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列车》全文阅读_作者:刘中轩

1、杀手

“一名杀手正混在火车上。”

刑警副队长伍久顺凑近涂键玄耳朵,神秘地悄声说。

木马商务调查事务所的调查员,也就是俗称私人侦探的涂键玄正在开往郑州的火车上,准备去为一桩商业案子取证。他一上车就发现曾经的警校同学伍久顺穿着便装,在车厢里“鬼鬼祟祟”的四处打探。这就把涂键玄给“打探”到了。

伍久顺顿时双眼放光,把涂键玄拉进了值班室,一来就表明他绝对不是出去旅游的,他是有事。涂键玄料想也是,有这死胖子在,这趟列车绝不会安宁。

“据说是有人雇了杀手来办一个想跑路的人。但这个线报不完全靠谱,是不是真有,或者杀手会不会真的行动,都还难说。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我就跟上来了。万一有个极端犯罪分子混在火车上,那还得了。”

涂键玄好奇的问:“那杀手的目标和他的长相特征知道吗?”

“哎……重庆那面正在追查具体情况,我和队长就分兵两路,我到车上追查,他留在本地。不管哪一头破了,整个案子就能破掉。怎么样,老同学,帮个忙,和我们配合下?”

涂键玄笑着点了点头,“协助警方当然是我应尽的义务啦。好啦,我得去休息下。”

“你在卧铺哪个位置?我空了来找你。”

“我在硬座。放心,虽然卧铺都满了,但这毕竟是淡季,硬座空位多,能躺。”

“你们事务所还真抠门。”

涂键玄无奈的笑了笑,顺手把他的散乱长发又拢了拢。

硬座车厢比想象中的人还要少。涂键玄坐到了他的“045”位上,发现这一溜果然都是空着的。他倒在位置上准备小憩时,听见他隔壁一个旅客对他的同伴讥讽的说:“看,你还慌着去补卧铺票,说满了吧,你还着急。有必要吗,看这里,又安静又卫生,舒服多了。”

那同伴也是不断叹气,“谁知道呢。听说卧铺都是几个旅行团包完了的。真是缺德。”

涂键玄听了后,一个念头想起,旅行团是要登记旅客身份的,为了避免留下痕迹,那个杀手会不会选择硬座车厢呢?可即使这是淡季,整列火车里的硬座旅客也是好几百,真要一个个调查起来,车都到站了。

他在晚餐的时候醒来,正准备泡一碗方便面,伍久顺跑来叫他去餐车一起吃。想想有人请客也不错,于是就把方便面顺手放在桌子上。他起身的时候,看见车厢里其他旅客已经在吃面了,只有邻座的一个黑瘦的家伙还在忽忽睡着。

餐车人多嘴杂,伍久顺说得更多的只是为涂键玄当年在警校一时冲动而被迫离校的事鸣不平。涂键玄对此表现出一副懒洋洋的态度,他对往事听得耳朵都起了茧。所以他匆匆吃完饭,就借故去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旁就是吸烟室。

涂键玄在卫生间听见吸烟室里有一男一女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出于职业习惯,他竖立耳朵仔细听了下,但断断续续的,听的并不太清楚。

女的说:“你必须下去,你在这火车上太危险了。你好像已经被知道了。”

男的说:“这才刺激嘛。这叫挑战,懂不懂。也许是知道我的身份了。管他的呢,你等着,有好戏看……”

列车此刻进入了一个隧道,全是车轮撞击的哐当声,什么谈话都听不到了。

涂键玄从卫生间出来,那对男女已经走到吸烟室后的车厢去了。他看了眼顶部的标签,那面就是卧铺车厢。

他回到餐车,猛然看见先前还在硬座车厢睡觉的那个黑瘦的小个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用餐。

2、杀手行动了

第二天早上,涂键玄在座位上被一个胖列车员摇醒。

“请你到8号车厢来一趟。”一个生冷的声音。涂键玄从椅子上坐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要找他的人,只可能是伍久顺,但他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凶啊。

胖列车员看他动作缓慢,干脆一把就将涂键玄抓了起来,“快点!磨蹭什么!”

邻座几个旅客惊诧的转过头,连那个还在睡觉的黑瘦小个子都惊醒了,面色铁青的看着发生的事情。还在过道上的人迅速让开,好像怕惹祸上身。涂键玄明白了,肯定是火车上出事了,这个胖子自然就是伍久顺派来叫他去帮忙的,只不过……看见他留着长头发,穿着打扮又不修边幅,误以为他就是嫌疑人了。

反正他从来都懒得顾及自己的形象,涂键玄把身体挣脱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8号车厢就是卧铺车厢之一。除了旅客外,还有好几个乘警及伍久顺的便衣。带涂键玄来的那个胖子正神色得意地对便衣说,“人带来了。”可出乎列车员的意料,一个便衣很恭敬的对涂键玄点了点头,“我们伍队长正在等你呢。”

涂键玄进去后,隐隐的闻道了一股腐臭的气息。

伍久顺正在024铺位前的过道上,神色严峻的向涂键玄招了招手。

024铺位是下铺,上面正躺着一名死去的男子。那人面容略显得扭曲,嘴唇紧闭,身体早已僵硬。看上去年龄在35岁左右。

伍久顺说:“根据邻铺的几个说,这个人死得没什么动静。连在白天都不爱和人说话。由于没有法医,暂时不知道具体死因。在晚上11点熄灯后,他就一直在床上睡了。”

一名便衣走到伍久顺身边,小声说:“队长,已经跟旅行团和他的朋友核实过,024铺位的这个人叫旷亚,是一名会计师。他并不是游客,只是搭着旅行团买了到郑州的单程票。”

涂键玄俯下身,仔细地看着那具尸体,忽然指着颈部说:“这里有个针眼,而且有少许血迹。”

伍久顺沿着涂键玄的手看过去,发现那些少许的血迹已经变得淤黑,不注意看还以为是长的小痣。他脱口而出道:“有毒。”

围观的旅客此刻越来越多,纷纷问着什么事情。先前那名胖子还得意洋洋的说,车上出了个杀手了,立即引来一阵哗然,有讥讽的,也有咒骂的。伍久顺觉得不妙,赶紧让人把这些旅客叫回各自的位置,并声称警方一定能逮到凶手,保证大家安全。列车长则指挥着两名随车医护人员把尸体抬到医务室。等人都散去后,伍久顺看着025(即024的上铺)铺说了一声:“这个铺位的旅客呢?”

对面上铺的一名男旅客说:“警官,这个人好像今天早上一直都不在这里。”

“什么?”伍久顺扫了一眼025,发现铺位上还有一个鼓囊囊的行李袋和一件黑色外套。

那人继续想了想又说:“好像不只今天早上。我记得下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张床铺是空着的了。到现在都没人来。上半夜的时候,他老在那里翻来覆去的,弄的我好一会都睡不着。”

少了个旅客?卧铺都是给旅行团包了的,不可能中途上下客。就算中途下车,行李和衣物怎么不带走?伍久顺立即让旁边的列车长去发布通告,让8车厢025号回来。另外,由于这是特快列车,根据站务记录,在半夜后暂时没有人下站。

但过了10分钟,仍然没有回应。一名从旅行团调查回来的乘警过来说,这个旅客叫古秋显,他还有四个分散在下一节车厢的朋友,分别是两对夫妻,他们现在对古秋显的失踪也很着急。

伍久顺预感到有点不妙,立即命令从现在开始,所有下站的旅客必须接受身份登记。另外,他让便衣把上下铺两人的行李和衣物都收了起来。搬动上铺行李的时候,一名便衣提着件外套,突然说声,“这衣服好沉啊。”

涂键玄始终在小心翼翼的观察024、025的物品,并且专门问清楚了对铺的上下两个旅客,哪些是他们的,哪些是024、025的物品。铺位之间有个小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零食和饮料。

得到确认后可知,025放在桌子上除了一包水果软糖外,还有一瓶鲜橙汁,但喝得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贴壁的几滴橙水。而024的旅客没有任何物品放在上面。这点是因为下午的时候,025曾经多次吃过桌子上的食物。相反,024从来没有看见吃过任何东西,就是发呆或者睡觉,似乎情绪不太好。

涂键玄对伍久顺悄悄的耳语了几句。伍久顺听后眼睛一亮,对着那瓶橙汁也仔细看了看,便立即让一名便衣把它收拾到塑料袋子中。

涂键玄还详细询问了对面铺位的两人昨天晚上的情况,毕竟他们和024、025在一个隔间内。

得到的消息是:

一、昨天晚上并无什么异常,连大点的叫声都没有。

二、在过道上经过的人不时都有,比如巡视的列车员和上卫生间的旅客。

三、熄灯前,那两个人也都好好的。

3、铺位被换之谜

在列车长值班室里,伍久顺等人对古秋显、旷亚的行李进行了检查。那两人的行李已被编好号,放在左右两边。

首先打开的是下铺024旷亚的,里面都是一些旅行常备的换洗用具,钱包及手机。而后,打开上铺025古秋显的,却让在场的警员们吃了一惊。因为除了换洗衣物外,在行李袋里居然搜出了一扎一扎的钱,算起来起码有20万。至于那件提着有点重的外套,则是因为在夹层里还藏了2万元左右的现金。

伍久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不像劫财啊,被人杀死了,一分钱都没有动。”

涂键玄冷冷地笑了声:“火车里那么多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人都不容易,还有功夫拿钱啊?”

伍久顺也说是,稍后,他又望着那瓶橙汁,不由得拍了拍涂键玄的肩膀,“还真有你的,连瓶盖上的针眼都发现了。”

死者是024下铺,旷亚。失踪的人是025上铺,叫古秋显,并留下巨额现金。看上去,旷亚死于某种毒药,而且毒性很大,见血封喉,好像喝的饮料又有被人下过什么东西。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个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呢?

“最关键的是,这个杀手还会不会继续行凶。”涂键玄不停地撩拨着他的头发。他一般思考的时候,就喜欢跟他的头发过不去。

列车长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说了下他刚才的清理工作:“全体列车人员和旅客都清点过,除了少了一个旅客外,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我们检查过后,发现死者所在8号车厢的卫生间外的垃圾桶里,有一个针管。”说着,他把一个用塑料袋保存起来的针管小心的摆在了桌子上。

然后,一个更令伍久顺他们吃惊的情况来了。一名便衣进来说,刚才有名就在024对面铺位,也就是下铺的乘客说,他想了起来,024、025乘客曾经在熄灯的时候交换过铺位,是下铺024主动提出交换的。至于原因,据那位旅客回忆说,024的旅客说他神经衰弱,睡在下铺听见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心头烦睡不着。由于下铺方便,票价还要贵点,所以上铺025的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伍久顺“咦”了一声:“这又搞什么名堂呢!两个人在熄灯以前换了位置。也就是说在刚才我们弄错人了!包括他们的行为和行李全弄错了。死者不是旷亚,而是古秋显!而失踪者是旷亚。”

涂键玄摸了摸下巴说:“按照这种情况判断,那笔巨款就不是之前认为的古秋显的,而是搬到了上铺后的旷亚的。”

与此同时,涂键玄为了明确先前的混淆,在一张纸上把他们的情况逐点罗列了出来。

旷亚——

一、白天在下铺024号,因嫌闹,和古秋显对换,晚上在上铺025号。

二、表现得不爱说话,不吃东西,情绪不好。

三、目前失踪,留下巨额现金。

古秋显——

一、白天在上铺025号,晚上换到下铺024号。

二、表现比较活跃,玩牌,喝橙汁吃零食。

三、已中毒而死。颈部、饮料都有针孔。

果然,伍久顺仔细检查了两边行李中钱包里的身份证,证实确实如此。他不禁叹了口气,“小小的一个变动,想不到那么麻烦。差点弄错了。”

接着他思考了会,说出了他的疑惑:“既然可以用毒针杀死古秋显,又为什么在饮料里注射东西呢?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旷亚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失踪呢?他为什么要和古秋显换位置?”

涂键玄突然拉住了列车长的肩膀,“请您赶紧和经过的车站联系,看铁轨附近是不是有人身亡?因为那么快的速度,如果跳车,肯定必死无疑。”

列车长听了后也意识到事情确实有道理,他赶紧用话机和经过的大小车站进行了联系,很快,话机里传来D站站长有些焦急的声音:“我们的道班组工人在18号隧道中段发现一具男子的尸体。现在已经报警了,死者身体正在核实中。”

伍久顺“啊”了一声,把一双肥手环抱在胸前,自言自语说:“这肯定就是旷亚了。可这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呢?”

列车长说:“18号隧道?那可是很长的一段啊,列车通过都要起码五、六分钟以上。”

涂键玄说:“如果我们先前没有弄清楚的话,凭现在的表面现象,会不会轻易的认为是古秋显跳车自杀,而旷亚死于毒刺。那么动机又是什么呢?”

伍久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列车长也觉得这个人有点神神叨叨的,奇怪为什么伍队长会把这个看起来像个失败文艺青年造型的家伙弄进来。

接着,伍久顺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设想:“也许问题处在他们换铺位上。古秋显的死很可能是误会。杀手目的是携带巨款的旷亚。

“杀手在熄灯后走到旷亚应该在的024号铺位下手,不知道已经换成了古秋显。但过阵子,也许杀手还在附近转悠,或者凑巧下手后,真正的旷亚从上铺下来去卫生间,这样他就看见杀错人了。于是就尾随旷亚到了卫生间,便把旷亚推下了车。另外,夜间能在卧铺车厢出没的话,那么杀手肯定是卧铺车厢里的人。”

列车长听了很兴奋,“对!这就把整个事情搞清楚了,搜索范围也……小了一点。那么这个凶手会是卧铺车厢上的谁呢?我们甚至连哪节车厢都还不知道。”

涂键玄摇了摇头,对伍久顺的推论保持了怀疑,“为什么凶手对古秋显的饮料下毒呢?白天他是不可能搞错人的啊。”

“难道……”列车长在两个专业人士面前小心翼翼的说,“两个人都是杀手的目标?”

4、死者都有问题

伍久顺和重庆警方联系后,分别核实了古秋显、旷亚的身份。失踪者旷亚是一间投资公司的会计师,那间公司由于非法贷款等事宜已经受到调查,目前处于停业整顿中。

死者古秋显是一名汽车销售经理,其公司负责人在接受警方调查的时候,说风闻他曾经和几名大客户发生纠纷,可能和巨额回扣未兑现有关,还受到过客户要找杀手做他的威胁。

伍久顺又找了旅行团和邻铺的旅客进一步做了调查后得知,原来包下卧铺车厢的是几个旅行团,为了规避某些原因,所购买的位置是零散的。所以古秋显和他的四个朋友分开在了两列车厢里。

伍久顺让古秋显的四个朋友到医务室辨认了下古秋显的遗体。

先来的是陈兴和关小红夫妻。伍久顺发现看上去50来岁的陈兴的反应略显平淡,关小红却很悲伤,一个劲的哭。陈兴则多数时间在安慰他妻子。

另外一对夫妻是显得年轻的多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林正鹏和王悦,和前面年老的一对相反,林正鹏显得很伤感,不住的叹气和摇头,“古秋显啊,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怎么就走了呢,太了真可惜,昨天还一起玩牌……”他妻子王悦除脸色一直有点发白外,基本上很少说话,看了会就说提醒了几次,“走了吧,是他没错。”

中途到F站的时候,伍久顺让几名便衣带着古秋显的遗体和那瓶饮料下车,到当地的警局调查清楚死因、死亡时间以及瓶中的化学成分。

根据邻铺的辨认和本人证实,这两对夫妻曾经先后到古秋显的位置来玩,陈兴、林正鹏还和古秋显玩了会斗地主的纸牌游戏。晚上的时候,陈兴说累了就回到他的铺位,剩下林正鹏、古秋显和邻铺的两个轮流斗地主。这个时候,旷亚则坐在走道旁的椅子上,要么看看窗外,要么发呆。期间也向他发出过斗地主的邀请,但被他以不会而拒绝。

另外调查林正鹏、陈兴两夫妻的情况,得到的结果是,林正鹏、陈兴是同一家港口物流公司的项目经理,两人都曾经找古秋显买过车,所以成好为朋友。他们的妻子也都是这家贸易公司的职员。

听完报告后,伍久顺笑着对涂键玄说:“列车长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两个死者都不干净,都是被人买凶杀人的可能。这个杀手这次是打批发,做了笔大单啊。不知道这车上还有谁被列入黑名单没有。奶奶的,就那么大个火车,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挨个死了两个人。”

列车长听得头皮直发麻,“我们一定加强列车安全工作,保证今天晚上7点安全抵达郑州。”

伍久顺也不甘示弱:“那我也要在7点前抓住这个凶手!”

那个胖列车员拿着瓶热水走了进来,给在场的每个人斟了一杯茶。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胖列车员往死者遗物的方向,貌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涂键玄看见了。胖列车员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低着头赶紧退出。

随后,涂键玄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11点40,还有将近7个小时到晚上7点。

很快的,关于杀手的传言也在列车上弥漫,有人说这是一趟死亡列车,人会接二连三的死去。已经有不少旅客(包括硬卧)声称要提前下车。所以给伍久顺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到下一个站是下午2点,还剩2个小时不到。

5、又有人死了

到了下午一点的时候,一名便衣进到列车长室报告,说林正鹏来有事情说。正好,列车长和伍久顺、涂键玄三人正在研究案情,便立即让他进来。

林正鹏看上去神色有点不自在,他说:“我妻子王悦似乎看见了昨天晚上那个凶手。”

“怎么回事?”伍久顺立即来了兴趣。

“她不太确定。她说,昨天晚上去卫生间的时候,正好我们那节车厢有人用,于是她就去找了好几节车厢,最后找到了还空着的餐车的卫生间。她正要进去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吸烟室有几道闷声,好像是什么相撞了,然后一名列车员走了出来。就在她走进卫生间时,就看见有个列车员从隔壁吸烟室走了出来。

“由于古秋显所在车厢和餐车是连着的,所以她今天反复回忆,想起经过古秋显的铺位是空的。所以她就觉得从吸烟室走出来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她更不知道,那人到底看清楚了她的样子没有。

“我老婆现在怕得不得了。她说现在看见列车员就怕。我说去报警吧,她又不敢。我就悄悄溜过来,看能不能给你们提供个线索。”

涂键玄插了句:“你妻子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没有?”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她说当时车厢很黑,看不太清楚样子,但再见到的话,也许能辨认出来。她还说,那个人没往卧铺车厢这面走。她出来后有几个人正从卧铺这面走来。而另外一头没有人,那个列车员应该就是往硬座车厢一面走了。”

“去了硬座车厢?”伍久顺眉头一皱,想到了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把涂键玄“抓”来的胖列车员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列车长,咱车上又死了一个啊!”

列车长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叫又死一个啊!”

林正鹏看见这个列车员,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众人再不多说,立即赶了出去。

在9号卧铺车厢的卫生间前,许多乘客围在门前议论纷纷,弄得这里水泄不通。几名乘警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拉开。一滩血在卫生间的门下淌着,而那门怎么都打不开。一名列车员说,那门已经被反锁了,所以暂时还不知道里面死的是谁。

列车长不得不招呼了一名乘警,用钳子花了五分钟才撬开。打开门后,在后面围观的人轰然一声大叫。死者是一名女士,伍久顺和涂键玄都觉得很面熟,这不就是刚才还来提供线索的林正鹏的老婆——王悦吗?

在后面的林正鹏也看见了,顿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王悦此刻斜瘫在卫生间地上,肤色发白,双眼圆瞪,脖子上已被人割开了一个口子,看得出是被割断了动脉,现在能流出的血已不多了。大部分血液已经顺着蹲便器流了出去。她手里还握着一把水果刀,但握得并不紧。

难道她被杀手认了出来,所以遭到报复?

可是……伍久顺仔细看了下,这里面积局促,仅供容下一个蹲位的卫生间。窗户虽然开了半个口子,不过是探出一个脑袋的高度。而且外面风声呼啸的,窗口周围也是光溜溜的,无法攀爬。就算凶手从窗口爬出去,也不可能翻到车厢顶部,更不可能翻到旁边吸烟室的窗口去。因为那里与这里相隔了一米以上,也根本没有可以攀爬的东西。

接着,他观察了下门栓的情况。那道门闩只能从内部拴上,在外面就有个蓝色的塑料色带,表明室内有人使用,在外面是不可能把这门栓好的。如果死者不是自杀,这是一起密室杀人吗?

涂键玄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进来,那名先前“抓”他的胖列车员此刻变得殷勤起来,还帮他把围观的人拉开。结果他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黑瘦的小个子。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碰到的人竟然向胖列车员道起了歉,然后退回人群里,很快离开了这节车厢。

涂键玄略感诧异后,便拉着卫生间那扇门,一会关上,一会又打开,反复了几次。伍久顺注意到,这门在关上的时候,还留有一道细微的缝隙。这个老同学又发现什么了?

6、黑色塑料袋

林正鹏的朋友说,最后时候见到王悦,是在中午的餐车上,她正在和林正鹏吃饭。王悦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吃的很慢,吃到一半甚至就不想吃了,一个人就回了卧铺。林正鹏吃完后,说跟过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据醒来的林正鹏说,他跟王悦回去后,说了会话觉得不对劲,就趁她去卫生间的时候去了列车长室。也就是说,王悦的死是在林正鹏到列车长室的这段时间发生的。这节卫生间是在两节卧铺车厢之间,而由于大部分人都还在餐车用餐,所以卫生间前后当时并没有人。之后有人去上卫生间,发现有血从门下淌出才觉得有点不妙。

伍久顺仔细询问了下时间。但林正鹏并不记得王悦去卫生间是什么时候,大概在她走后5分钟的样子,他才去的列车长室。算上经过每节车厢的时间,他在列车长室总共呆了五分钟的样子。然后他们又到了王悦死的卫生间。中间距离王悦中刀,应该在10—15分钟左右,这和王悦死时的情况基本吻合。

等林正鹏走后,列车长便立即发表了他的看法:“我看是自杀。门是在里面反锁的,从窗户出去也根本不可能,时间上也十分自然。如果是他杀,那凶手真的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是要防止她尖叫被人听见,毕竟那么小的一个空间。”

伍久顺说:“我还是偏向于凶手灭口,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证据。但如果凶手一直尾随他呢?他可以在事先没有计划在那时杀人。但尾随后发现王悦独自去了卫生间,又看见周围无人,就在王悦正要关门的时候,突然冲进去。一个职业杀手杀人,手法应该很快的。”

“可是,”列车长提出了也是伍久顺的疑问:“如何做到让门反锁?”

“这个不难。”涂键玄不知道从那里找了个线,栓了个套在一边,反复的演练着什么。他说:

“注意下,那门关了是有道细缝的。凶手杀了人,只要用一根棉线栓在门闩上,关上门,一拉就可以了。他只要抽断棉线,把它收回去,就可以不留下证据。所以内锁并不见得是自杀证据。”

“但这个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根据林正鹏的证词,昨天晚上那个杀手出来后,去了硬座那面。如果那凶手是卧铺的,为什么会去硬座呢?而且他穿着列车员的制服,那么为什么要这样穿?显然就是为了以列车员的身份顺利的从硬座车厢到卧铺车厢。”

伍久顺猛的一拍他的圆脑袋,“先前我们进入了个误区,以为杀手是卧铺车厢的。那么现在……事不宜迟,我们派人去硬座车厢搜查,看列车员制服还在不在。”

涂键玄又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列车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很简短的通话之后,他宣布那件列车员制服已经找到了,但不在车上。一名巡查的道班组工人发现铁轨外有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看竟然是一套列车员制服,立即上交给了当地的站长。站长就打了电话给了列车长,询问是否他们车上掉的。从丢弃地点推断,时间正好就是一点左右,即王悦的死亡时间。

“对啊!”伍久顺明白了,“凶手杀死王悦,就把制服丢了,溜回了硬座车厢……这样我们连罪证都找不到了。”

可是涂键玄却一直在摇头,脸色非常痛苦:“不对……不对啊……”

伍久顺和列车长瞪大了眼,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涂键玄还在那里摇头,摇了半天突然笑了。他一拍大腿:“是啊,塑料袋!关键就是它了!就是这样!整个案情就快水落石出了!”

伍久顺正要问为什么,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原来是接手古秋显遗体的警局电话,尸检和药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死于一种剧毒药,产自云南丛林,毒性甚至可以达到见血封喉。古秋显胃内还有安眠药,但不足以致命。

涂键玄听完这个结论后,拍了下手掌:“那么案件就破了。”

伍久顺和列车长半信半疑的问:“真的?”

7、杀手被抓住了?

列车在2点准时到G站。卧铺车厢的许多人趴在窗户上,羡慕的看着那些下车的人,为自己还留在这趟死亡列车而烦心。

先前的那名胖列车员此时换了件便装,提了重重的旅行包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下了车。他的同事在车上还冲他笑着说:“胖子,回家让媳妇好好伺候下。”胖列车员却没有笑,低头就走。结果他撞翻了旁边一个人。胖列车员吓了一跳,正要给那人道歉,谁知道那人却先声一句,“对不起。”

他一看,那人竟然就是先前在车上也被他碰到的小个子。胖列车员懒得理会,掉头就走。可没走几步就被几名警察拦住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小个子看到这里,脸色一变,背好他的包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快速离开,可他面前已经站着几名警察,虎视眈眈地望着他。列车上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有人小声议论,凶手原来就是他们两个。

涂键玄和伍久顺此刻也趴在窗户上。列车长则连声叹气,说真想不到是自己多年的部下。伍久顺则语带自嘲的说,“竟然差点把那小个子遗忘了。”

在10号车厢,林正鹏看见胖列车员和小个子被警察带走,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大喊大叫起来,“人渣,我要给我妻子报仇!”要不是被陈兴死死抱住,他就跳了下去。

8、涂键玄的推理

涂键玄和伍久顺等人来到林正鹏的铺位前,看着他几近疯狂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直到火车启动了很久,林正鹏才渐渐的平息下来。陈兴低声问伍久顺:“警官,杀手抓到了吧?”

伍久顺看了眼涂键玄,点了点头。

涂键玄耸了下肩,语态和缓的对车厢里的旅客们说:“趁着大家都在,我就先以个人身份把整个案子说一遍吧。希望有助于大家恢复旅游心情。”

先前还各自忙着自己事情的旅客们,此刻全停了下来,齐刷刷的望着涂键玄,车厢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首先,可能大家都知道了,警方得到了线报,有杀手混迹在车上,除此外再没有任何线索。凶案发生了三起,凶手的痕迹也就暴露的差不多了,我们也顺藤摸瓜的知道了谁是凶手。请听清楚,我说的凶手而非杀手。正是那条线报,让我们都以为凶手是一名像电影演的那种职业杀手。其实所谓的杀手根本是虚构的人物。举报有杀手的人,不过是为了迷惑,因为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凶手。

“这样,三起命案就好解释多了,因为动机很明显。所有的线索,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涂键玄突然双眼直视林正鹏,“……你。”

林正鹏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陈兴恼怒的说,“荒谬!”

“听我慢慢说。林正鹏最大的破绽是,他来向我们报告说,她妻子听到了杀手在吸烟室和受害人的打斗。可是,他忽略了个事实。死者旷亚从车上落下的地方是一个长长的隧道中。我想大家这一趟经历过的隧道不少吧,都该有经验。在列车经过隧道时,除了车轮的哐当声,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而林正鹏说他妻子听见了吸烟室有打斗的闷响声。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林正鹏的妻子在撒谎?可她最后也成了受害者。

“我就开始怀疑林正鹏,于是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解释。林正鹏为什么要杀古秋显?我昨天晚餐的时候,在餐车卫生间听见隔壁吸烟室一对男女的谈话,女的说男人上这趟车很危险,他可能被知道了。而男的却满不在乎,觉得他虽然可能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就是想冒这个险,有好戏上演了。也许听了后会以为这个男人就是杀手。但知道杀手在车上,这在起初是一个秘密。杀手怎么可能知道他被暴露了?合理的解释是,那番话的当事人双方,是一对通奸者,而女人的丈夫也在这趟列车。甚至那个女人也怀疑,她丈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奸情。

“但她想不到,那个丈夫还为他们计划好了一次谋杀。计划是怎么样的呢?因为我们调查出来,死者古秋显在业务上有回扣问题,有人曾经声称要找杀手来做他。一个发现妻子出轨的丈夫,很容易对奸夫采取报复行为。于是杀手的传言,加上那番对话,让我怀疑是有人为了制造了一个杀手来掩藏他的罪行。随着事实的发展,让我越来越加强了这种怀疑。那么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呢?

“到了熄灯后,丈夫就按计划行事。先前他在奸夫,也就是古秋显的饮料里注射了安眠药,这样他对古秋显下毒刺,就不会因为反抗而惊醒别人,别人也会以为是杀手所为。熄灯后大家都睡了,凶手借故去卫生间,就走到古秋显呆的上铺前准备动手。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应该呆在上铺的因为喝了有安眠药的饮料而沉睡的古秋显,此刻却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借着当时昏暗的灯光,他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本要杀的奸夫古秋显已换在了下铺,正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沉睡着。他要是对古秋显下手,那么先前的安眠药等痕迹怎么掩盖?难道要把昏睡的古秋显搬回上铺吗?那很可能会弄醒其他铺位的人啊。计划被打乱了吗?

“正好,换到上铺的旷亚起身去了卫生间。那么新的计划立即在他脑子里生成,还可以更助于他的脱逃。怎么回事呢?他要利用调换铺位和旷亚半夜去卫生间的机会,制造一次误杀的假象,再杀掉旷亚,利用先前的杀手传闻再加一次搅局,使整个案情变得更扑朔迷离,让他可以浑水摸鱼。

“林正鹏昨天下午在古秋显那里打牌的时候,发现旁边的旷亚心神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就怀疑这个人也有问题。于是呢,林正鹏按照原计划把毒刺刺入了沉睡中的古秋显。接着,他跟到了旷亚去的卫生间门外,打开了吸烟室的窗户。巧合的是,当时火车经过了隧道,四下一片漆黑。林正鹏利用这个时机,突如其来的对旷亚发动了袭击,并把他从吸烟室的窗户推了下去。

“于是,人们就更不会想到古秋显死于情杀,而是杀手所为,既可能是误杀,也可能是故意的,因为古秋显和旷亚都不干净。旷亚本身是一个携款潜逃的家伙。他和古秋显都可以被认为是杀手目标,这就更增加了两起命案的迷惑性。

“但古秋显的死,仍然逃不过王悦的眼睛。因为昨天晚上林正鹏借故去卫生间的时间,正好是古秋显被杀的时候。她就会料到奸情暴露了,凶手就是丈夫林正鹏。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心神不定的原因,因为她想不到丈夫果真会杀人,也很可能对她自己不利。这就又更激发了林正鹏的杀机,本来奸情就够他愤怒了,加上看见王悦开始怀疑他,所以他也必须杀妻,既是对妻子出轨的报复,又是为了灭口。直到今天中午,机会终于又来了。

“王悦回到铺位后,要去卫生间。跟着他的林正鹏发现四下没人。于是他准备好了一条棉线套住门闩布置密室,以拖延被发现时间,混淆被杀时间,他就好从容的做其他事情,制造不在场证据,比如来向我们报告王悦看见了杀手。这个密室是很容易被识破的,自杀的结论很快就会被推翻。所以,杀手还是要被用来再掩饰一次罪行。

“所以他还想趁这个机会,把他用来混淆视听的列车员制服也扔掉,再度制造杀手行凶的证据。因为这件制服虽然对杀人没有帮助,却可以帮他脱逃罪名,让人以为是硬座车厢的杀手为混入卧铺用的。

“可是有个问题他忽略了,再一次露出了破绽。我们发现,被丢弃的列车员制服是装在一个黑色塑料口袋里。白天他是不可能穿制服的,免得被人看穿。为了掩饰,他把制服装在了一个口袋,杀死王悦后,他把这个装着制服的口袋从卫生间扔了出去。可是,林正鹏曾经报告说他妻子看见杀手去了硬座卧铺,而且穿着列车员制服,就想证明那个人是硬座车厢的旅客,否则是不需要这样伪装的。因为只有硬座的旅客,穿着制服伪装成列车员才能进卧铺车厢。

“这就露出了关键的破绽。因为杀人后时间非常紧迫,分分秒秒都很重要,他必须赶紧出来。为什么不直接丢呢?那样更节约时间啊。凶手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带个塑料袋进去,等杀了人后把脱下的衣服装进袋子后丢出车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就证明他根本没有穿制服。因为白天穿着制服,要是突然碰见回来的熟人,是很容易引起怀疑的。所以他只得把制服装在这个袋子里后,再带进了卫生间。这就让人发现凶手在欲盖弥彰,故意制造凶手是硬座旅客的假象,实际却恰恰证明凶手就在软卧车厢。要是凶手在硬座,又不穿制服是进不了硬座车厢的。加上谎称王悦在卫生间听见的话,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条件等等线索,都彻底的指向了林正鹏——就是凶手。”

陈兴带着不可思忆的眼神看着林正鹏,“这是真的?”

林正鹏神色很黯然,已无力反驳。他只问了句:“你们不是抓了那个胖列车员和小个子吗?”

伍久顺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罪名和你不一样。胖子是监守自盗,偷了部分旷亚的赃款。而那个小个子早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通过地方警局帮助,我们知道了他是一名毒贩。”

旅客们此刻终于大大的舒了口气。列车长双手合十,喃喃的说:“感谢这个长发家伙,我的列车终于安宁了。”

林正鹏痛苦而悔恨地低下了头,喃喃的说:“她不爱我了,她不爱了我,我实在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