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康贝子爵夫人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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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贝夫人梳妆完了,轻描淡抹,秀丽妩媚,披上披肩,示意蓬佩先走。天几乎黑了。她觉得步行比乘马车保险,目标小不会引人注意。她告诉车夫把车先赶到卡尔姆教堂门前,在距离小教堂不远的地方等候。因为她的婚礼被准许在小教堂里举行。蓬佩刚下楼,康贝夫人随后也下来了。这侦察兵似的差事使这位老兵想起了他在科尔比战役前夕执行的一次特别侦察任务。
子爵夫人下楼后,顺着人声嘈杂的客厅走,不巧撞上了图维尔夫人和拉罗谢富科公爵。他们是去亲王夫人那儿的,一边走,一边争论着什么。
“哎!夫人,打扰一下。”子爵夫人说,“有决定了吗?”
“我的方案被采纳了!”图维尔夫人很高兴。
“你的什么方案,夫人?我怎么不知道!”
“报复方案,亲爱的,是报复方案!”
“对不起,夫人,我不懂你用的军事术语,你说的报复是指什么?”
“很简单,我的宝贝。”
“劳驾你解释一下。”
“他们绞死了一名亲王先生们部队的军官,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我们要在波尔多城里抓个王家军的军官,把他也绞了,这不就扯平啦!”
“天哪!”克莱尔吓坏了,“你说什么,夫人?”
“公爵先生,”图维尔夫人好象没有发现子爵夫人的恐惧不安,又问拉罗谢富科,“镇守圣乔治岛的总督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夫人。”拉罗谢富科回答说。
“卡诺尔先生被抓了?”克莱尔不安地问。
“是的,夫人。”拉罗谢富科公爵冷冷地说,“卡诺尔先生已经或者马上被抓到。下逮捕令时我在场,我亲眼看见抓卡诺尔的人走了呢。”
“他在哪儿,你知道吗?”克莱尔问拉罗谢富科公爵。
“在拉拉斯纳先生那儿。我听说他的套环游戏很内行。”
克莱尔尖叫一声。图维尔夫人惊愕地回过头,拉罗谢富科公爵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卡诺尔先生被捕了?”子爵夫人又说,“他干错了什么?天哪!他和我们之间的事有牵连吗?''
“牵连?有,我的宝贝。他不是和里雄一样是总督吗?”克莱尔想说什么,但心里难受没有说出来,抓住公爵的胳膊,不安地看着公爵,半天才小声说:
“唉!这是圈套,不是吗,先生?我总觉得他们在虚张声势,不会把一个有释放担保的俘虏……”
“夫人,里雄也是有释放担保的俘虏……”
“公爵先生,我求你……”
“无济于事,夫人,求也是白求。这事由议长定夺,我们爱莫能助。”
克莱尔松开拉罗谢富科的胳膊,直接跑去找孔代夫人。勒内脸色苍白,烦躁地踱大步;孔代夫人和布庸公爵在谈话。
“啊!夫人,”克莱尔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赏个脸,我们谈一谈。”
“啊!是你,宝贝!我现在没有空,”孔代夫人说,“开完会后,你说干啥都行。”
“夫人,我必须在会前和你谈。”
亲王夫人正准备答应,突然门开了:拉罗谢富科出现在门口。他推开的门正好和克莱尔进来走的门相望。
“夫人,”拉罗谢富科说,“参加会的议员都到了,大家在恭候殿下。”
“你看,宝贝,”孔代夫人说,“我不能再听你说下去了。这样吧,你和我们一道开会,会议结束后我们出去谈。”
没有希望了。事态发展速度之快令这个可怜的女人震惊。她开始感到头晕。她察言又观色,结果一无所获,还是没有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王夫人往客厅走,克莱尔也糊里糊涂跟着走。勒内拉着她死人般冰凉的手,她连个反应都没有。
她们进会议室门时将近晚上8点。
会议室很宽敞,但不明亮,一个原因是采光不佳,再一个原因是墙上挂了巨幅壁毯。两个门与两个窗户相望。暮色由窗户照进会议室。两门之间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摆着两把安乐椅,一把是给孔代夫人准备的,另一把是给德·昂格伊安公爵准备的。安乐椅两边有一排方凳,是殿下顾问班子里女士们的座位。法官们坐长凳。在亲王夫人旁边就坐的是布庸公爵,拉罗谢富科公爵紧挨小王子而坐。
勒内的座位在书记员对面。克莱尔站在勒内旁边,魂不守舍,瑟瑟发抖。
勤务员领进6名王家军军官,6名市政官员,6名市级法官。他们统统坐长凳。
会议室是临时布置的,有两个枝型烛台,每个烛台上有3根蜡烛。烛头放在亲王夫人面前的桌子上,所以主席台最亮,听众席因离烛台远近不同,光亮也由亮渐暗。
会议室的出入口均由亲王夫人部队的武装士兵严密把守。
会议室外噪声很大。书记员开始点名,点到谁,谁先起立,然后再答声“到”。
接下来是报告人做报告。报告分三部分:一.关于克尔姆被攻占;二.关于拉梅勒雷先生的诺言被歪曲;三.关于里雄被处死的经过。
报告刚开始,一个事先受命布置在会议室外的人突然打开了窗户,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为勇敢的里雄报仇!打死马扎兰分子!
保皇党人就这样成了众人共愤的目标。
“民众的呼声你们听到了。”拉罗谢富科先生说,“两小时后,民众要么不听我们的指挥,自发组织报仇,要么不再进行报复。先生们,事不宜迟,判决吧!”
亲王夫人站起来,大声说:
“为什么判决?判决有什么用?先生们,你们刚才听到了,判决已由波尔多的民众宣布了。”
“其实,”图维尔夫人说,“事情明摆着哩,这是以牙还牙的报复,可以说是完全从法官们那儿学来的。”
勒内听不下去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法庭成员围坐而成的圈子中间,说:
“夫人,我求求你,别再说了!这种主张占了上风,后果将不堪设想。你知道,朝廷自有惩罚犯人的方法,起码是按法律程序进行,惩罚公正与否都要让法官们判定。你能做国王不敢做的事吗?”
“哎呀!”图维尔夫人说,“够了,我说东,勒内先生总是说西。遗憾得很,这一次我的意见竟与殿下的不谋而合!”
“是呀,真遗憾,”勒内说。
“先生!”亲王夫人大声说。
“哎,夫人,”勒内说,“无论如何要顾全面子,不要动不动就判决。”
“勒内先生说得对。”拉罗谢富科公爵惺惺表态,“死人是件大事,尤其在目前的形势下,能对此负责的人,非王族人士莫属。”
接着又欠身和亲王夫人耳语,让亲信们听见。
“夫人,”他说,“采纳大家的意见,留下你信得过的人参加审判,这样就不必担心我们的报复计划会落空。”
“别急别急。”布庸先生撑着手杖,抬起患关节炎的病腿说,“你曾说过要避开亲王夫人牵头牌的责任,我不拒绝负责任,但我希望其他人与我共同分担这个责任,我愿意继续反叛大业,但要有亲王夫人和民众的支持。我不想当孤家寡人。我曾开过一个类似玩笑,结果丢了色当的控制权。我曾是一城之主,黎世留主教夺走了我的城市。今天,我就剩下个脑袋,我不想马扎兰主教把我的脑袋夺走。因此,我想让波尔多的贵族先生们作陪审员。”
“让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共同签名,”亲王夫人小声说,“呸!”
“独木托大梁,夫人。”布庸公爵说,“林克·马尔斯的阴谋活动使他有生之年谨言慎行。”
“先生们,这是你们的看法吗?”
“是的,”拉罗谢富科说。
“你呢,勒内?”
“夫人,”勒内回答说,我幸好既不是亲王与公爵,也不是军官,更不是市政官员,我有权不发表意见,我不发表意见。”亲王夫人站起来要求与会者以实际行动回击王家军的挑衅。亲王夫人的话刚讲完,窗户又开了,数千民众的喊叫声又一次涌进会议室:
“亲王夫人万岁!为里雄报仇!打死埃珀农!打死马扎兰!”
康贝夫人抓住勒内的胳膊说:
“勒内先生,我快要死了!”
“康贝子爵夫人,”勒内说,“请殿下允许你出去。”
“不行不行!”克莱尔说,“我想……”
“你的位置不在这里。”勒内打断克莱尔的话说,“你帮不了他什么忙,我会把一切全告诉你的,我们尽量想法子救他。”
“子爵夫人可以走。”亲王夫人说,“不想参加会的女士们想走可以跟她走,我们只想留男士们。”
在场的女士没有一个动弹,天生诱惑男人的女人们却都有行使男人们指挥权的夙愿。正如亲王夫人所说的,这些女士们遇到了当回男人的机会,她们决不会白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勒内搀着康贝夫人出去了,走到楼梯遇上了康贝夫人派去打探消息回来的蓬佩。
“怎么样?”康贝夫人问蓬佩。
“不妙!”蓬佩回答说,“他被捕了。”
“勒内先生,”克莱尔说,“我只寄信任于你,寄希望于上帝了。”
然后匆匆进了她的房间。
“我向即将出庭的人提什么问题?”勒内刚回到书记员旁边的座位上,亲王夫人就问道。
“很简单,夫人,”公爵说,“我们扣押着大约300名俘虏,其中十几名是军官,就问他们的姓名和在王家军中的军衔,象我那个可怜的里雄一样,那个被确认是驻军司令者,嘿!就是命运指定的人!”
“先生们,把十几名军官都问一遍,实在没有必要。”亲王夫人说,“书记员,你查一下名单,军衔和里雄相同的,把名字记下来。”
“就两个,夫人。”书记员说,“一个是圣乔治岛总督,一个是布罗纳总督。”
“不简单!我们扣着两名总督。”亲王夫人大声说,“命运之神偏向我们。他们两个抓到了吗,拉比伊埃?”
“当然抓到了,夫人。”卫队长回答说,“两个都关在城堡等候受审呢!”
“带他们出庭!”孔代夫人说。
“带哪个?”拉比伊埃问。
“两个都带来!”亲王夫人说,“我们从先抓到的圣乔治岛总督开始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