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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堤岸是个狭窄的散步场所,四周没有树林,只有一堵不太高的围墙挡住斐都斯塔凛冽的东北风。这堵厚实的墙还保存得相当完好。墙的两端有两座带有喷泉的黑石纪念碑,显示出粗壮低矮的建筑风格。中间那座卡洛斯三世①的雕像好像是常年的雨水在石灰石里冲刷出来的,它标志着建筑的年代。堤岸的另一边有一排长石凳。晴天有太阳,整个下午能将那堵凄凉的围墙晒得暖烘烘的。堤岸没有任何装饰物,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很久以前,作为斐都斯塔这座古都主要精神支柱的教士们成群结队地在这座挡风墙边漫步。冬天散步的时间在下午二点到四五点,夏天在太阳快下山时到天黑。那个地方除了能挡风,还很清静,人们说它是“隐居之地”。不过,这是拉科罗尼亚区出现以前的事。现在,最好的居民区,也就是斐都斯塔扩大的新区正朝那边扩展。虽然堤岸和它周围的各个地区互不影响,但离那儿不远的地方情况就完全两样。那儿正在修建高楼大厦,工地上人声沸腾,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御旗报》说,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这个移民区像中了魔法一样崛起。有必要说明的是,斐都斯塔的教士,不但在教义、道义和教规方面都能严格自律,而且对政治也感兴趣,从来不反对城市的进步。他们对斐都斯塔日新月异的变化拍手称快,认为再过二十年,就没有人能认出这座古城了。这就表明,文明一旦被理解,贝尔穆德斯《天主教的斐都斯塔》一书中讲到的那些教士们都不会加以拒绝的。

①十八世纪西班牙国王。

还有一点,尽管堤岸是神父、忧郁的法官和“办过丧事的人家”常去的地方,但后来一些太太发现“教士散步的场所”比其他地方暖和,便在聚谈会、教友会上议论,是不是冬天到来时,上堤岸散步去。堂罗布斯蒂亚诺是个公共卫生专家,他到处大声疾呼:

“是应该这么做呀,我早在一个世纪前就这么说了,可这儿的人总是顾虑重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那些神父倒挺聪明,他们借口需要安静,避开尘世的喧闹,早已替自己物色了这么一块又暖和、又卫生的地方作为休息、消闲的场所。”

于是,几位有些威望的夫人大胆地冲破了传统,从每年的十月份起,二直到翌年的复活节,大大方方地上堤岸散步。随后,又有一些女士和她们一样去堤岸散步。一些年轻人也发现,教士散步的场所比起那个“大散步场所”虽小一些,狭窄一些,但更舒适。于是,在一年的时间里,堤岸便成了全民冬季散步的场所,并不再属教士们专用了。

一部分老年教士和贫困的教士对此表示异议,最后他们只好放弃堤岸,到公路上去散步。

这个世道真不像话,人们都发疯了,连个清静的休闲场所都不让他们占有!教士们沿着通向卡斯蒂利亚的公路,沿着两边种着数不尽的杨树和橡树的道路漫步时,总是发泄着这样的怨气。

然而,那些年轻教士,受俸牧师和衣着整洁、头戴宽檐平顶帽的神父们却反倒没有说什么,他们对斐都斯塔上层人士占据了自己散步场所表示了宽容。与女士、绅士们在一起散步,他们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也可能他们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再说,这些吵吵闹闹的世俗人士也不是他们“请上门来的”。他们还是像待在“自己家里”一样在自己的“世袭领地”上散步,好像没有见到那些闯入者似的。

也许由于斐都斯塔人的生活中出现了上述新的变化,不少教士才开始注意自己的穿戴。对斐都斯塔那些年轻教士,人们都称为“黄金时代的年轻人”,他们让山村里的那些同行们啧啧称羡。山村里的年轻教士都觉得自己十分土气。黄金时代的年轻教士秋冬两季每天下午都要去堤岸走走。他们容光焕发,犹如一颗颗黑宝石。他们在散步时,没有人说话,只是观赏着从身边走过的打扮人时的姑娘。有些眼力好的人从她们的表情、举止、笑声和目光中便能看出她们是不是在卖弄风情。不过,事情只到此为止。

然而,神学院院长(根据贝加亚纳侯爵夫人的说法,此人极端敬畏天主)却不能容忍在这块长不到一箭之遥,宽不过丈余的地方让教士和妇女们混杂在一起散步。

“这样不行,大人,”他对主教说,“我不相信,教士和那些漂亮的小姐擦着肩膀、碰着胳膊散步,能不出什么事儿……”

主教却认为,小姐们不会主动去碰碰撞撞的。要是换上林阴大道上那些调皮捣蛋的女人,那些女工……

神学院院长的这个意见很快被遗忘了。

“谁去理他呢?”银行职员的妻子比西塔辛说。“这个人太不开化了。不过,倒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就是太粗野了。当年我在圣心会当司库时,就是他将我赶出圣多明哥教堂的圣器室。”

“像他这种人就该在柱子上过一辈子。”奥布杜利娅说。

“就像文体家①圣西蒙那样。’当时在场的“火枪”插言说。

①“火枪”将生活在高柱上的苦行者“Estilita。”错说成“文体家”(Estilista)了。

从复活节到秋分这段时间,堤岸上散步的只是一些教士。但过了十月,那些原来在夏季散步场所漫步的女士因怕潮怕冷,便去堤岸散步。讲经师在堤岸入口处从贝加亚纳家的马车上下来时,有不少教士在那儿。另外,还有一些老人和几个女士。女士们见讲经师从贝加亚纳家的马车上下来,认为此事非同一般,因为她们亲眼见到庭长夫人就坐在他的身边。“说到王八来了鳖……”她们议论说。教士们对这件意外的事也有议论。前市长佛哈这时也和大名鼎鼎的副主教格洛塞斯特尔和斐都斯塔最爱甜言蜜语的受俸牧师堂库斯托蒂奥在散步。这个属自由派的高利贷者一般不与教士散步,可是,那天下午讲经师的这三个死对头却碰在一起了。

“真不要脸!”佛哈说。

“他是个笨蛋,既不会交际,也不会装腔作势。”莫乌雷洛说。

“您刚才告诉我他会跟那些人吃饭时,我还不信呢……”

“现在您相信了吧。”格洛塞斯特尔得意地说。

“其余的人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