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北京晚报》不久前连载了我的新书《婚姻诊所》,珊珊的父母是这份报纸的订户,她自然也看到了相关文字。读着读着,珊珊上网查到了我的邮箱,说正遭遇“棘手的感情问题”,希望得到帮助。

几次通信后,我们约在书店咖啡厅见面。

珊珊出生在教师家庭,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一直很单纯,之前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直到不久前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男孩。

像所有的女孩一样,珊珊也幻想过自己的爱情,期待着那些激情和浪漫。与男孩的认识和交往显得平平静静,与曾经的梦想相距很远,珊珊不免有些不叫失望的失望。

这天恰逢周末,两人吃过饭一起去了公园。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男孩竟将之前的所有感情经历一一道出。

那是男孩的初恋,从初中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其间起起伏伏,绵延近十年。

男孩讲,珊珊听。开始还算平静,但听着听着,珊珊心里就开始难过。虽然理智上明白男孩的感情世界不会空白,但如此缠绵,如此刻骨铭心,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男孩一一历数那些无法忘怀的细节,说初中时怎样望着女孩的座位发呆,以至连老师的提问都没有听见;大学期间,因为父母并不看好他和女孩的关系,他曾多次关掉手机,不理父母的劝告。一天半夜正在熟睡,男孩突然接到电话,女孩在外地实习时钱包被偷,独自在一个小车站着急。他二话不说跑到火车站,乘最近一班火车赶到女孩身边。

随着男孩的讲述,珊珊觉得和他越来越远。

就好像在观看一部爱情电影,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那天回到家中,珊珊躺到床上,男孩讲过的故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不过是另一女孩的替代品而已。男孩现在已经年近三十,早已远离了纯真,他永远也不会像那个年龄一样,为了爱情做种种可爱而又可笑的努力。他与那个女孩的种种小细节和作为被追求者的小幸福,自己怕是永远体会不到了。

曾经的初恋占有了男孩最珍贵的记忆,之后他不会再那么做了。

明白了这些,珊珊悄悄地哭了。

珊珊说:“柯老师,我在信中已经把我的情况和担忧说了,希望您能帮我解惑。”

我问:“既然男孩的初恋刻骨铭心,为什么两个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珊珊迟疑了一下:“大概因为女孩不像男孩喜欢她那样喜欢男孩吧。”

我点头:“既然是这样,说明他们本来就是并不合适的一对。你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女人共有的一种心理——嫉妒。”

珊珊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确实有点嫉妒那个女孩呢。”

我说:“没有必要嫉妒不成功的爱情经历,拿这件事折磨自己。”

天下有一种很奇怪的规律,男女相爱,如果有一方特别主动,另一方又比较被动,反而会刺激追求者的主动心理。一个男孩爱上一个女孩,女孩半推半就,男孩可能更锲而不舍。也许当初女孩爽快地答应了男孩,男孩的热情反而会下降呢。

珊珊听了我的分析,似乎有点释然。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即使知道男孩和那个女孩并不合适,我心里还是有障碍。他为了那个女孩可以魂牵梦绕,但对我……”

我打断她:“这有什么可遗憾的,为什么一定要让男孩魂牵梦绕呢?”

珊珊说:“我从小喜欢看书,看过很多文学名著,深刻的爱情总是令人魂牵梦绕的。”

我说:“是的,但那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生活中的恋爱与婚姻不一定都令人魂牵梦绕。”

一些比较幸福的、一见钟情的、一拍即合的恋爱和婚姻,不一定有魂牵梦绕的特点。两人一见面就觉得彼此很合适,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很快就手拉手上街呀,玩耍呀,接下来就筹备结婚,整个过程非常和谐,任何一方都没有为追求对方特别痛苦过,这样的关系就不大容易魂牵梦绕。

珊珊问:“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魂牵梦绕呢?”

我说:“魂牵梦绕通常是在遇到阻力的情况下。譬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婚姻受到家庭的反对。还有各种不能实现的爱情悲剧,包括一些有欠缺的恋爱,都有可能魂牵梦绕。”

一个比较理想的完美婚姻,不一定要追求魂牵梦绕的特征,不一定要对方表现痛苦,从而实现自己感情上的满足和刺激。说句笑话,如果你们现在特别相爱,这时出现外部因素的干扰,比如一方或双方家长的不认可,魂牵梦绕就登场了。

此外,魂牵梦绕还常常发生在比较幼稚的年龄,是初恋会有的特征。很多中学生早恋都会魂牵梦绕,那是因为家长反对,社会反对,老师反对,一般的社会舆论反对,两个少年未来能不能走到一起,根本看不到前景,稚嫩的感情又无法掌控,难免会魂牵梦绕。

他们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但那不是现实的、可能导致婚姻的爱情。

这种魂牵梦绕的初恋将随着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而告别。

所以,男友的初恋,那些年少时幼稚的冲动是不值得嫉妒的。男友现在长大了,他现在对于婚姻的选择肯定是比较理性也比较到位的,对你的魂牵梦绕自然会少一些,不要为此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