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平衡》全文阅读_作者：吴谁
一
人生犹如游戏，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有如噩梦。
即使是噩梦，也有醒来的时候。
胖子最先醒来的总是鼻子。因为他就住在一家三星餐馆的地下室里。天天早上不到五点，厨子烹调的香味总是能将他叫醒。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狠狠地大吸一口那要人命的空气，然后起床去啃昨夜买来的馒头。隔了一个冬夜的馒头有如坚铁，很有嚼劲，他晚上收工时，一般会在收摊的夜宵摊上捎上几个。
也许早上的馒头更加可口香甜，但晚上的馒头总是最便宜的。
不过，这几天胖子出工时泡了冷水感冒了，鼻子被堵住，根本闻不到什么气味，这才睡了几个安稳觉0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这次胖子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个感觉，不是闻到了什么刺鼻的怪味，而是感觉自己的脸正贴着什么冰冷的东西，很舒服。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肥嘟嘟的脸紧紧地压着地面，姿势很不雅。他现在是撅着屁股，俯着身子趴着，右手僵硬地摊了出去，左手压在胸膛下面，已经发麻。
口水正从痴痴张开的嘴巴中溢了出来。
他慌忙立起身来，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袖子去擦自己的嘴巴，却直接抹在了手背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赤身裸体的，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
好笑的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遮住私处，而是去摸平常放在屁股口袋中的钱包。
当然钱包不在那里，因为他也没穿裤子。
他身上什么都没穿。
这打劫可真够彻底的，他自我解嘲道。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醒来发现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是不是让他陷入昏迷的凶手剥去了他浑身的衣服？胖子并不知道。很遗憾，他连那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慢慢地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晚上，买了报纸，找了几个零钱，胖子突然就想给家里打电话了。
寒风中，他抖抖索索地钻进电话亭，差点卡在了狭窄的门口。他没有掏塞在屁股后面的钱包，直接从上衣口袋中抠出那几枚硬币，数了数，刚够打三分钟。
三分钟正好，可以听听家里妈妈的声音，又不用向她汇报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搓了搓冻得像胡萝卜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硬币一个接一个地投入电话机的入币口。
“叮咛！”第一个硬币下去的声音有点沉闷，和平时的感觉不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触发了。
投第二个硬币的时候，胖子手抖了一下。银晃晃的硬币不小心滚出手掌。胖子下意识用脚去接，哪能接得住，他又不是黄飞鸿。
硬币砸在脚面，反弹到电话厅的角落，正好处在电话机的下面。胖子吃力地弯腰去捡，这才巧合地看到了装在电话机下面的奇怪装置。
那是一个小小的喇叭口，黄铜色，从电话机下面伸了出来。
就在胖子弯腰的同时，喇叭口喷出一丝暗黄色的烟雾，就吹在他的脸上，反而是一种暖暖的感觉。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乙醚，迷奸水，或是香港那边俗称麻女仔专用的fing霸。
他也没有想太多，简直就是一瞬间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他连自己怎么倒下去都不知道，直到他赤身裸体地醒来。
见鬼，这抢劫犯也太高科技了。
胖子使劲巴眨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他还没有直起腰，头就狠狠地撞到了天花板，脚底下的地板也随之摇晃起来。
他脚下不稳，又跌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被困在一个悬挂在半空中的铁笼子里。
二
这个笼子就是遛鸟笼子的放大版，只不过是用漆黑的铁条打造。所谓的地面是平滑冰冷的铁皮，很薄。因为自己的体重，中央略微向下凹，形成一个浅浅的盘子状。
自己就是盘子上的菜了，胖子苦中作乐地想。胖人的心态总是偏向于乐观——也许正因为他们乐观，所以才会变胖。
盘子直径大约一米多，边缘焊着小拇指粗的铁棍。铁棍共十二根，缓缓地向上延伸了一米多，最后收拢在头顶，系在了一根粗粗的钢索上。
笼子悬在空中，所以胖子稍微动一下，笼子就会左右摇晃个不停。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笼子的边缘，握住铁棍稳住身子，向周围张望。笼子的四周一片空旷，看不到墙壁。但不远处的空中，也挂着一个笼子，里面有白花花的物体，莫非是和他相同处境的人？
但胖子看不分明，因为他是高度近视眼。平时用的啤酒瓶盖厚的眼镜，醒来时就不见了，所以现在整个世界都如同打上了薄薄的马赛克。更何况，这房间中也没有明显的光源。
人悬挂在空中，心里当然没底。胖子探头想看笼子下是什么，至少想知道自己是悬在多高的空中。虽然笼子的栏杆间隙很宽，但胖子的头也伸不出去。还好笼子因为体重而倾斜，所以有了大概的视野。
下面大概两米处有一个很大的水池，里面装满了暗黄色的液体。如果笼子突然下降，正好会掉进这个水池中。水池边上有一条窄窄的过道，再过去又是一个水池，正好处于另一个笼子的正下方。
“你丫的总算醒了。”不远处的空中，一个青春而兀傲的女声感叹道。
胖子吃了一惊，向发声处看去。声音是从另一个笼子中发出的，原来那堆白花花的肉体是一个女孩子。
胖子有点后悔自己小时候没有好好保护眼睛了。
“你丫的最好不要乱动，”那个女孩子似乎向胖子竖起了中指，“你就没闻到空气中那刺鼻的味道么？”
胖子使劲地吸了一口气，很遗憾，他的鼻子因为伤风堵住了，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听好了，下面的液体，是强酸。按照我以前的经验，这十有八九是浓得要命的盐酸。你懂么，化学式是HCl。”
盐酸，胖子是知道的。他以前看过一篇恐怖小说。密闭的房间中，凶手想用浓盐酸去化掉被害者的尸体，却不小心自己掉进了盐酸池中。不到十分钟，凶手就溶解在强酸中，只剩下一具尸体躺在反锁的房间中，形成了一起诡秘的密室杀人案。浓到一定程度的盐酸，恐怕也只有惰性最强的金子才不会被腐蚀。
“也就是说，如果头顶上的钢索断掉的话，咱们就会掉进……这强酸中？”胖子胆战心寒地确认。
“是的撒。莫说你了，就连这铁笼子，禁不住盐酸的腐蚀。我们铁定尸骨无存。”女孩子强气的声音中也带有一丝颤抖。
“谢谢你。”胖子喃喃道，久久地盯着下面平静如镜的液体，视线竟然无法移开。
“切，”女孩子无奈地哼了一声，“老娘没办法，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呗。你还没发现吗，我们的笼子是用一根绳子吊在一起的。你那边乱动，我这边也好不了。刚刚我这笼子开始摇摇晃晃，我猜你就醒了。”
两个笼子是用一根绳子连在一起的？胖子好奇地看着头顶：头顶上的钢索大概三米长，绕过一个滑轮，向那边延伸过去，想必就通到了女孩子那边。
这且不是像一个天平？
自己和女孩子就是天平上的砝码。如果哪个笼子变轻了，那么另一边就会慢慢地下沉，一直沉到强酸中？
胖子打了个寒战。
“靠，你个色狼，别一直盯着这边看啊。”那边的女孩子叫骂道，“老娘一个大美女，居然也被剥得跟个拔毛鸡似的。脱我衣服的人，是不是得道高僧啊，居然忍住没有对我犯下错误。”
“我是高度近视，看不见你的。”胖子慌忙解释，心里暗暗有点可惜，“不过，咱们系在同一根绳子的两头，说明我们的体重是一样的。你算哪门子的美女！”
“拜托，我们笼子下面还有一串砝码。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但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我下面的砝码绝对比你笼子下面的重上几十斤。”女孩子没好气地解释道。
胖子没了脾气，他好男一向不和女斗。
“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美女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问话的人，嘴巴不停起来，“这是不是绑架勒索？”
“不会。”胖子摇摇头，冷静地思索道，“不管你如何，反正我是不可能被绑架勒索的。要被人绑架的话，起步价总也得有个发财的老爹吧。我家世代贫农，根正苗红。在下区区一宅男，偶尔出去打零工，最近又没有中五百万。尽管不值得炫耀，但我完全没有被绑架的价值。”
“呃，”女孩子似乎被胖子的坦白惊得说不出话来，“我爸爸倒是董事长，可是我是后妈带来的。他那个冷血禽兽，才不会顾我的死活呢。要是我被杀了，他说不定还愿意倒给钱。”
“这算我们俩的一个共同点了。不过，完全没有作用呢。你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胖子靠着笼子壁坐下。
“我不是很清楚。”女孩子毫无戒心地一摊手，“晚上喝醉了，我回家时摇摇晃晃，总是撞墙。实在走不动了，我趴在路边想休息一下再走，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就到这里了，居然还是全裸出镜。”
“这又算一个共同点了。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喝醉了，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送你回去。你身边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而且家里也一定不管你吧？”胖子试探性地问道。
“那又如何？”似乎触到了女孩子的痛处，她的声音有点不高兴起来，“老娘老早就是成年人了。”
“我的经历和你不同，但处境类似。我是在一个僻静的公用电话亭被迷晕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到那个电话亭中打电话，完全是一个随机的过程。只是因为在附近买了杂志，正好剩了一些硬币，就想用这个零钱打个电话回家。绑架者无法预料到我会进入这个电话亭，这是其一。安装迷晕我的装置，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是其二。所以他们并不是刻意以我为对象，他们的目标只不过是任意一个使用该电话亭的过客而已。”胖子仔细的回想着失去知觉的过程。
“你分析这个有意思么？”
“你还没有了解吗？”胖子突然对自己的分析的结论感到胆战心惊，“在一个手机普及的年代，还会使用电话亭的人，多半是没有复杂社会关系的边缘人员。他们就是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过问。而你恰恰也是这类人——爹娘不疼的叛逆女孩，说不定哪天就离家出走，和小白脸私奔。”
“你妈的才和小白脸私奔呢！”女孩子不乐意了。
“拜托，”胖子的脸色铁青，“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就算失踪了，不会有人伤心，也不会有人报案，更不会有人追查。就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被人绑架。因为绑架者需要我们失踪，需要我们永远不能重返社会！”
突然，胖子笼子左下方，也就是两个笼子的中间走廊处，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
“分析得好！聪明的男人最讨女孩子喜欢了。”一个甜甜的声音在下方响起，但听起来格外别扭，很可能是经过了变声的电子音。
“但是，你有一个地方猜错了哦。坏消息是你们中间会有一个人消失。但还有一个好消息啊！活下来的那个人，可以拿到最高价值为250万元的金子！价值250万元的金子耶！”
三
“唉，现在全球经济都不景气，但偏偏通货膨胀得厉害，什么东西的价钱都在往上飞。不过，其中也包括了你们将要获得的黄金的价格哦。每克十足金，比小指甲头还小的一片金子，就拥有有250元以上的高价。目前金融危机的阴影下，金子是最为保值的投资了。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连我都忍不住羡慕你们呢。”
下面的声音像极了某个知名主持人。胖子趴到笼子边缘，尽力向下看去，仍是看不太清楚，只觉得那个女人穿了一身兔女郎服，两只白白的长耳朵竖了起来。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对面笼子里的女孩子似乎见过大场面，不屑地说道，“平白无故的天下掉金子，我才不信，你骗鬼去吧。”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啊，你们可要努力奋斗才行。接下来的短短半个小时里，你们要回答四个超难的智力问题。是抢答哦！谁能抢先回答出正确答案，就能获得价值好几十万元不等的金条哦。”兔女郎似乎很擅长热场，“你们不会已经发现了吧，你们其实是激动人心的号称收视率最高的搏命大夺金的特邀嘉宾。好，时间就是金钱，答题时间正式开始！”
搏命大夺金，没有听说过这个节目啊？还号称收视率最高？胖子有点迷糊。不过，时间不等人，兔女郎的题目已经开始了。
“现在有两间房，一间房中有三盏白炽灯，另一间房中有控制这三盏灯的开关。现在要你分别进这两间房一次，然后判断出这三盏分别是由哪个开关控制，能想出办法吗？”兔女郎看着手上的出题板，叮嘱道，“注意哦，友情提示第一点，这两间房是分割开的，毫无联系；友情提示第二点，每个房间只能进一次哦。现在，抢答开始！”
房间的某处响起了嗡嗡的蜂鸣声，似乎在计时。
“额……这题目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对面笼子里的女孩子还在犹豫，胖子已经开始推理答案了。
单纯地用开关的方法，是不可能知道三个灯和开关的对应关系的。因此，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也就是说，这道题就是个智力急转弯的题目。
主持人在题目中强调了是白炽灯，也就是说题目的解决方法就隐藏在白炽灯的特性中。
白炽灯除了开关之外，还有什么特性呢？
如果把白炽灯放进嘴巴里，是无法拿出来的！
啊，这又不是搞笑节目。
胖子的地下室中只有一盏台灯，电源还是偷接的楼上餐馆的。在寒冬的晚上，要是被子睡不热，胖子就会把台灯打开，白炽灯泡亮久了，就会发烫。胖子就靠这个暖手了。
对，这就是题目的关键！
“先走进有开关的房间，将三个开关编号为A，B和C。将开关A打开10分钟，然后关闭A；再打开B，然后马上走到有灯的房间。此房间内正在亮着的灯由开关B控制。马上用手去摸一摸另外两盏灯，发热的白炽灯由开关A控制，凉的灯泡由开关C控制。”胖子一口气说完。
“恭喜！这位嘉宾答对了。”兔女郎欢呼道，与之配合，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完全是应付的腔调嘛。
“答对的这位先生可以获得我们的第一份黄金大奖！”兔女郎打了个响指。
突然从胖子笼子的上方，栏杆的空隙中，凭空掉下手指粗细的金色硬块。落下的条状物打在笼子底的铁皮上，发出了好听的叮当声。
胖子惊喜的捡起一块用手感受着：冰冷的触感，沉甸甸的分量，黄灿灿的颜色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学着电视中的桥段用牙齿去咬，有点软。据说真正的黄金都是这样，质地不硬，容易变形，但不会掉色。
“这位先生好疑心。安心啦，这种黄金的纯度是五个九。如果不放心，我们事后还可以提供质量保证书和发票。”兔女郎调侃着他。
“啊……”那边笼子里的女孩子好惋惜地叹道，“咋我这么聪明的人就没想到答案捏。”
胖子慌忙的将所有的金条捡了起来，大概二十多条，估计有整整的一公斤吧，价值二十万元呢。他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头昏昏的。
这太不可思议！为什么回答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获得价值上十万的黄金呢？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凭空轮到他？
幸福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发现自己的笼子在缓慢下降。
胖子突然记起，刚醒来的时候，那边笼子的女孩子就说过，两个笼子是用同一根绳索穿过滑轮连在一起的。所以，这边一晃动，那边就能感受得到。
也就是说，这就像一个天平，两边的笼子就像是秤盘，人就是上面的砝码。刚开始时，两个笼子是静止的，说明一样重。
现在，这边增加了将近一公斤的金条，天平已经失去了平衡，开始向胖子这边倾斜。因此，他的笼子现在开始缓慢下降。如果平衡不马上恢复的话，笼子会一直下降到极限。
胖子看看头上的天花板。虽然模模糊糊，但大约估得出有三米远，也就是说，笼子的上升空间是三米。
他再看看下面。
笼子的下面是盐酸池，连骨头都能化掉的盐酸池，离笼子底的距离不到两米！还没等到女孩子的笼子升到顶部，他的笼子已经全部浸入盐酸池中。
胖子现在才明白，这个游戏并不只是回答问题获得黄金那么简单，而是有更深的含义。
谁答对了题目，谁获得了黄金，谁就会死于盐酸池中。
所以游戏的题目才叫做“搏命大夺金”！
四
胖子吓出了一身冷汗。而此时，兔女郎的第二个问题已经提出，还是那么简单。
“听说有一只笨乌龟掉进了一口深井中，现在它要爬出来。可是乌龟很笨咧。它向上爬一小时，可以爬上4米。但爬完后，它要休息一小时，休息时会滑下去2米。这口井总共深10米，请问，笨乌龟究竟要用多少个小时才能爬出来？抢答开始！”
尽管心神不定，胖子还是尽力想着：乌龟上爬4米，滑下2米，也就是两小时能爬上去2米，平均一小时一米。因为井深十米，所以，需要十个小时。
可是，这个答案是错的。因为最后的四米，乌龟只要一个小时就能爬上井口，而不用接着休息。也就是说，实际上需要的时间是爬开始六米所用的六个小时，加上最后四米所用的一个小时。正确答案应该是七个小时。
胖子得出了答案，但是他不敢回答。
如果他这一次答对了，奖励的黄金只会加快他下降的速度。
“靠，七个小时！”对面笼子的女孩子兴奋地叫了起来。
“恭喜，正确！”兔女郎大声地喊道，“恭喜这位小姐获得本次活动的第二批黄金奖励。”
黄金在那边笼子叮叮当当的落下，少女放肆地笑着。
胖子倒是一点也不遗憾黄金被对方夺走。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笼子下降的趋势停了，然后还慢慢地开始回升。他缓了一口气，但突然愣住了。
他想通了一件事。
这有问题。在正常的情况下，胖子的笼子不应该回升，而是应该停止下降，然后恢复静止状态。
因为现在胖子和那个女孩子每人答对了一次题目，分别得到了一批黄金奖品。所以，两个笼子的重量应该达到了近似的平衡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绳子和滑轮之间的摩擦力将会阻碍笼子之间的相对滑动，所以胖子的笼子会静止，而不是缓缓上升。
除非，两次的黄金奖品重量根本不相同！
现在，胖子的笼子在上升，这说明对面女孩子获得的黄金重量大于胖子第一次获得的重量。
如此推断，如果每一次回答问题奖励的黄金重量都不相同，那么要得到黄金并能存活到最后的关键，就是让对方获得比自己更多的黄金。
贪心的人必死，这才是这个抢答比赛的关键。
那么，如何才能达成这一目的呢？
不容胖子多想，兔女郎又开始出题了。
“1元钱一瓶汽水，喝完后两个空瓶又可以换一瓶汽水。现在，你有20元钱，最多可以喝到几瓶汽水？抢答开始！”
这个问题超简单的，胖子用手指算到，一开始的20元钱可以买20瓶汽水。喝完之后，就有了20空瓶，又可以换10瓶汽水。这10瓶喝完后有10空瓶可换5瓶；喝完后有5空瓶可换2瓶还剩下1空瓶；喝完后有3空瓶可换1瓶还剩下1空瓶；喝完后有2空瓶可换1瓶；再喝完后剩下1空瓶就不能换了。所以总共能喝到：20+10+5+2+1+1=39瓶汽水。
他不能贸然作答，因为他还没有掌握这个游戏的诀窍。
幸好，那边的女孩子也没有做声。
胖子努力回想刚开始兔女郎的介绍，线索一定就蕴含在里面。
她说，优胜者有可能拿到最高价值为250万的黄金。而黄金的金价是250元每克。也就是说，整个黄金奖品的总重量应该约为十公斤。
刚开始，自己得到的黄金大约重一公斤。之后，女孩得到的奖品重于我的，而且我上升的速度和我刚才下降的速度很相像。于是可以推断，女孩子那边的笼子现在比我重了一公斤——她得到了重量为两公斤的黄金奖励。
十公斤减去一公斤和两公斤。剩下来的奖励大约还剩七公斤的黄金。而纵观两次答题后的奖励：第二次的奖励重于第一次的。按照这个惯例，第三次的奖励不会少于第二次，第四次的奖励不会少于第三次。这只剩下一个可能的分法，那就是第三次的奖励为三公斤黄金，第四次的奖励为四公斤。
也就是说，只要我放弃第四次的奖励，那么就算我得到了第三次的奖品，也能以四公斤的重量轻于对手的六公斤重量存活。
“三十九瓶！”胖子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竞争真是激烈啊。这一次的胜利者又成了这名男士。让我们为他降下胜利的黄金之雨！”兔女郎宣布。
金条再度从天而降。随着重量的反超，胖子的笼子停止了上升，开始下降。
这次的速度非常之快，因为他这边比女孩子重了整整两公斤，是上一次的两倍。
胖子都没心思收集金条，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兔女郎，希望她早点提出下一个问题，好让对方获奖，从而产生重量变化，让自己的下降停止。
“好，终于到了最终关了。让我们侧耳倾听，这关键性的决定性的这最后一道题目：”兔女郎大声的宣布出题目，“‘不’字的发音是什么？”
“‘不’字的发音是什么？现在，抢答开始！”
不字的发音，不就是bu（四声）吗？你刚才都念出来了。这算什么题目啊，太简单了，简直就是一目了然嘛。
但是，对面的女孩子没有回答，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胖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他的所有推断，都是基于女孩子没有发现竞猜的最终目的是防止自己沉入盐酸池中。如果女孩子发现了，就会明白，回答了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将获得超重的黄金沉入盐酸池。
也许，正是因为她发现了真相，刚才第三个问题提出时，她才会久久没有回答。因为她获得了黄金后，自己的笼子开始下降了，因此女孩子醒悟了。
也就是说，她绝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胖子自己也不会回答。
目前，胖子笼子的重量重于对方。如果两边都不回答的情况僵持下去，不用过多久，胖子就会被盐酸池所吞没。
五
笼子不断地下滑。
就算胖子的鼻子堵住了，似乎也能闻到刺鼻的味道——他曾记得浓盐酸好像是一种易挥发的溶液。
死在盐酸中是什么么感觉呢？
炙烧感是如何从你的皮肤慢慢地刺进你的肌肉和骨头？
胖子打了个寒颤，他必须马上阻止笼子的下滑。
“对面的女孩子听着，我有一个办法让你获得更多的黄金，而且不会下滑。”胖子抓住栏杆，急切的向对面提出建议。
“哦，什么方法？”女孩子懒洋洋的问道。
“你回答第四个问题，然后将得到的黄金转交给我。这黄金既然是我们的奖品，就应该可以自由转让。对吧，主持人？”胖子问着底下的兔女郎。
“当然。你们笼子里的黄金就是你们的，可以任意处理。如果不方便转让的话，我也可以代劳。”兔女郎点点头。
“这样就好！我算了一下，我现在有四公斤黄金，而你大约有两公斤。第四个问题的奖励，应该是五公斤黄金。你可以自己留下三点四公斤，剩下的都给我。这样，我还是比你多上零点二公斤，如何？”胖子虽然诚实地报上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黄金重量，但故意将猜测的黄金奖励说高。
谎话夹杂着真话，这样才不容易被揭穿。
“你怎么知道第四个问题的黄金是五公斤？”女孩子怀疑道。
“很简单，第一次我得到的奖励约为一公斤，第二次你得到的重于我，估计是两公斤，你自己应该清楚。而第三次，我得到的奖励是三公斤。你看，这不是很有规律么！第三次的奖励，是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总和，这样才不会出现平局的场面。所以，第四次的奖励，必然是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总和，也就是两公斤加上三公斤，等于五公斤。”胖子侃侃而谈，全然没有提到奖金总额为250万元的线索。
“嗯，你说得还像那么一回事，比我聪明多了。”女孩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的话，我最后得到的奖励是五点四公斤黄金，而你的是五点六公斤，还是比我重一点。”
“所以，你愿意答应这个条件？”胖子惊喜的问道。
“不！”女孩子断然拒绝，“你比我聪明，又是我对手，所以我不会听你的。你肯定有阴谋。”
兔女郎主持人却开始微笑着鼓掌：“很漂亮的忽悠。恭喜这位女士，你已经成功地回答了第四道问题。”
“我没有回答啊，我只是拒绝了他的建议而已啊！”女孩子扑到笼子边，惊恐着。
“第四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在于回答，而是在于骗对方说出那个‘不’字！”胖子哈哈大笑起来，“我根本不在意你是否接受我的提案，我只是想让你说出那个不能说的字了。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女孩子凄惨地哀号起来，甚至盖过了黄金跌落的声音。
胖子的笼子再度上升。
他这才欣喜若狂的收集齐笼子底部散落的黄金：“我赢了！这些都是我的了！妈的，老子出去之后，想吃……”
他愣住了，因为这次的上升异常的短暂。笼子的运动很快就回归静止，然后慢慢的回落。
“为什么？”胖子抓住笼子的栏杆，看着女孩子那边。
他只听到扑通扑通的闷响。虽然视力不好，胖子也能看到女孩子将那些黄闪闪的事物一条一条地丢进下面的盐酸池中。
“你干什么？你居然把他们都丢掉？”胖子有点喘不过气来。
“反正我也是死，为什么还要抱着这些东西？”女孩子冷冷地说，“更何况，只要丢掉那些多出来的黄金，我就能活下去，说不定最后还能剩下那么一两条的。”
“天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相当于一百一百地烧自己的钞票！”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什么好留念的。”女人一旦被逼到绝境，比什么都可怕。
胖子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黄金。
金元素的稳定性很强，所以才能作为通用货币。纯度高的黄金甚至连浓盐酸都腐蚀不了。
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子就算将黄金丢进盐酸池，事后也能捞得起来。
但主持人也强调过，笼子里的黄金都是属于胖子的。言外之意就是，笼子外的黄金，胖子根本就没有任何主权。
只要黄金一丢出笼子，就相当于归还了主办方。
是不是他们早就考虑到了这个结局，所以才那么大方的将十公斤重的黄金作为奖品赏赐给胖子玩家呢？
胖子看看自己下降的笼子，咬着牙，也开始丢起了手中的黄金。
这才是这个游戏最可怕的地方。不管你前面获得了多少的黄金，现在都不过是一场虚空而已。
六
对笼子里的两人来说，这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拉锯战。
对面笼子中的女孩子丢弃了一部分黄金，这边胖子就必须要丢更多才能换回自己笼子的上升。
但这样的举动只不过引发了下一次丢弃的恶性循环而已。
为什么对面笼子的女孩子不安心去死，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需要她！胖子咬牙切齿地想道。
你丢弃的不止是黄金啊，还有我的家，幸福，还有未来！
胖子紧紧的抓住金条，手一直颤抖。尽管得到是何其容易，但放手却是难上加难。
我舍不得，胖子想，我舍不得！不管怎样，也要保住一部分金条。
胖子突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腕，牙齿深深地陷入肉中，痛彻心扉。
他曾有一段时间做过借住餐馆屠夫的助手。胖子负责在给牲口放血的时候，压住拼命挣扎的它们不让动弹。这是一个能让他体重发挥作用的职业。
所以，他才能上百次的亲眼目睹屠夫师傅是怎么割断牲口的喉部血管，牲口怎么颤抖着活活将血流干。
“刀一定要事先磨快，否则你就割不断血管。”师傅从还在抽缩的颈部扯出一段白色半透明的条状物。“这就是血管，你摸摸，是很有弹性的。因为这牛还不老，实际年龄跟你差不多大。”
那时，胖子不敢看血肉模糊的切口，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身下已经没有挣扎力气的将死牲口。
他止不住的想到，现在我的血管也会很有弹性吗？
胖子是不是疯了？他居然再一次咬上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腕，满嘴的鲜血涌出有如恶鬼。
而那边笼子的女孩子却已经停止了丢弃。因为她已经两手空空。
但胖子怀里还剩下了五根金条，约为250克，算有五万元的价值吧。
女孩子惊奇的看着胖子这边：“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将所有的黄金都已经丢弃，为什么你还能持有黄金？我们的初始重量明明是相等的啊！为什么我的笼子还是在下降，你的在上升？”
胖子抱着金条倚着笼子，无力回答。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女孩子终于注意到胖子笼子边上，有一线红色的液体倾注而下。
“你在流血？啊！你居然将自己的血管咬开，用流血来减少自己的重量？”女孩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胖子。
健康成年人体内的血液大约在3.8到5.6升之间。如果失去15%的血量，是不会立刻让人觉得不适的。但只要超过这个标准，人的脉搏就会加速跳动，可能就会觉得晕眩发冷。人要是失去40%的血量，将会影响血液流回心室，从而使人出现心动过速的症状。
我现在失去了多少血液？胖子晕晕沉沉的，已经无法计算。他只是知道，失去的鲜血已经超过了自己怀中的黄金重量。
所以，胖子的笼子在缓慢上升，这是用鲜血换来的平衡。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胖子眼睁睁看过那些流干血的牲口是怎样死去的。胖子看不懂动物的表情，但他们似乎并不害怕，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一般——也许，那是因为它们的大脑已经缺乏血液，已经无法害怕。
我不能睡过去，胖子咬着嘴唇，挣扎着坐起来，用力将手臂折叠压在胸口——用这种方法可以止住上臂继续失血。
他并不会后悔。因为胖子知道，自己的血可没有金条值钱。很多人的血，都白白的流干了，也没有换来金条。
所以，他不后悔。而且他知道，这就是最后了。
那边笼子中的女孩子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就算她学我用减少血液的方法来降低重量，也无法获胜。
因为胖子的体积和重量都远远大过于她，可以损失的血液也比她多。这是他的优势。这个优势不可能被复制。
笼子上升的速度有那么快吗？为什么自己觉得被风吹得越来越冷？胖子闭上眼睛，但还是能很清楚的感觉到笼子在逐渐的升高。他突然听到对面的女孩子尖叫起来，然后自己的笼子开始剧烈的摇晃。
想必她的笼子已经沉到了盐酸池水面，腐蚀肉体的浓盐酸已经浸入了笼子。
笼子只有一米高，但她暂时还能攀着栏杆，把自己身体悬在上空。不过，这样也撑不了五分钟吧。笼子会慢慢的沉入池底的。
胖子突然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像被盐酸包围的就是自己。
他心里知道，是他杀害了那个女孩子。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他在内心反复地自言自语。
虽然我是个废人，但还是希望能活下去，希望自己能好好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如果我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去死，那么拜托你去死吧。
如果我是你，死了之后也不会怨恨对方的。
胖子紧紧地抓住怀里冰冷的金条，差点哭了出来。
拜托，拜托你安息吧。
突然，胖子的笼子猛然震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始迅速下降。
怎么可能？
胖子用尽最后一份力气看向对面。
对面的笼子上空，悬着那个女孩子。她的脚蜷缩在空中，并没有沾到任何盐酸。
唯一不同的是，笼子底部的铁皮，已经不见了。
胖子低头看看自己的笼子，所谓的地面是平滑冰冷的铁皮，很薄。
一开始，女孩子就说过，笼子下面还有挂有一串砝码，因为她看到了胖子笼子底下就挂了砝码。胖子也看到了女孩子笼子底下有砝码。
女孩子笼子底下的砝码，是为了平衡两个笼子的重量。因为她比较轻。
但，为什么胖子笼子底下也有砝码？
难道，这才是这个游戏的最终关键？
胖子打量着笼子，笼子的栏杆上并没有任何的出口或门，甚至连开锁的地方也没有。
那么，游戏结束后，主办方怎么放胜利者出去？用电焊熔断栏杆？
或者是……
那所谓的盐酸池，并不是夺人性命的机关，而是通向自由的出口！
回答问题后，平衡被打破。较重的笼子会慢慢下降至盐酸池，但并不会一下子就遭受莫顶之灾，而是有个缓慢的进入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腐蚀性强烈的盐酸就会将迅速将笼子的底部腐蚀穿。笼子底增加重量的砝码，也会因为悬挂的底部没有了而脱落。
这个才是游戏中决定性的重量，并不是黄金。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两个笼子下面都挂上了足够重量的砝码，包括原本就比较重的胖子的笼子。
这样一来，不管是谁的笼子先浸入盐酸池，他的笼子就会在不久后向上升起。
更关键的是，笼子底部被腐蚀穿后，原本密闭的囚笼就自然打开了一个出口，被困在其中的人才能逃脱。
能存活的人是那个得到最多黄金的人。
那么会消失的人呢？
一个笼子的人逃出后，平衡会被严重打破。另一个笼子将会飞速下降，瞬间沉入盐酸池。这个人，没有了逃生的机会。
这才是整个游戏的真正结局。
胖子的笼子开始飞速的下降。两个铁笼子交错的瞬间，胖子看到女孩子从没有底的笼子中荡了出去，跃到了盐酸池外的平安地带。
你活下来了，尽管什么黄金都没有得到。
真好。
在摇摇晃晃下降的笼子中，胖子想站起来，学女孩子攀到笼子顶上去，可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没有了力气。
尽管攀上去也没有用，但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但他无法做到。
就这样结束吧，盐酸漫入笼子时，胖子这样想。反正我已经太累了。
他突然回忆起那些被他压在身下的牲口。
血已经被放干的它们，死去时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和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一样？
那表情，是不是微笑啊。
活过，努力过，拼命过，现在死了。
勿留恋。
勿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