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爆炸》原文_作者:游睿
六爷
一九三八年的这个春天,六爷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六爷喜欢把自己放在阳光底下,让一九三八年的阳光放肆地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撒娇。六爷翘起二郎腿,把平日那根光溜溜的拐杖扔在墙角,然后在嘴上吧嗒起大烟来。袅娜的烟雾转瞬间包围了六爷。六爷微微眯起双眼,透过烟雾和阳光,六爷看到自己新纳的小妾花子正被阳光笼罩着。不自觉地,六爷的目光就贴在了花子身上。
花子是那种身材极好的女人。更是那种让男人过目就不能忘的女人。此刻,花子丰盈饱满的身子让六爷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昨晚和自己同睡一张床的身子。阳光中,花子那两只高高隆起的乳房像灾荒年月的玉米粥一样牢牢拉住六爷眼睛里的那只胃。六爷又吧嗒了一下大烟。娘的,这一九三八年的阳光真他妈挠人呢!
六爷招招手,示意花子过来。待花子款款走近,六爷伸出手在花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今晚我睡你哪儿。六爷说。六爷说完,花子用力扭了一下屁股说,恩?花子把这个恩字拖得很长。
六爷就笑了。
花子
花子在一九三八年的这个春天成了六爷的最后一个新娘。
六爷遇到花子那天,花子正跪在大街上,旁边放了一具尸体。这是老掉牙的做法,花子的意思是卖身葬父。白色的孝服映着花子红肿的眼睛,很让人心疼。花子被许多人围住,一拨又一拨的人睁大眼睛看着花子。然后一拨又一拨的人又摇着头叹气。唉,这年月,谁有钱,听说鬼子就要打过来了。
六爷的马车就在这时停在了人群边。接着六爷走下马车。人群立刻就散开一条道来。六爷那根拐杖不断敲击着地面,然后停在了花子身边。六爷掏出一锭银子,说走吧姑娘。然后六爷的拐杖又敲打着地面走开。
这时花子站了起来,我叫花子。花子说着,挠了一下捶下来的头发。
六爷看了花子一眼,继续走向马车。好好安葬你的父亲吧。六爷说。然后六爷的马车就划破了街面。
第二天一大早,六爷在伸懒腰的时候看见花子正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口。没等六爷说话,花子就开口了。我是卖身葬父,您给了钱,我就是您的人。我叫花子。花子说完,向六爷笑了一下。
六爷让花子进了屋。两天后,花子成了六爷最后一个新娘。
袁五
袁五是在花子和六爷成亲的那天走进六爷家的。
那天六爷家的家丁都特别忙。忙得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手什么是自己的脚。这时候袁五走到了六爷家门口。袁五说,我是袁五,我会磨刀劈柴推磨挑水扛东西。管家看了看袁五魁梧的身子,说来得正好,你就到柴房里帮忙吧。
花子和六爷成亲的那天,袁五就一直没停过手脚。袁五一个人几乎做了好几个人的活儿。管家高兴,说你以后就留下来吧。
袁五那天惟一的不足就是打碎了一只碗。那时候客厅里正穿来送入洞房的喊声。喊声一出,袁五就打碎了手中的一只碗。但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袁五这里。袁五趁大家没注意,悄悄地蹲下身子捡碗渣滓。等袁五捡完那些碎片,六爷和花子已经进入洞房了。袁五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碗划了道口子,正潺潺流血。
婚事完了之后,活计少了下来。管家安排袁五在柴房磨刀。袁五从早到晚就在那里磨。袁五喜欢看窗外。偶尔能看到六爷或者是花子甚至是他们俩在一起。每每这个时候,袁五就拔下一根头发,然后放在离刀刃很近的地方。袁五用嘴吹一吹,那根头发就潇洒地分成了两段。
袁五磨的刀总是这么快!
爆炸
谁都没想到,一九三八年那个美丽的春天,日本鬼子会在天上扔炸弹。而且是在夜里。
当时这个叫开州的小城已经安静了下来。六爷拥着花子早早地歇下了。袁五也磨完了一天的刀躺了下来。日本鬼子的炸弹像晴天的霹雳一样从天而降,然后打破了人们一个又一个原本美好的梦。
炸弹尖叫着落下来。接着就是爆炸声,火光,惊叫……此时的开州已经分不开东南西北。人们开始四处逃窜。六爷的府上正好被一颗炸弹击中。所有的家丁和佣人都尖叫着逃了出来。这些人当中,包括整天磨刀的袁五。
哎呀,六爷和花太太还在西厢房睡觉呢。管家突然大叫。快去救救他们,快呀。管家喊完,几根房梁带着火焰轰然落下来。所有的人都退了一步。
谁去呀。管家又喊。
这时袁五出来了。袁五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我去,袁五说。
快去快去。管家说。管家又说,你带刀做什么?
袁五说,火大,劈路呢。说着,袁五钻进了火中。
县志
我是在一本叫《开州志》的县志上看到这次爆炸的结果的。
这次爆炸没持续多久,很快就停了下来。爆炸带来的损失也不是很重。第二天大部分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家。要说损失最重的,就算六爷家。六爷家一共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磨刀的袁五,六爷本人和六爷的新太太花子。
人们是第二天找到他们三人的尸体的。死得最惨的是六爷的新太太花子。花子的头被分到了一边,身子上只有一件外衣,两只乳房高高的露在外面。而她的下体,竟然有血。在她的尸体旁边,有一堆散了的银子。其次是六爷,六爷穿着一件睡衣,嘴角有血,一只手被炸掉了。六爷的下身也裸露着。再就是袁五,袁五的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手臂上有几道深深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袁五进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值得肯定的是,这次爆炸不光给这个小城带来了灾难,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人们找到六爷的尸体时才知道,他是清末的一个太监。
县志上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