臂都失去了一条。全都是为了她。”
“没错,我的确是喜欢她,本打算杀了李子奇,就没有人再糟塌她了,表姐也可以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是你连王雨瑛也杀了。”
“我没有想到,我约他出来,向她坦白了一切,她还是要继续诬蔑媛薰。”
“这点我想到了,如果王雨瑛是被掳走的,凶手不可能会细心到让她穿上皮大衣防寒。”
王石忠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真不知道,媛薰找您做律师,对于我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邹与弦微笑着拍了拍王石忠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作为法律工作者,我义务提醒你,你现在去警局,还算是自首。”
一天之后,宋媛薰如期重见天日,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将她的物品归还时,衣服的口袋里只有一样东西,是一枚蓝宝石的戒指。而十字街71号的事务所里却充满了吵闹声,因为邹与弦又做了一次亏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