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全文_作者:聂作平
“他们传信进来了,陛下。”侍卫长轻手轻脚地将一张纸递给大秦国皇帝比萨,“他们说,如果我们日落前还不——投降的话,他们就要在今夜发起总攻。”侍卫长又舔了舔嘴唇,“陛下,我们是不是该——撤退了?”
比萨盯住墙上的一幅画,画上正是比萨自己,当然要比现在年轻得多——他身着戎装,在观礼台上检阅威武的皇家部队。良久,比萨低声地说:“你真的以为我们还有路可退吗?下去吧,命令禁卫军把全城所有建筑物都浇上汽油。”
“是!”侍卫长敬了个礼,退了出去。比萨眯起眼,叹了口气。
比萨曾被认为是人类五千年来最伟大的君主,正是他,完成了前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壮举:统一全世界。
尽管这个空前的帝国由于战争杀戮和连年瘟疫,人口不到一千万;而核战所引起的强烈温室效应,更使除了南极洲外的其它大洲均先后被汹涌的海水淹没,比萨的大秦帝国疆土仅为浩淼大洋中的几百个岛屿——也就是从前各大洲山脉和高原的产物;但无论如何,比萨也是历史上第一个拥有全球的君主。
还在比萨和将军们沉浸在前无古人的成功所带来的狂欢中时,一个令人伤透脑筋的问题横在了面前:能源在战争中使用殆尽,帝国面临瘫痪的危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能干的老首相蒲尔斯派出的科考队很快在南极洲的高原上发现了大量高能的放射元素R_40但是,南极洲孤悬海外,终年风雪肆虐,派出的采矿队员无法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先后逃亡或暴毙。在此情况下,比萨采用了生物工程学家的建议:用人和兽的基因合成身强力壮的兽人作为采矿工人。考虑到兽人将独自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处理复杂的采矿工作,科学家们不得不赋予兽人智慧和情感。
于是,一批批具有人和狮子、人和猩猩基因的兽人被送到冰雪覆盖的南极,大量的R_4元素由巨轮运回帝国。此后,凡是危险、艰辛的工作,均由兽人承当。在兽人的辛勤劳作下,帝国又恢复了生机:街上是五彩的人流,商场里摆满了各种昂贵的奢侈品,四处矗立着比萨的大理石雕像,比萨的语录不断出现在电子显示屏上,比萨的丰功伟绩被编成电视和电影,以及各种方言的戏剧……
只有老首相蒲尔斯对这种繁荣深感不安。他告诉比萨,在帝国的宝座之下有一座火山——那就是处于奴隶地位的兽人。他们身强力壮,有感情有智慧,却被人像牲口一样奴役——甚至比牲口还不如——一个全新的刚出厂的兽人的价格还不到五星级饭店里一头烤乳猪的三分之一!蒲尔斯建议给兽人以平等的公民权,保障他们的合法权益,以此调和人与兽人的矛盾。但比萨粗暴地拒绝了:“那只是一群畜生!你见过人和畜生平起平坐的怪事吗?”
此刻,比萨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过一瓶白兰地,一饮而尽。他不是个嗜酒的人,但自从三个月前,反叛的兽人攻下了南方都市K城后,他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随着兽人军队的节节推进,比萨已从滴酒不沾发展到能连干两瓶白兰地了。三天前,随着京城成为兽人军队团团围困的一座孤城,比萨知道,大秦帝国的存在已只能以小时来计算了;而人类在地球舞台上长达近两百万年的表演,到今天恐怕也得划上句号了。想到这里,比萨禁不住颤抖起来,一连打了几个酒嗝:地球的历史,今后真得让那些兽面人身的家伙来掌握吗?
就在比萨喃喃自语时,侍卫长跑了进来:“陛下,他们到城门口御桥上了。他们说请你出去答话——我看见蒲尔斯首相电在他们中间!”
“什么?蒲尔斯在他们中间?他不是被兽人杀害了么?”比萨想起两年前,蒲尔斯再三要求比萨与刚反叛的一小股兽人和平谈判,比萨一怒之下,便将他发配到南极高原采矿。后来,就传来了蒲尔斯被兽人杀害的消息。
半小时后,比萨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口。厚重的铁门缓缓启开,十几米外的桥上,几名剽悍的兽人手提激光枪怒目而视,兽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前首相蒲尔斯。“首相,真的是你?”比萨大声问。
“陛下,是我——是您忠实的老首相蒲尔斯发动了这场兽人的起义。”
“蒲尔斯,你身为帝国重臣,怎敢如此欺君犯上?”
“不!陛下,”蒲尔斯痛苦地说,“您太自信了!您连最忠实的老仆人的劝告也不听。在我死后,您更不会听任何人的了——我知道,兽人的起义是早晚的事,早来要比晚来好,因为我还能控制局势——陛下,您想过愤怒的兽人在绝望中会干什么吗?他们会发疯地报复,会把人类历史的链条粗暴地扯断!因此,反复权衡,我只能选择和被压迫的兽人一同起义,只有毁灭罪恶的大秦帝国,才能保存人类,换来人类与兽人的和平共处!”
“这么说,你是他们的首领,”比萨眼里有了一线生机,“蒲尔斯,你总不会弑君吧?亲爱的,快让你的兽人放下武器吧,我将封你为南极国王,让你和兽人安居乐业,共享荣华……”
蒲尔斯怆然地摇了摇头:“陛下,太晚了……大秦帝国是您自己打碎的,不是可怜的蒲尔斯!为了人类还能生存,您和大秦帝国不能不退出历史舞台——我保证您的孩子与夫人的安全,保证人与兽人的和平共处,在我们这颗已成为水世界的星球上,再不能有战争和压迫了……”
比萨呆呆地望着蒲尔斯,蒲尔斯身后的山口,一轮昏黄的太阳正在坠落。寒风萧瑟,比萨打了个寒颤。这时,蒲尔斯比了个手势,身旁的一个兽人举起枪对准比萨。蒲尔斯无限痛楚地扭过头去,他也看见了那轮滴血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