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全文阅读·江南雨竹小说
雨打芭蕉
江南雨竹
一
茉,是我来宁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后来我们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的老家就在江苏一个开满茉莉花的城市,母亲在她出生便给她起了这个很好听的名字。她生的很清秀,眉如青青远垈,目如一池湖水,高高的鼻梁,最美的是她的唇,殷红的象熟透的草莓,很惹人爱怜!
我们的认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两个女孩都从军校毕业,而彼此的部队都因为身处繁华大都市,住房相当紧张。我这个新分来的硕士生竟然只能蜗居于四五人一间脏乱陈旧的狭小宿舍。没有空调和洗澡的地方,宿舍除了一个铺位以外,竟然连桌子都要自己到外面找,朋友和家里人来一律不准进楼。记得当我扛一堆行李进屋的时候,自己竟然哭得稀里哗啦,美好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之间的落差竟然这么大!坚持了不到一个月,我终于熬不住整晚挥汗如雨,闷在如蒸笼般的宿舍里的无法入眠的日子,到网吧上在西祠胡同打了一条寻求合租的帖子,要求是合租者非女军人莫问。不久男友海千里之外打来电话,问我的房子找得怎样了,我没好气的说:“等了一星期也没见回帖,也没见电话,不会单身女军人都绝迹了,真比找柳下惠还难!”男友在电话另一边心疼地说:“实在不行先一个人租个单室套吧”。
好在上苍眷顾,一天刚下班,手机里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号码闪动,“是有人问帖子的吗?”我一闪念,接通电话,一个很甜美的声音飘过来:“请问,你现在还找合租的吗?”我说是的。
“我也是军人,是医生,我刚租了博物馆新村的一套两室一厅,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来看看,我一般晚上在家,这个号码就是我的!”女孩很温柔的说。哦,苍天,终于有脱离苦海的机会了!
我掩饰不住兴奋,回答她:“那好,今晚6点,我在哪等你呢?”
“嗯,在31路终点站等我好吗?”
“OK!”
在我们相约的地点,落日的余晖中我见到了这个我至今都认为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孩,健康而细腻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材,军装更衬出她的英姿飒爽,我们相视一笑,竟好像前世见过。
到了她租的房子,在一层,老式的防盗门,不过小区中有个派出所,还有监视器,安全应该让人放心。她打开门,客厅不大,光线有些暗淡,开灯,我才看清整个屋子,屋内的装修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木质的墙裙,客厅是用大理石铺的,老式的吊灯,对面是用铝合金隔断的厨房,左侧是主卧室,右侧有个小卧室,小卧室的隔壁是卫生间。卧室的木地板有些地方已经腐朽,木头陷落成为小坑,但是打扫的却极为干净。
房子简简单单,不过于简陋又不过于奢华,租金应该不算很高。而且我留意了,女孩住的主卧布置的很温馨也很整洁,欧式的铜架床上挂着小猴子、小熊和一串狼牙的手链,被子平铺着,蓝色素花的被罩让整个屋子变得宁静而有生活气息,阳台和卧室用落地的窗帘隔断,帘子拉开便看见写字台,摆着一盆郁郁葱葱的文竹和一对很漂亮的艺术音箱,画着帆船和蓝色的天空和大海,很美的意境。床前是一个长长的电视柜,中间一台21寸熊猫电视,电视左边的玻璃花瓶里错落有致的插着各色鲜花:玫瑰、香雪兰、满天星……看得出女主人很热爱生活热爱美。“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吗?”我问她,她微笑:“还好吗?”“很温馨!我想我很喜欢这里!”我第一次对一个地方毫无挑剔的说。
后来她让我看了她跟房东的租房合同,每月1000块钱房租,她住大屋,我住小屋,她六我四,水电煤气我们分摊,就这样我们组成了一个临时家庭。她叫茉,和我同年,是家中独女,父母在常州,她在军医大学读完硕士后分到宁,在城市的另一个军队医院里当内科医生。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经常下班结伴去金润发买好多居家用品,我们买了微波炉、餐具、洗衣机……,这样就更像一个家了。房东的饮水机、电冰箱我们更是充分利用。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回到家,错过单位食堂吃饭时间,回来还有热水喝,还有可口的饭菜吃!
茉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孩,无论什么时候家中包括我的房间总被她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她从来不用我的私人物品,不看我的电脑,跟她住,我很放心!而且茉很喜欢绒玩具,她说从学校分配到这里,把朋友和同学送的玩具都托运过来了,她很善于运用这些玩具装饰这个家。一楼的居室光线是比较暗的,可是有了这些娃娃,一开灯,看见它们有的趴在洗衣机上,有的坐在纯净水桶上,有的呆在床头柜上,或微笑、或沉思、或做鬼脸……不拘一格使我们的家宛若童话世界。
每个周末从各自医院查房回来后,我们便一起去小区后门的菜场买菜回家改善伙食,当买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蔬菜回来时,我常常不知所措,因为从进了军校后,我从本科、硕士8年时间全过的集体生活,吃的是饭堂,放假回家更是妈妈做好饭菜,哪里有机会学做菜呢,其实自己也很不愿意学,因为男友会做饭,就是结了婚,又何劳我操心呢!我想茉也会和我一样,都是娇生惯养的女孩,怎会做好菜。
可是我又一次在茉亲手调理的饭菜前大跌眼镜了。当她一个人关上厨房门,忙活了半小时后,她端上桌子的丰盛饭菜让我吃惊不已!清炖乳鸽、豆豉鲮鱼油麦菜、茭白肉丝、扁豆腊肉、芦蒿香干、扬州炒饭……这是一个轻盈的象风一样的女孩做出来的饭菜?!这是纤纤玉指变换出的精品!“茉,我要是男的,一定要娶你!”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说了这句话!
如今,当我回到我的爱人所在的这个北方城市的时候,我还很怀念她做的饭,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如此美丽的女孩调制的可口饭菜呢!我看《大长今》时,常常觉得她就象长今,同样美的脱俗,同样一手好菜,同样仁心妙术!只是她在爱情上却比长今不幸的多,因为现代社会里已经很少有忠贞不二的爱情了!
二
我们的医院离新街口都不远,所以平常两个人不想吃食堂也不想回家做饭的时候,会相约一起去新街口打牙祭,肯德基、麦当劳、回味鸭血粉丝汤是我们当时口袋里的钱都不很多的时候常去的地儿,后来我们都有了奖金后,第一次去了朝思暮想的必胜客,美美饱餐了一顿意大利比萨,茉说很喜欢把馅放在饼的表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比萨的美妙!
我第一次问茉:“有男朋友吗?”
“有,后来我来了这里,他没来,他说我们分手吧!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茉说话时眼神里露出一分忧郁。
“对不起,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我很内疚。
“茉,重新谈恋爱吧,忘记过去!”我建议道。
茉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江南,今天,我来买单吧!”
来年的春天,茉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红晕,爱神的箭再次射向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她跟同在一所医院的学长相爱了,当人们都说他们不般配的时候,她用微笑来回答他们。我当时为她感到高兴,希望命运不要再让这个可爱的女孩受苦。
学长常常来我们的小屋作客。他叫林,搞外科,中等的个头,瘦削的身材,面容白皙,眼睛不大,头发有些黄,来自孔孟之乡。没有水浒传里山东大汉的魁梧,倒是书生气十足,每次来时背着一个小挎包,里面装的一本专业书,茉和我没做好饭菜的时候,他就在茉的房间看书,等到饭菜上桌,茉便叫他出来,吃完他会自告奋勇去洗碗洗锅,他的话不多,看出来是一个老实人。
茉有痛经的毛病,而且每次很痛,有几次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刚来宁的时候她就靠大剂量芬必得止痛,严重的时候要去医院打针,那时候很不方便,我一个女的也背不动她,只好扶着她等出租车。有了林以后,茉肚子疼的日子林一直在她身边,要是疼得撑不住了就背她去医院急诊打针。我想这个男人应该是茉一生可以托付的男人。
到了周末,林会约茉去紫金山、玄武湖、雨花台,我有时跟他们在一起,但大多时候为了照顾着这对神仙美眷,自己呆家里或者和男友在网上聊天,闷了就找几个朋友出去打羽毛球。晚上林把茉送回家,看得出茉对他的不舍。林的全部衣物都让茉包圆了,她经常到宿舍给他整理床铺和书籍,还拉我去给他买衣服。爱情,常常让一个女人变得美丽而昏头昏脑。
夏日的一天,茉回来对我说:“我想考博!”我一脸疑惑:“小日子过的不错,你不安心和你的林结婚过日子,上博士干吗?再说林可才是硕士呀!”
“他让我考的,他说他的妹妹在北京,他希望以后把家安在那里,让我先考过去,他明年再考过来!”
“茉,你不要后悔呀!你考博会失去现在很多已有的东西的。上了博士你生孩子就晚了,现在你可是最佳生育年龄。跟林早点结婚吧!”
“林说,我明年考上后年底就结婚,孩子可以晚几年要,我们现在还没有经济要孩子呢!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牺牲!”茉说的时候,我感受到一个即将踏上红地毯女孩的幸福心情。我的心也动了!
九月份,我和茉都报考了博士,只是我报考了男友海所在的城市的学校,茉报了北京。
日子就在茉和林的幸福中和我与海的鸿雁传书中平静的度过。
来年的七月,我们都拿到了各自的录取通知书,茉开心极了。我们三个又在必胜客大吃了一顿来庆贺。可是我觉得林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有种不祥爬上我的心头……
七月的最后一天,林在刚开始和茉交往的时候送的黄鹂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茉伤心得不得了,她对我说:“这是她和林的爱情鸟,林说它可以活到他们都白了头的时候,怎么说死就死呢?!林知道了该怎么责怪我?”我安慰她:“生命就是那么脆弱,没什么,你们白头偕老不能指望在一只小鸟身上,对吧?”
我们在花坛里埋葬了那只小鸟。
晚上林来了,对于小鸟的死,他表示出一种遗憾,不过他答应等茉到北京的时候去看她,再给她买一只同样的。茉破涕为笑,依偎在林的怀里。唉,茉的心原来可以这么容易被一个男人俘虏和打动!
三
九月的一个星期,我已经回到了海的身边。整个城市一直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秋雨,天气也渐渐转凉了,傍晚我和海从外面吃了饭牵手走在梧桐大道上,刚走到动物中心的芭蕉树下,手机忽然响了,铃声是孙俪的《爱如空气》,是茉打来的。我停住了,手机接通,听到的只有茉的抽泣声。“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说话呀!”我心急火燎的一个劲地问,“江南……林告诉我……他早就有女朋友……他一直在骗我……他说如果那个女孩要他娶她,他就娶她,因为她把四年都给了他……”茉哭的连话都说不成了。“茉,是真的吗?他不会跟你开玩笑吧?”我当时的震惊程度就像听到美国的世贸大楼被撞毁了一样,我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象茉莉花一样芬芳洁净的女子,哪个男人会舍得欺骗她、伤害她!我看着雨滴从芭蕉叶上滑落,仿佛看到了茉的眼泪,雨打芭蕉,为什么要打在茉的心灵上?
“茉,也许是误会,我看他那么老实,对你也很好,不会的!”
“是真的,他说那个女孩在上海工作,他当初觉得她可能会嫁给他,又可能不会嫁给他,他只想找个人结婚,所以后来找了我,但是一直和她没有断,两头都瞒着。现在从上海跑到他那里要跟他结婚,说不结婚就告到单位和他的父母,告他玩弄感情。他身不由己!他不想毁了自己的前途!”
“茉,真的是这样的话,你还哭什么,为这样一个人哭坏了身体不值得!”
“可是,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又一次惊呆了,一个坏男人就这么轻易的糟蹋了一个好女孩!
“茉,你打算把孩子怎么办?”我恨不得立马跑到茉的身边,一个柔弱的江南女子是经受不起爱情的被判和北方的风沙的,此刻的她该是多么无助和彷徨。苍天,为何要让这个对爱情有着执著追求的女子经受这般磨难!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茉的抽泣声更厉害了。
“茉,你别乱想,别做傻事,要,坚强!”我只有用最无力的话语来安慰她,我不知道除了这些话我还该怎么安慰她!
后来我打电话问林,还让我的朋友帮我打听林的事,一切都得到了印证,林卑鄙地用考博这个招支走了茉,来达到他与另一个女孩的婚姻。
当我最后一次给林打电话时,我只说了一句话:“你,不配穿这身军装,不配做男人!”电话的那一边,只有林的沉默。
那段日子,茉几乎天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我也经常打电话给她,怕她那头出事。熄灯了,我们就发短消息,她一遍遍给我说:“为什么他一直骗我?为什么他说那个女孩爱他,他也爱她,难道我不爱他吗?难道我对他做的还不够好?我对他那么信任,从来不看他给别人发的短信……”
在我的再三规劝下,茉还是做了流产,我想当时茉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回来该有多凄凉,身边没有爱人和家人,甚至连我这个朋友也不在。想起这些,我的心就痛。
茉失恋的真相没有告诉他的父母,只是告诉是她不爱林了,所以分手了。唉,好懂事的女孩!冰雪聪明的她,怎么就毁在这样一个骗子手里!
我不能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骗术是高明的,在我的眼中,在他的同事的眼中,他都是一个好同志、好医生、好军人、好党员!可是恰恰是这个‘好人’蒙蔽了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母!他肮脏的灵魂隐藏在本分的外表下,也不知要和他结婚的那个女孩会不会幸福,因为他看上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有钱的父母和房子!这些便是他说的爱!
四个月过去了,茉已经很平静了,她说不恨林,只是常常惦记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唉,傻姑娘,恰是你的信任和溺爱,惯坏了男人!
年底,我和海的父母都催我们快点结婚,因为来年又是无春年,不宜结婚。当我和海忙于收拾新房、筹备婚礼时,收到茉给我的一个包裹和贺卡。打开包裹,一套火红的公主裙展现在我眼前,我读着贺卡:“江南,祝福你和大海,愿你们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这件裙子本来是我打算做林的新娘定做的,现在不需要了,丝是苏杭最好的,给你结婚的时候穿吧,希望合适!我很好,已经开始重新生活了,你们放心吧:)”
我穿上这身火红的公主裙,披上薄薄的纱时,望着镜中的美丽新娘,泪水无声的滑落。
我和茉,同龄的女孩,军中的姊妹花,本来约好同一天结婚的,可是我的茉却折翼而去,只剩下我一个女孩,走上这红地毯。
海从卧室里出来,拿着结婚仪式上将要给我戴的婚戒,看见我潮湿的眼睛。
“江南,哭什么?这是茉寄来的吗?她还好吧?”海一脸疑惑的问。
我搽掉泪珠,“没什么,就是终于要做你的新娘了,我,太高兴了,所以哭了。裙子是茉寄来的,她还好,祝福我们呢!”
“江南,做我的妻子,好吗?无论生老病死,贫穷还是富有,一生一世!”海将那枚玲珑的钻戒轻轻套上我的中指,深情地吻了我……
窗外开始飘雪了,这雪花中可否有一朵是茉化成的?
在北方的另一个城市里,我与爱人共剪西窗烛时,不知在北京的茉,你还好吗?爱没有错,是爱的人错了!爱情的鸟儿,总有一天会停留在这个空灵女子的身上,我相信冬天过去,春天花会开!
后记:这篇小小说想酝酿了很久,还是写出来了,因为是第一次写小说,所以文笔未必流畅老练,希望读者还需见谅。小说本来就是一个源于真实生活的艺术形式,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混杂了许多身边人和身边事,又杜撰出许多情节,希望各位不要对号入座。不过写的目的,不是揭露现代社会中多的不能再多的爱情骗子,也不是去为受害者叹息和鸣不平,而是真诚的期望天下更多的情侣,能够相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