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境》全文_作者:刘茂琪

泰若行星的黄昏时分,粉红天幕上流动的夕阳,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干燥士地上被风扫起的粉尘中,零星散布的小晶体,把夕阳的微光折射四散,四周空旷的原野被渲染上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晕。立在原野中央的中转站,也无法保持原有的银白光泽,弧状外壳泛出一层诡异的光怪陆离的幻影。延伸的光幻的尽头,不时传来几声叮咚的怪调,那是隐匿在周围高大树木斑驳阴影下的红河的低吟。

所有这一切,编织成一种光与声的异境。

苏幻皱着眉头关掉排废管,看着漂远的稠黄液体泛出的泡沫。红河下游的静谧中,只见一只泰若瞪羚伸长脖子喝水,黄褐色毛皮上的白斑,像在跳动。

苏幻上了身旁这辆核能飞行器,控制着它慢慢爬升,却抑制不住自己的阵阵恶心——真的这老式飞行器,那些稠黄的“无害废料”,总是让苏幻想起令人不快的东西——还好,三年任职期还有一个礼拜就满了,自己就能重返社会了。在这个星际交通总署中最偏僻的分支上,一年能接待的,恐怕只有十几批旅客吧。至于空闲时间,苏幻只好和瞪羚那类无聊的动物打发了——不过,最近好像连森林里的动物也知道苏幻将要离开,所以隐藏了起来,消失了似的难见一只。

飞行器掠过广阔的森林和平原,徐徐降落在入口自动开启的中转站内,苏幻从飞行器里下来,发觉天色完全变红——这是泰若之夜。微茫的红光中,苏幻觉得有些困,于是他径直到了卧室,睡了。

因为觉得很冷,苏幻醒了过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恒温系统不经专门射线辐射是不会改变的,苏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想起身去检查,却突然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磕碰声。苏幻抬起头,屏息观察着——此时卧室的门被什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依旧寂静如常,中转站微弱的荧光里却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它们中的一个正把长长的脖子伸入卧室内四处张望,黄褐毛皮上的白斑正奇异地泛着一层绿光,那层光围绕着它粗糙皮肤上大小不一的肉瘤,像一层绿光的黏膜0它依然在扫视着房间,并不时用尖尖的前爪撩拨着那些肉瘤。突然间,它停止了搔痒,全身绷紧了似的一动不动,红色大眼珠向外凸出。

它发现苏幻了。

此时此刻,它长喙中的黏液顺着尖利而带有肉屑的牙齿流下来,滴在地下,发出一声轻响。

也正在此时,几乎因惊惧而麻木了的苏幻,匪夷所思地消失了。

“你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因为这是你一手造成的。”苏幻恢复知觉后,发觉自己悬浮在一片耀眼的银光中,完全分辨不出四周轮廓,同时他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什么意思?”苏幻喊。“辐射诱发基因突变,你的废料让可爱的动物变成了怪兽,你必须对此负责!”那声音从四处袭来。“不!”苏幻几乎叫起来,“我不管你是谁,怪兽也好,动物也好!我一个礼拜后就走,谁也不能阻止我!快让我回去!”银光中一片死寂,然后苏幻似乎在光中被分离,又消失了。

又一次恢复知觉,苏幻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扇门前。“武器室!”苏幻高兴起来。他冲进门,看见长桌上整齐摆放的几把激光枪,他伸手去拿,却没够着,触到的居然是一个弯曲凸出物。那东西很硬,上下移动,苏幻抬头一看,一双红色的大眼紧盯着他,喙微上抬,看上去像在微微地笑。

那是变异瞪羚尖利的下趾爪。

攻击发自上方!瞪羚尖齿大嘴飞速向苏幻头颈袭来,带着一股腥臭。苏幻两腿一蹬,向后急闪。大嘴在离鼻尖一寸的地方合上了,但紧接而来的一个黑物却击中了苏幻左臂,使苏幻猛撞在墙上,又反弹到地上。刚从门外进来的另一只瞪羚,用前肢搔了搔击人的那只瞪羚的下肢,眼却盯着苏幻,发出一声轻而尖的颤叫。

左臂已完全破裂,血混着碎骨向下滴,但苏幻却恐惧得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此时,两个异兽步伐坚定地迈过来了。苏幻颤抖着,突然右手又触到一个冷硬的凸出物,他一瞥——-“激光枪!”此时苏幻竟咧嘴笑了一笑。

“砰!砰!”毕竟是血肉之躯,二枪后,异兽的头颅爆裂了。左臂的剧痛使苏幻几乎不能站立,他迈开几乎有些蹒跚的脚步,出门向地道尽头跑去。中转站不知有多少这种东西,苏幻必需现在就离开这里去求援。

这扇巨大的铁门里,停着紧急救生艇。苏幻在电子锁上按下密码,等着它开启。奇怪的是,一阵嗡嗡声后,传出的却是一种事先录制好的声音:“申请进入者带有有害射线。不能通过。”“我?”苏幻明白了,“都是那些变异的瞪羚,它们就是靠身上的射线进入基地,破坏恒温系统,最后阻止我逃生!”苏幻焦急万分,正在此时,他又觉察到一阵奇怪的磕碰声。他回头一看,走道上前前后后站着许多瞪羚,它们弓着背,伸长脖子望着苏幻,并一齐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叫声。

“快开门!开门!”苏幻拍打着大铁门,压迫感使苏幻几乎窒息,瞪羚们愈来愈近,苏幻对冷冷冰冰的门嘶声大叫。此时,他注意到手中的枪,他知道不可能打死那么多异兽,于是他对电子锁开了两枪。

门开了。

苏幻全力向入口洞开的救生艇狂奔,身后瞪羚的脚步声震耳欲聋。但苏幻抢先跨入飞艇,按下关闭入口键。但领头瞪羚的头已伸进来,却被门夹住,苏幻用枪托猛击了一下,头缩回去了。

苏幻包扎了伤口,设下了向最近住人星球飞去的自动驾驶程序后,便呆坐在驾驶舱的转椅上想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天。“我的运气还不坏,”他想,“会有一个调查组去接替我的工作的。”

飞船离泰若越来越远,紧张后的松弛使苏幻昏昏欲睡。他没有发现,远远望去,那颗原本绿色的泰若星已变成稠黄色了。他没有注意到,一团银白光雾紧跟着救生艇飞行,而且,此时驾驶舱的门被什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