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

泱泱华夏五千年,有乱世谋权,有盛世扬名,有分裂割据,有中华统一。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士大夫,皆诠释着一个词、一个时代——风骨。

前有秦朝“书同文,车同轨”,后有汉武帝刘彻“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再接则是东汉末年分三国,三国两晋南北朝。此时则崛起了一种文明,承《诗经》开后世,犹比春秋战国百家争鸣,而其也是士人的又一盛世——魏晋风骨。

这样的风骨,是名士,是文学风格,是中华文明的波峰。他们洒脱飘逸,人格健全,俊朗独立;它们无浮华之气,有苍凉之感,乘玄学之风盛行于这样一个时代。魏晋时代的士人在人格上的独立,在思想上有着出世悟道的感觉,而魏晋这样一个乱世,则是由这样一群儒雅的男人组成了。余秋雨先生曾说:“这是一个真正的乱世,而这个时代于历史上,亦是真正文人的时代。”对于魏晋,这是很好的评价。在这样一个充满才气和清雅的时代,绝美的艺术达到高峰:有东晋顾恺之,作得一幅《洛神图赋》;有竹林七贤,嵇康临刑抚琴,刘伶纵酒放达,王戎道旁苦李;有谢灵运,这样的谢氏不可媲美。这样的魏晋不可列举,这样的魏晋只有酒与知己相遇、相适,旷达随意,举止潇洒,于山林中隐逸而狂狷。

魏晋可以说有淡如青浓如绿的哀伤的美。如果说错过魏晋,那就无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剩下何事秋风悲画扇了;如果说错过魏晋,则没有了群体张狂的中国名士,没有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盛举。入仕,是因为众人皆醉而他们大醉,醉在梦中,沉睡美梦,试图挽救这残局。出仕,是因为他们还醒着或是大梦初醒,总之是对政治的深深绝望。如果说错过魏晋,则无唯美如烟花落的死亡,没有闻美人殁而往而吊之,没有闻自己死而叹琴曲绝世……

魏晋时代的风骨是由一群儒雅男人们组成的风雅场面,是名士们头戴纶巾、踏着木屐(尤是谢公屐),容貌似仙中人,白衣飘飘不染尘。或坐于林中,双手抚琴;或坐于小舟中,双手负背而立。风吹起他们的衣襟,撩起他们的鬓发,带来了数千年不曾变的气息,吹来了数千年不敢忘的风骨。于山崖上,于江边,于林中,他们聚在一起,观宇宙之大,品茶茗之味,仰而视之,其容貌惊为天人,装扮显得那样潇洒,姿态是那样随意,言语充满着风味。他们裸露的躯体象征着清心寡欲,纶巾中张扬着离经叛道、放浪形骸的风姿,延长风之尾脚,永世流芳。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们于自然法则中生存,或于庙堂中居之,或于竹林中飘逸,或于山林中隐世。皆说大隐隐于市(朝),小隐隐于野。其实也符合前文所言,大醉于市,小醉于林,“心远地自偏”。就如曹操,建安风骨代表人物,他的身上就有这样一种气质,不同于竹林七贤,他依然选择了从政,在黑暗的政局中游走,最终迎来光明。他们或与黑暗争锋相对,或在黑暗前我行我素。他们不言不语,不怒不哀,不逃不躲。可这都是他们,是堂堂男儿们的天下。尽管他们素袍白衣,负手而立,迎风仰面。对于我们只能瞧见他们的背影,可当风吹过,我们会蓦然发现他们眼角深沉的泪水和着心灵的苦痛被风吹落,滑下他们的脸庞,千百年后又掠过我们的眼前,不可言说。

于杀戮和黑暗中生活并非他们所想,于混乱与不安中颠沛流离岂是他们所愿。可正是这样一个时机,铸就了一个时代,造就了命运多舛的他们。因历史所需,他们降生;因生活所迫,他们开创魏晋风骨;因时代决定,他们选择不同的方式而存在。“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然而他们确是那样放诞不羁,潇洒飘逸,旷达超远,他们打下整个世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魏晋时代,盛世风骨。如若天不就我,则我逆天改命。我看见负手而立的他们,我听见缥缈琴声回荡。这是一个时代,一个中华文明的波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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