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我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我已瞎聊了好多;他把我紧紧搂在他身上,说,“我的帕梅拉为什么停住了?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说?我可以整天细细思考你的话。你应当随自己心意来享受你的乐趣和支配你的时间。你将多么有趣地利用你的时间。那时候,我会发现,你那堪称楷模的行为将为我本人某些不良的行为赎罪,上帝将看在你的分上而保佑我。”
我快乐得说不出话来。他高兴地继续说道,“我心爱的帕梅拉,我已预先尝到了幸福的甜蜜滋味,在这过程中你给了我何等的愉快啊!现在我要蔑视社会上人们爱管闲事的无礼指责;当他们胆敢张开亵渎神明的嘴巴,对我的行为和你的优点进行判断之前,我就让他们了解你的长处和我的幸福!我最亲爱的女孩子,我要告诉你,除了你所列举的各种令人愉快的事情之外,我还可以加上一桩更愉快的消遣,那是我希望得到的;虽然你害羞的心理不允许你自己暗示它,我现在也不打算进一步细说(在你敏锐的感觉中,这恐怕会损坏我现在善良意图的纯洁性);我只想说——我希望,除了你所从事的所有这些活动之外,你还将增添一项活动,这项活动将会使我看到我幸福的前程,并看到我的家族将会绵绵不断地延续下去,因为我差不多是我家族直系后裔中仅存的一个。”
如果我确实脸红,那绝不可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因为他是用十分可爱的态度来暗示这个遥远的希望的。
亲爱的父母亲,你们想象,所有这些事情是多么使我的心深受感动啊!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高兴地谈到另一种可爱的感情,并以此向我表明,他那亲切的表白是高尚和诚挚的。“我的帕梅拉,我向你承认,我怀着极为纯正的激情爱着你!这种激情是我在这一生中从未体验过,过去也完全不理解的;它是在花园中开始产生的;不过,当时由于你不合时宜地产生了怀疑,把那正待开放的蓓蕾无情地给掐掉了;它当时太柔嫩,经受不起轻蔑或怠慢的寒风吹刮。我向你坦率地说,在这个钟头甜蜜的谈话中,我体验到一种非常高尚与诚挚的愉快;如果我以前对你所怀的企图得逞,那我是不可能体验到这种愉快的。”
“啊先生!”我说,“请别期待您可怜仆人说出的话能与您这些宽宏大度的表白相当。您所怀的意愿和所采取的方法将使我对您永远感激不尽。虽然我不配得到您所有的这些盛情厚意,也不配让您这样纡尊降贵;不过,如果我能证明自己还不是完全不配,那么我将会多么幸福啊!现在我只能保证,我会怀着一颗感激的心。但愿今后您会对我某些非故意形成的缺点宽厚地加以包涵;如果有一天我故意让您有理由讨厌我,那么就让我成为一个从您家中驱逐出去的人,永远失去您的钟爱吧,就好像法律判决我与您离婚一样!”
“亲爱的女孩子,”这位心胸宽厚的人说,“感激是,而且一定是你天性的一部分,否则你在这时候不会用这样鲜明的态度来表达你的感情。但是你现在正想讲其他一些话。请继续说吧,我的帕梅拉!把你心里想要说的话统统都说出来,请继续说吧,我的帕梅拉。”
“先生,我非常希望得到您的好感,刚才正想阐明我在花园中的态度,以便消除误会,因为您曾认为我当时的态度是不合时宜的。如果当时您愿意听听我要说的话,那么我以为您本会宽恕我,而且会承认,我当时感到忧虑,并希望回到我爸爸妈妈那里去,确是有理由的。我现在更想对您说这一点,这样您就不会认为,我今后还可能以傲慢的态度来回报您的善心好意;或者当您对我那么和善亲切的时候,我还可能愚蠢地表现出对您忘恩负义。”
“帕梅拉,”他说,“你当时确实使我感到极大的不安;因为我太爱你了,因此不能不对你向我表现出的丝毫冷淡产生猜疑,不能不对你更喜爱的其他任何人感到妒忌,连你的父母亲也不例外。这使我当时决定不听你说话,因为那时我还没有消除我对结婚的厌恶。你知道,当天平两边处于平衡状态时,在一边稍加一点重量就会使它倾斜。你看,虽然我在发怒的火头上可以跟你分离,但就是在那时候我还是重新表明我尊重你的贞洁,而且正是由于这种尊重,我才决心不想去破坏它;你也已看到,当我开始反省并阅读你那感人的日记时,我内心经历了痛苦的挣扎,一方面我想把你召唤回来,另一方面我又怀疑你是否会回来(当时我决定不强迫你回来),这个痛苦的挣扎几乎让我患了一场重病;但是你善心好意、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它消除了我的一切忧虑,并使我产生了希望(这是优厚的财产所做不到的),就是:你对我并不是冷漠无情的。你看到,你的到来已经驱除了我的疾病。”
“我为您的康复感谢上帝,先生,”我说,“既然您好心地鼓励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不会看不起我的软弱,那么我将向您承认,当您在大发雷霆禁止我去见您时,我当时感到的痛苦是我原先没有想到的;当我离开您的宅第时,您十分宽厚地站在我这一边回答邪恶的朱克斯太太,那时我就更加感动了;因为,先生,这又唤醒了我对您的全部尊敬;您看到,我当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竟情不自禁地打扰了您,并跪在地上感谢您的善心好意。”
“亲爱的帕梅拉,”他说,“我们已充分地进行了相互折磨,这是确实的;但我希望,我们很快会一起坐下来,相互获得信任,并高兴地回想我们过去各种艰难曲折的情形。在这同时,我相信我亲爱的女孩子会告诉我(我也想听一听),那时候,我已开始以一种我认为会符合她心意的态度,也是符合道德的态度,向她显示了对她的喜爱,可她为什么还要忧心忡忡呢?为什么还要从我身边离开呢?我亲爱的女孩子将会说些什么话来为她辩护呢?”
我从衣袋中把那封由吉普赛人传递的信掏出来;不过我在交给他之前说,“先生,我有这封信要给您看;我相信您会承认,这封信当时必然会使我的心情极为纷乱不宁,但由于我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而它彷佛又是用一种伪造的笔迹来写的,因此,首先我想请求您行个好,如果您猜出了写信的人是谁(我是猜不出的),请不要因此而伤害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