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 7

“门牌号码呢?”

“号码……啊!号码,我也不知道。”

这一下,丈夫声明说他宁愿放弃找他的计划了。但特鲁布洛却努力在搜寻他的记忆:他在她那里吃过一次晚饭,就在那里,在卢森堡花园后面。不过他也闹不清楚她的房子是在街的尽头,还是在街的左面或者右面。他认得清楚的是它的大门,他只要一看见那扇门,他就可以说:“那就是!”于是舅父又有了一个主意,他请特鲁布洛带他们去。奥古斯特反对这意见,他声明说他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他并且说他想回家了。再则,特鲁布洛也表示拒绝,态度十分勉强。不,这座下流的房子,他是不愿意再去的。真正的理由他不愿意说出来:他在那里发生过一次惊人的事件,克拉丽斯新请的厨,打了他一个满掌的耳光,因为他有一天夜晚到灶前去搂抱她。你懂么?用耳光表示礼貌,这就是最简单的结交朋友的办法!这样的事,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真把他弄糊涂了。

“不去,不去,”他一面找寻借口一面说,“一个会叫人烦闷的地方,我是不想再把我的脚踏进那里去的……你知道,克拉丽斯现在变得叫人怕了,她简直比疥疮还坏,比绅士太太还绅士太太!现在,她的父亲死后,她把全家人都弄来了,那简直是一个流氓小部落:一个母亲,两个妹妹,一个大傻瓜哥哥,还有一个残废的姑……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在人行道上卖木偶人……这样一来,和他们混在一道的杜维利埃,也显得不幸而且下流了。”

他叙述到杜维利埃是在一个下雨天,在一家人家门口下面重新找到她的。可是这件事反而是她首先生气,她流着泪责备他从来没有尊重过她。不错,她偷偷地离开了樱桃园街,不过那是因为她的人格受到了伤害,所以她才生了气。这种伤害,她已经隐忍了很久,为什么当他一到她那里的时候,他就要把勋章摘下来?他认为她会辱没他的勋章么?她很愿意和他言归于好,但是他得以他的荣誉向她起誓,从此不再摘他的勋章。因为她很尊重自己,她认为她再不能这样每时每刻地受到伤害。因这样的吵嘴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杜维利埃,只得对她起誓。从此完全成了她的俘虏,心情又不安、又激动:她有道理,他认为她有一个高尚的灵魂。

“他从此便不再解他的绶带了,”特鲁布洛加上说,“我相信她同他睡觉时,也要叫他戴着勋章的。这样会使这个姑在她的家人面前得意洋洋……再则,那个胖子巴扬,已经把那两万五千法郎木器也吃下去了,她这一次却使他买了一套三万法郎的家具。啊,这人已经完了,她使他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跪在她的脚下,鼻子伸进她的裙子里去。真是,海外真有逐臭之夫!”

“喂,我走了,既然特鲁布洛先生不能带我们去……”奥古斯特说,刚才讲的这些故事,越来越增加了他的苦闷。

但是,特鲁布洛却声明他依然可以陪同他们去,只是他不上楼,他可以把那扇门指给他们看。他去把帽子取来,并且找了一个理由请过假后,就和他们一道坐在马车里了。

“亚萨街,”他对车夫说,“你沿着这条街走,我叫你停下就停下。”

车夫骂了一句,亚萨街,啊!活该倒霉!瞧吧,真有这种怪人,专兜圈子玩!总之,能够走到哪里算那里。那匹大白马光冒气,走也走不动了,它每走一步都要颠扑一下,它的颈子都扭不过来了。

这时候,巴什拉正把他倒霉的事叙述给特鲁布洛听,他是只要有一点儿不幸,就要四处张扬的。是的,一个天仙般的姑,竟同这个猪猡格兰来……他刚才发现他们两个人都只穿着衣。但是,讲到这里,他才想起斜靠在车子角落头的、愁惨而痛苦的奥古斯特来。

“实在对不起!”他暔喃地说,“我总是忘了。”

他又对特鲁布洛说:

“我的朋友遭遇了一件家庭中的不幸事,我们之所以去找杜维利埃,就是为了这个……是的,昨天晚上,他发现他的太太……”

他用一个手势来补足了他的语句,随后,他只简单地加上说:

“你知道,就是奥克达夫。”

特鲁布洛向来说话都很干脆,本来打算说,这件事并不会使他惊异的,只是话到嘴边又收回来了。他以一种带有轻视的愤怒,说出了另外一句话,来代替他没说出的那一句,这位丈夫简直不敢问他,这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

“多么愚蠢,这个奥克达夫!”

对于通的事,作出这样一种评价以后,大家都沉默了。三个男人中的每一个,都沉默在思虑中。马车不走了,它仿佛过一道桥就过了几个钟点一样。这时,特鲁布洛第一个先从梦中醒来,大胆地说出了这一个裁判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