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杀手》全文阅读_作者:Linkin喵

(一)公园伏尸

白天的秋叶原是东京的繁华场所,暮色沉沉中,此刻竟透出难得的寂寥。

凌晨一点,在附近一家居酒屋打工下班的小岛樱提着行李匆匆走过街头。今年21岁的她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家乡,孤身一人来到东京找工作。她租住在离秋叶原不远的地方,每晚打完工总是搭乘电车回家。

谁知今晚店里来了一个闹事的客人,大家好不容易收拾完,末班电车的时间已经错过了。不得已,她只好向老板娘借了伞,冲进雨里。

夏日刚刚转凉的九月,公园里飘来零落的花瓣和着泥土的清香。雨点在漆黑的夜空中交织成一片密密的细网,哗啦哗啦的水声让樱想起在家乡的那片海涨潮时的海浪。

穿过这片公园就是车站,从车站左拐,沿着大街走上一段就到家。这样想着,樱双手握紧伞把,加快了脚步。

树林里,一双狡黠的眼睛紧紧地盯上了她0

“嗖”的一声,一根极细的针射中了樱的颈部。意识渐渐模糊,樱倒了下去,手中的伞滑落在地上,雨水很快打湿了伞的内面。

呼啸的风声拂过路面,扬起一阵水汽。一个头戴白色头巾、身穿和服的人走出来,扶起倒地的女子,拔出怀中的短刀,深深地插进女子的胸膛。

收起短刀,那人披上雨衣,正准备离开,看到女子身旁在雨中飘摇的伞,又折返回去,扶起雨伞,让它刚好挡住落在女子脸上的雨。

天刚蒙蒙亮,清洁工一边嘟哝着一边清扫着公园的落叶,雨好不容易停了,公园里却还是一片狼藉。

老花眼的他仿佛看到前面有一个人睡在地上,“哪个酒鬼?”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女尸!魂飞魄散的清洁工丢下扫帚急忙跑去叫人。

“叮叮叮”,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作响,惊得正哼着歌刮脸的森本刑警手一颤,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口子。

“什么事?!”森本裹了条毛巾,顺手打开起居室的电视,对着手机没好气地问。

“森本君,秋叶原附近公园发现无名女尸,马上到现场来。”

这时,电视里女主播神情严肃地插播一条新闻:秋叶原附近公园道路边出现无名女尸。不少早起的上班族和学生们都看到了这一恐怖景象,附近民众普遍感到不安。死者21岁,服务生,具体情况警方已介入调查。电视中出现藤原警部和小林刑警的身影,地上显然是被打了马赛克的尸体。

森本顿感案情严重,穿上外套,出门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现场,法医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利器刺中胸肺部,流血过多致死。死者颈部发现一处细小针眼,血液中检测出微量麻醉成分。死亡时间推定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三点左右。”

藤原警部陷入沉思之中,由于尸体被发现时正处于上班和上学的高峰,周围的脚印杂多,难以辨认,而且尸体和周围的事物上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指纹、毛发等都没有找到,很显然,凶手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此之高的反侦察能力,会不会是有犯罪经验者或者这方面的熟悉者?

当然,也不一定,现在信息如此发达,不说电视里天天热播的推理片,就连专业的犯罪侦察教材也可以轻松搜索。

藤原正思索着,去附近调查情况的小林刑警回来报告了收集到的一些信息。

死者生前打工的居酒屋的老板娘,除了辨认出尸体边上正是她借给樱小姐的伞和解释了樱之所以晚归的原因外,再没有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樱是个温柔的女孩,和大家的关系也都融洽。乡下来的姑娘樱在东京除了同事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熟人,而调查店员们案发时的行踪后则彻底排除了他们作案的可能。

回到本部,森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现场的照片。

一直沉默的藤原警部突然发问:“凶手为什么要先给樱小姐注射麻醉剂,然后才杀了她?既然带了匕首,直接解决不是更方便吗?”

“一般而言,先麻醉后杀人是因为害怕对方反抗,或者时机场合不对不好下手,可是从现场情况来看,这里应当是案发地,而在案发时间的凌晨根本没有什么行人,可以说并不存在不好下手的因素。”小林接着说道。

留守本部的美惠刑警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么应该是凶手害怕对方反抗所以先麻醉了被害人樱小姐。而且一般麻醉和投毒杀人的大多是女性,所为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一名女性。”

藤原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根据刀口刺人的深度和角度,力度很大,凶手应该是一名男性,身高在1.65米到1.70米之间。”

“但是,”森本忍不住插话道,“如果是痴汉之类的男性犯罪,樱小姐却没有受到任何性侵犯,而且衣服完好,这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奇怪,”藤原警部喃喃自语“这究竟是一个巧合呢,还是一个蓄谋……”

(二)连环杀人事件or模仿犯

案情陷入僵局,对周边居民当晚见闻的调查也没有出现任何线索。案发当天是雨天,而且刚好是周末,因为第二天就要开始忙碌的工作,上班族们大多在家休息,早早地睡觉了。

正当搜查一课里弥漫着无计可施的低落情绪时,一个震惊的消息传来——三町目发现身份不明女性尸体,五町目也发现一具藏在落叶堆中的年轻女性尸体。

勘察完案发现场,藤原警部忍不住狠狠地捶向桌子:“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佐佐木健一是警视厅总监,也是藤原的顶头上司。走进佐佐木的办公室,藤原顿感清幽古朴。

日式的插花摆放在茶几上,旁边是精致的茶具,墙壁上挂着织田信长的名句: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壮士何所憾。

飘逸的书法落款处有一方红印“佐佐木”,想来是健一君的手笔了。藤原暗暗在心中叹服,据说健一家族乃是战国著名剑客佐佐木小次郎的后代。健一本人虽已年逾五十,却相貌堂堂,行事凌厉,不减武士的威严。

两人在榻榻米上坐定,佐佐木便开口了:“藤原老弟,最近一周连续发生了三起杀人事件,东京居民纷纷斥责警视厅安保不力,更有国会议员组织担心子女安全的主妇们在首相官邸前静坐请愿,连总理都惊动了。”

藤原一时羞愧难当,深深地伏在地上。

佐佐木扶起藤原:“藤原君,还是先来分析案情吧。”

“根据鉴识课的报告,最早发现的秋叶原被杀女性的颈部有一处针眼,体内检测出麻醉成分,死因是胸部利器刺穿胸腔伤及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凶器初步判断是匕首类。可见凶手应该是先躲在暗处发射麻醉针,然后杀害了被害人。”藤原若有所思地接着说,“根据报告推断的死亡时间,秋叶原女子是第一个被害人,接着应该是五町目的被害女子,最近一次是三町目发现的被害女性。被害人全部为晚归的年轻女性,被害地点多选在僻静处。”

看着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不住点头的佐佐木,藤原迟疑了一下:“不过,犯罪手法上,虽然都是先麻醉后用匕首刺穿胸部,但只有第一次用的是麻醉针,后两次尸体上并没有发现针眼,但在口鼻腔内发现了微量的乙醚残留。”

“乙醚?”佐佐木皱起眉,“看来是用含乙醚的毛巾捂住了被害人的口鼻,等到她们昏迷后再动手的。”

“我们也是如此推断,只是如果是连环犯罪,凶手为何突然改变了犯罪手法呢?也许,后两次犯罪是模仿犯所为?故意伪装成连环杀人事件借以迷惑警方的视线?”

沉吟了一阵,佐佐木打开桌上的卷宗,盯着平铺在桌面上的现场照片看了许久,突然发问:“藤原君,你不觉得这把伞很奇怪吗?”

一堆凌乱的照片中间正是发生在公园那起案件的尸体俯拍图,被害女子侧躺在地上,周围是大摊已经凝结的血迹,而死者的面部则刚好被一把撑着的伞挡住。

“按照死者倒下的角度,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把伞只能是凶手或者第三人故意放置在这里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把伞是被害人樱小姐打工的老板娘借给她的,并无特殊之处,而伞上也没有查到除了被害人和老板娘之外的指纹,老板娘在案发当晚一直在店里二楼的卧室休息,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而在我们赶到现场之前,巡警已经封锁了现场,围观的人们也没有接触尸体近遭的机会。也就是说,这把伞只能是凶手放置的。尸体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情,特地用雨伞挡住脸如果是为了不被发现未免有些可笑,凶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佐佐木背过身去,面向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远处是高耸的富士山。

(三)线索

森本在电脑上打开东京地图,圈出案发的三个地点,一般来说凶手的住所就应当是在这个圈里。而且,根据经验,凶手初次犯罪的地点往往离居住地很近,因为比较熟悉、容易得手。

藤原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森本座椅边:“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

“秋叶原、五町目、三町目,我认为凶手应该居住在秋叶原一带的这个弧形圈中。”森本托腮道。

藤原抿了一日咖啡:“你确定这三起案件是一人所为吗?”

“确实如此。”森本毕业于东京大学心理系,因为是专业技术人才,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警视厅搜查课工作,“根据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一系列的连环杀人事件。凶手第一次使用的是麻醉针管,而后两次则是直接用含乙醚的毛巾捂住了被害人的口鼻,其实,这并不费解,因为凶手随着犯罪的成功对自己的手法也更加自信,所以采用了更直接快捷的方式。除此之外,三次案发时间都在雨夜,而且均为凌晨时分,可见,凶手作案很有规律,有一定的偏执倾向。”

藤原指向屏幕上第一个被害人现场的照片:“森本君,你对这把伞有什么想法吗?”

“也许,凶手是个本性并不残忍的人。”森本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外出调查的小林刑警兴冲冲地回来了:“有线索了!在秋叶原案发地点附近居住的一位老先生说案发时他曾经看到可疑人员经过!”

大家去往老先生的家里拜访。

伊藤老先生颤巍巍地说:“我有失眠的毛病,加上一下雨关节就疼得要命,所以那天晚上我就坐在窗台边看看报纸,想着再写几首和歌去投稿。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外面的雨声似乎忽而大了些,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青年人骑着自行车疾驰过带起的水声。我也没有多想,就接着看那条关于下野首相营直入的新闻。”

“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他……嗯,披着好像是蓝色的雨衣,中等身材吧,对了,经过路灯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家伙雨衣的帽檐下露出了白色的头巾,当时我还奇怪了一下,这年头还有人戴,不过想想现在的年轻人的那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装饰,这大约也在情理之中了!”

“喜欢戴白色头巾的男人!果然是个变态啊!”小林嘟嘟囔囔地说。

“也罢,先调查这附近所有独居的男性,特别关注那些有奇怪的嗜好的人!”一走出老先生的住所,藤原便下达了任务。

“有结果了!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家伙,他就居住在离秋叶原不远的三町目。据房东说,他是个变态,经常夜里鬼鬼祟祟地出去。好像还被巡警抓到过现行,偷女性晾在外面的内裤和胸罩。”小林风风火火地跑进办公室。

警车迅速包围了那个据说是变态的家伙——石原一郎的住所。藤原带着小林、森本迅速冲上石原居住的二楼,屋内的景象却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散乱一地的色情杂志,床上是一堆凌乱的女式内裤、内衣。甚至天花板上还贴着不堪入目的裸女动漫图片。

而那个叫石原的家伙,正好不狼狈地四处找衣服。这家伙,穿着一件女式丁字裤,胳膊上搭着一件胸罩在镜子前面;更恶心的是,明明是个男人,居然披着假发,嘴唇上还涂着口红。

“你这家伙!”森本缓过神来,脱口而出,“异装癖!”

换好了正常衣服的石原被带到了警视厅。讯问结果很让人失望,石原除了承认自己确有异装癖的行为之外,至于在案发时间的活动,他则说自己一直在自己家里睡觉。而案发的那段时间,楼下的房东正好回乡下探亲,所以他的证词一时也难以证实。

(四)东京大骚乱

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被拘捕24小时后,石原被释放了。

“baby~baby~和你在一起~就是wonderful~wonderful world……”剧场里,当今最热门的女子偶像组合I.O.U正在演唱她们的主打歌《wonderful baby》。舞台上的少女偶像们劲歌热舞,台下的粉丝一片疯狂。

在粉丝们的呼喊中,青春靓丽的少女们又演唱了一首安可曲《Mr.yes》,粉丝们狂热地喊着:“I.O.U,I love you!I.O.U,I love you……”

忙碌了一天的演出终于结束了,I.O.U的核心成员之一Utterly加藤优子坐在休息室里收拾东西,打算回事务所统一的艺人住所,楼下公司接送的加长林肯正在静静等待着。

手机突然响起,是陌生的号码。

“啊,是你!你这个家伙……”优子欣喜地说,“今晚来新宿的卡布罗餐厅,我在那里等你,不见不散。”

收起电话,优子哼着轻快的歌声,提上手提包,戴上墨镜,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走下楼去。

轿车前的司机微微欠身:“优子小姐,上车吧。”

“不了,我有个约会。就在新宿,我自己打车去吧。辛苦啦!你们先回公司吧。”

卡布罗餐厅前的那条路这几天正在维修,出租车开不过去,优子小姐就在前面的那条街下了车。出租车司机给她好心地指了路,调头开走了。

优子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有些兴奋却又有些不安,该说些什么呢……

巷道里,一个黑影沉默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优子小姐,就在优子经过巷道的那一刹那,他冲了上去,从背后紧紧地扼住优子的脖子,然后左手拿起一块毛巾,狠狠地捂住优子的口鼻。

优子拼命地挣扎着,居然摆脱了凶手,拼命地向前跑去。

可恶,前面就是热闹的街区,想到这里,凶手紧张得手都抖了起来。他扔掉毛巾,从兜里掏出匕首,冲上前去,一刀刺中了优子的胸膛……

鲜血喷溅,优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倒在了他的怀里。看着凶手的脸,优子却突然笑了,嘴唇无力地张合:“光……”

凶手仿佛怕听到什么一般,突然狠下心来,对着优子又刺了几刀。优子不动了,眼睛却还张开着,脸上带着奇怪的笑。

看着怀里仿佛沉沉睡去的优子,他突然像孩子般泪流满面:“对不起,优子,对不起……”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太刀,对着自己的右手腕狠狠地划去,血慢慢地流出来,一滴滴落在优子的伤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阵头晕。他站起身来,拿出绷带包扎了自己的伤口,收起匕首,一摇一晃地离开了现场。

“无能的警察滚出来!”

“你们害死了优子!”

整个上午,来自全国各地的加藤优子的粉丝们拥堵在警视厅的门口,不断地向警视厅的窗户上扔石子和罐头等等。

骚乱从警视厅门口一直蔓延到了东京的大部分地区,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打砸抢烧,发泄对政府的不满,受害人的家属在街头的集会点声泪俱下地控诉警察办案不力,让凶手逍遥法外。

为了平息局势,日本内阁和警视厅召开联合发布会,对被害人家属表示歉意,公布了整个案件的详细背景,并宣布向全社会悬赏线索。

虽然在公布案件的时候,对除了受害人的其他涉案人员均采用了化名,但是网上还是人肉出了几名嫌疑人。

特别是石原一郎,因为他被释放的当晚,加藤优子和弥生町的另外一名女子同时遇害,而且据说石原还是个变态,他马上就被优子的粉丝们锁定为杀害优子的头号嫌疑人。

“为优子报仇!无能的警察靠不住,我们要守护自己的偶像!”狂热的粉丝通过网上联络,很快找到了石原一郎。又一幕惨剧发生了,石原一郎在原宿街头被优子的粉丝们活活打死,据说尸体的头颅还被割了下来祭奠优子,整个东京一时间弥漫着恐怖和血腥的味道。

(五)夜行武士

“喂,这里是东京警视厅本部,我是美惠子。”

“我有线索……”话筒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藤原跳起来,向美惠子做了一个马上定位的手势。美惠子会意地点点头,一边接听一边熟练地开始了设备定位的操作。

“那天……”话筒边相当嘈杂,看来应该是在某个车站的公用电话亭打的,“我看见了,那天晚上在离优子遇害的街区不远的转角,我看到了一个身穿和服,佩着刀的武士。”

“谢谢您,这条线索非常宝贵,请问你是否可以和我们见个面详谈顺便领走奖金呢?”

“不用了,我不喜欢警察。”话筒那边“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定位到了吗?”藤原着急地问。

美惠子无奈地摇摇头。

宽敞的会场中突然安静下来,一个身着警服的威严老人走上台来,他正是警视厅长官福田长作。

据说当年为了追捕在日本境内贩毒的犯罪团伙,还是刑警的福田曾经只身勇闯南美的哥伦比亚,凭借从当地武装分子手中缴获的冲锋枪击毙了该国贩毒集团的第二号人物卡乔亚;后来乘直升飞机平安返回,被称为真正的“007”,还受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表彰。

在座的警察们看到这位闻名日本的前辈,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福田做了一个中止的手势,严肃说道:“我们是以保卫人民,制止犯罪为己任的堂堂警察。而今,东京骚乱,民众不安;今天上午,在总理大臣的面前,我以警察的荣誉发誓,若一周之内不能抓获凶手,切腹谢罪!”老人铮铮的誓言在会场中久久回荡,双鬓已然斑白的他眼中竟有朦胧,“下面开始分析案情。”

会场中的刑警们心中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背水一战,志在必得!

“目前初步确定的被害人共有五人,全部为年轻晚归女性。”

“作案凶器均为匕首,均刺中被害人心肺部。”

鉴识课开始补充说明:“新线索,我们在优子被害的现场发现了除了被害人以外的血迹。”

“哦?血迹?”

“血迹呈滴落状,是在优子胸部衣物上发现的。从角度来判断,应该是垂直滴落。经过DNA分析,血液来源是一名男子,血型为A型。另外,在优子的尸体下发现了一部手机,发现在她临终前有一条没有发出去的邮件,没有收件人。短信的内容是,‘杉’。”

搜查课的森本站起来继续补充:“昨天下午,石原一郎的房东在花园中修剪草坪时意外发现了一把匕首,上面还有血迹,房东立刻将之送到了警视厅。经过鉴定,上面有全部五名受害人的血迹。”

“噢,在优子被害现场发现的血迹是石原一郎的吗?”福田突然发问。

“不是,石原是O型血,与之血型不符。”

此言一出,会场顿时沸腾起来,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石原,然而如果石原是凶手,现场为什么会出现陌生男子的血迹?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血迹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案情分析会结束,搜查一课负责继续调查本案的疑点,本部的其余警力都被调配去东京市的街头执勤,维持秩序,同时在整个东京开始摸排有嫌疑的男子。

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缓缓停在郊区的别墅前,藤原和森本走下车来。看着前面停着的那辆熟悉牌照的梅赛德斯,看来佐佐木总监也来了。

再过3个月,福田长官就要荣誉退休了,佐佐木总监从刚刚进入警视厅时就一直追随着福田前辈的脚步,情同父子。两年前福田和妻子相中了这栋远离闹市的别墅,打算在这里颐养天年。

院子里的淙淙流水流过竹槽,再落入池塘里。

福田和佐佐木刚一局围棋终了,抚掌大笑间藤原和森本也来了。四人遂相对坐在廊下,福田夫人送上热茶和点心便轻轻退下了。

“今天,召诸位相聚于敝人的寒舍,是想探讨一下关于此案的诸多疑点。”福田抬起头,看着庭院深处,“我有一种感觉,凶手并不是石原。”

“是。”佐佐木深深地欠下身子,“我也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仅仅是异装癖就做出这种连环杀人的事件,动机似乎确实不太充分。而且,首个受害者樱小姐身边奇怪放置的雨伞和优子小姐身上的男子的血迹都无法解释。”森本若有所思。

“但是,”藤原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卷宗,“根据我们的调查,石原不但是异装癖,去年他去东大附属医院检查时还测出他有间歇性的精神分裂。”

藤原摊开案发地点的分布地图:“仔细分析五名被害人的地域分布,完全没有规律性可循。要么凶手具有高超的反侦察能力,要么就是患有某种精神疾病,有分裂症的人往往在清醒时根本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也自然没有什么规律性可循。”

佐佐木摸了摸下巴:“两种情况现在都无法排除。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根据调查,优子当晚是说要和一个朋友去会面所以临时改变行程而遇害的。一名年轻女性半夜12点左右去见的人,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人。这名与优子约会的人,我认为至少和凶手有着某种关联,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嗯,我也同意。”森本点点头,“作为当红歌手,平时的安保措施应该是非常严密的,偶然的一次外出约会就碰上了连环杀人犯,优子小姐也似乎太不幸了。而且,现场发现的优子的手机上最近的记录只有在遇害时间段一封没有发出的邮件;和优子约会的那个熟人怎么会连个电话都不打来询问下,如果等了许久优子还不出现?”

想到这里,森本猛地跳起来:“也许和优子约会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六)线索的交叉

看到森本激动的样子,福田三人忍不住哑然失笑:“年轻人,淡定点。”

“优子遇害的现场留下了很多线索,比如血迹、手机,虽然在优子的口鼻处也检测出了微量的乙醚,但现场显得比较凌乱,显然优子和凶手曾经搏斗过。而在其他几次作案,被害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巧合,肯定有些特别的原因。”福田分析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在樱小姐被害现场奇怪放置的伞。”藤原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呼出一口,“我想,也许凶手决定从樱小姐开始,不是一个偶然。很可能她和优子小姐一样,都和凶手有着某种联系。”

“对了,”森本插话道,“昨天下午开案情分析会前,有一名男子打电话来声称案发时间前后在优子遇害的现场看到一名身穿和服的佩刀武士。”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说?”佐佐木大惊失色。

“是我让他先不着急在大会上说的,”藤原把快要燃尽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了按,“这条情报真实性可疑,提供者身份不明,而且还明确表示厌恶警方,打电话的地点和通话时间都没有留下破绽,很可能是个有前科的家伙。而且,说不定就是凶手故意来迷惑我们侦察的方向的,所以,在没有肯定之前不能公布出去。”

“有道理。”福田站起来,看着外面渐渐落下的暮色,“不过,目前为止,我们的调查并没有什么突破,凶手也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如此急不可耐地打电话来提供假的线索,反而可能暴露自己,依凶手谨慎的作风来看,可能性不大。”

“确实如此。”佐佐木若有所思,“只是,身穿和服的武士……这简直有点荒唐,难道凶手还觉得自己不够显眼,故意扮成古代的武士去行凶吗?”

“这倒未必,”森本摇摇头,“根据调查发现,不少连环杀手都有奇怪的癖好,比如从尸体收集某些部分、将自己的作案过程详细记录写信给报社、杀人前后举行奇怪的仪式等等,因为他们的心理异于常人。”

一阵沉默,烟灰缸中的余烬仍然忽明忽暗地燃着,上空渐渐升起灰色的烟雾,又慢慢飘散。

藤原沉吟着,武士、太刀、优子留下的死亡信息“杉”、还有第一案现场附近目击者看到的头戴白色头巾的男子……

一幕幕案发现场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等等,难道是……上杉谦信?!上杉谦信,日本战国著名战神,人称“越后之龙”,相传他很喜欢戴白色的头巾,所佩的乃是名刀“小豆长光”。

难道凶手是上杉谦信的崇拜者,所以打扮成他的样子来作案吗?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福田一摆手:“目前看来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既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那么就也作为线索排查下去,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上杉崇拜者,争取早日抓住凶手!”

通过调查现场留下的优子的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在晚上10时左右,优子和经纪人义夫通过一次话。

义夫向警方说明那是为了通知优子第二天去富士电视台录节目的事项,而且打电话的时候演出刚刚结束,自己和优子的对话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有听到。而在通知完后自己就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居酒屋喝酒到凌晨,第二天傍晚到公司后才知道优子遇害。

这些证词很快被证实了,义夫排除了嫌疑。

而优子的最后一次通话显示是在晚上11点10分左右,是个陌生的号码,调查发现是在当晚演出现场附近的车站公共电话亭拨出的。这表明,凶手很可能在当晚还去看了优子的演出,然后接着给她打电话出来约会,再杀了她!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一项项推理相互交叉,现在的工作就是在符合这几项条件的人中排除出凶手了。大量人手被抽调出来,打算投入最后的排查工作中。

当晚优子所在的当红组合I.O.U在秋叶原的专属剧场中举办演唱会,参与演出人员共有121人,到场歌迷共3364人。在这3485人中按照条件一一排除,终于发现了嫌疑较大的五名男子。

其中一人是后台的伴舞,平时喜欢戴白色头巾,打扮很是嘻哈,不过将他戴头巾的照片给目击者辨认时,老先生却很肯定地说看到的不是这种头巾,他看到的似乎更像丝绸质地,而且围戴的方法类似古代的日本女性用的。

其他四人都是当晚的歌迷,其中一人还是山口组的前成员,身上发现了文身。

但是对他们仔细调查后,案情却似乎越来越迷茫。在前四次的案发时间他们都分别具有不在场的证明,而且平时生活中除了好勇斗狠之外似乎也并没有特殊之处。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和优子在生活中有什么联系,除了作为歌迷在荧屏上看她的演出。

那名前黑道分子因为在一次收取保护费的“懦弱”,被小组长开除出组,还剁去了他的半截小指。这些年他早已改邪归正,刚刚谋得了一个清洁工的工作,还打算下个月和女朋友结婚,似乎也不具备犯案的可能。搞笑的是,一听说警方将自己作为连环杀人案的嫌疑犯,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喊冤枉,把自己以前在黑社会做过的所有不法行为和盘托出,请求从轻,令警方哭笑不得。

(七)优子的日记本

“不对……”藤原焦急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我们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可恶……是哪呢?”

小林站起来说:“课长,看来现在对象排除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我建议,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调查开始吧,看看能不能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藤原瞪了小林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早就调查过了,被害人之间根本没有联系,平时也没有什么仇家,所以说这是无特定目标的连环杀人!”

“但是,”森本看着藤原,“课长,忘了上次我们在福田长官家的结论吗?所谓凶手下手目标不确定,但是很可能只是为了掩盖他真正想杀的某几个人罢了。我认为应该重点调查第一遇害者樱小姐和优子小姐的社会关系,从中找出突破点!”

优子所在的是日本最大的艺人经纪公司——XMAS公司。该公司以对艺人的严苛和推出艺人的高综合素质闻名日本,尤其最近十年来,流行市场基本被他们一家的艺人所垄断,做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们都以能进入XMAS家为荣。

得知藤原一行的来意,他们被彬彬有礼的保安直接领到了公司的社长室。社长小石正人早年也曾是红遍日本的明星,后来淡出乐坛,开了这家经纪公司。看着社长室里奢华的布置,藤原感到有些不适应:“小石社长,我们是警视厅搜查一课。今天来是想调查一下您旗下艺人,遇害的加藤优子的遗物,以便从中找出线索,擒拿真凶。”

小石寒暄了一阵,轻轻地笑了下:“至于阁下的请求,恕我不能答应。公司艺人的物品和住宿都是统一管理,就是工作人员也不能轻易进入查看。要不怎么说是偶像呢,没有距离感怎么叫偶像。”

“什么!”森本愤怒了,“人都死了,你们还扣着东西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想查清优子遇害的真相吗?!”

小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只能说,非常抱歉。优子虽然不幸遇害,但是不能公开她的遗物,万一她生前的偶像形象受到影响,会影响我们整个公司的声誉和旗下艺人的地位。”

森本正想发作,小石正人不客气地按了桌上的电铃,门口的两名保安应声推门进来。

“自私的老家伙!”森本冲小石走的方向骂了句。

从XMAS的门口出来,晚风吹在藤原身上,顿时清醒了不少。回头看看森本和小林,两人眼中都有了血丝,大家为了这个案子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怎么能在这里卡住!看着漫天的晚霞,藤原突然笑了,大踏步地走向前去。

“课长?”森本和小林面面相觑,“现在……去哪?”

“去找福田长官,申请强行搜查证!”藤原头也不回地走着。

这次小石社长的脸色铁青,藤原举高那张福田长官亲自签字的强行搜查证:“社长,带我们去优子生前的宿舍吧!”

为了培养组合成员的感情,I.O.U三名成员住在一起,每个人有一间自己的卧室。

走进优子的房间,就能感到这个少女的可爱。粉色的墙壁,蓝色的地板,床上放着一只很大的玩具熊,上面写着“致亲爱的优子”,不过熊看起来有些旧了,应该是很久以前买的吧!

床头上放着两张合照,一张是I.O.U三名成员的合照;另一张则是优子小时候和两名小伙伴的合照,小时候的优子扎着两个辫子,甜甜地笑着,左边是一个神情忧郁的男孩,不过笑得很好看,优子的右边是一个齐刘海的小女孩,笑得露出了牙套。

森本正在端详照片,小林举着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挥了挥:“看!”

藤原看了看书架上还有4本日记本,看来优子有记日记的习惯。打开锁,翻开最新的一本日记,8月23日,遇害的前一天,优子的日记上记录了和成员们练习的辛苦,还有对歌迷的感谢等等。

搜查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线索,I.O.U的三名成员除了一同演出和练习,平时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往,至于荧屏上的姐妹情则完全是经纪公司为了人气的精心包装和宣传。

“把照片和日记本带回本部进一步分析,今天的搜查就到这里为止吧。”房中的所有的角落和物品都已经基本查看过了,藤原对森本、小林点点头。

(八)神秘失踪的男孩

森本三人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将优子的5本日记全部看完。

原来,优子小时候住在乡下,小学也是在乡下读的。后来初中时跟随父母转学到了东京,高二的时候被XMAS的星探发现,进入XMAS公司当了两年的练习生,去年正式和另外两名女孩一起以三人组合I.O.U的身份出道。

从日记看,优子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同班的一名叫做高杉信一的男孩。日记里写着,不论优子怎么努力,信一总是很少露出笑容。一开始,她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哭得很伤心,平时很少说话的信一想尽各种方法安慰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她破涕为笑。后来,她渐渐听说,原来信一五岁的时候,妈妈在一次车祸中遇难,父亲因为工作忙就把他送到了乡下的奶奶家里。据说信一的爸爸在东京工作,一年只有新年的时候回来看看家人。

难怪信一总是那么忧郁的样子,从那一刻,优子就决心要加倍对他好,用自己的行动修补信一心里的伤痕。

信一一天天变得开朗,优子、信一还有一个和他们住得很近的女孩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小学毕业的那年夏祭,他们三人一起去集市看烟火,还一起拍照。漫天绚烂的烟火、信一开心的笑容、集市大叔亲切的话语、美味的小吃……在那个假期,优子和信一约会了,他们去了游乐场,和信一的每一刻仿佛都那么短暂而美好。在摩天轮里,信一紧紧地抱住了优子:“答应我优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看着信一清澈的眼神,优子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看来这张照片就是他们三人的合照了。”藤原拿起那张从优子房间带回的照片。

“嗯,优子在日记里写了,她一直带着那张照片。”森本一边翻看着日记一边说。

优子的父亲因为工作业绩优秀被提拔进了公司的东京总部,他们一家就从乡下搬到了东京。刚刚转学到东京读初中的优子很寂寞,每天都在想念信一。一有空,他们就打电话联系,开始是甜蜜的关心,后来渐渐发现彼此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甚至还有了争吵。

优子觉得信一不理解自己,很伤心,但她知道自己还是爱着他。可是争吵后的一周里信一都没有再给自己打电话,优子忍不住担心起来,她打信一的手机,却被告知是空号;打家里的电话也始终不通;优子开始给信一写信,给他道歉,问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可是邮件却都因为找不到收信人而被退回了。

优子越来越自责,也许自己不应该对信一生气,也许信一也有他的理由,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联系自己呢?难道就要这样永远地失去信一了吗?

优子难过了很久,终于盼来了一个月后的假期,优子央求妈妈带着自己回了一趟乡下,可是当她兴高采烈地来到信一的家时却发现,寓所的门牌已经换了,买下这栋房屋的户主也不知道信一他们搬去了哪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原本活泼开朗的少女优子变得忧郁起来。她回到东京念完了初中,接着上了高中。清秀的她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眼光,面对那些热烈的告白,她都冷漠地拒绝了。她一直找寻着信一的下落,甚至想着信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故,还去拜托了东京的一些知名侦探查询线索,可惜都如同石沉大海。

原来之所以进入XMAS公司做艺人,除了少女的明星梦,她还有一个悄悄的打算,那就是希望信一能够通过电视也好、其他媒体也好看到现在的自己,联系自己。

因为她相信,信一应该还是爱着她的,而她,也会一直等着他。

“想不到荧屏上活泼开朗的优子心里还有这样一段悲伤的往事。”森本看完日记,有些感动地说。

“嗯,这样一名痴情的女子。”藤原面色忽而凝重,“不过,杀死她的却很可能就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高杉信一。现在看来,优子在现场手机上留下的死亡信息,也很可能是指凶手的名字中的‘杉’。而且,高杉信一和家人在十几年前突然消失在同学和邻居中,至今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实在可疑。”

(九)方案B

佐佐木总监去北海道监督办案去了,藤原将案情的最新进展报告了福田长官。福田长官决定,准备两套行动方案。

方案A:派人直接去优子童年所居住的乡下去调查关于这名离奇消失的高杉信一的线索;方案B:通过媒体,以优子的日记为诱饵,吸引凶手出现。

藤原和小林当天即驱车赶往优子的家乡,联系当地警方一同开展了关于神秘消失的高杉信一的调查。然而遗憾的是,虽然多方询问,仍然没有找到关于那位高杉信一的线索。调查中却发现另一个惊人的事实,第一个遇害者小岛樱居然是高杉和加藤优子的小学同学,而且当时三人关系非常要好。联想起优子照片中的三人,看来樱就是那个戴着牙套的女孩了。

可恶,线索越来越清晰地指向那个叫做高杉信一的人,可警方无论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关于他的半点信息。藤原狠狠地往沙发上一坐,“我断定!凶手应该就是那个叫做高杉信一的家伙!”

小林端过一杯咖啡:“但是,课长,现在高杉生死未卜,也许十几年他和家人就已经遇害也不一定。毕竟,如果不是有着特殊的原因,活人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彻底呢?”

藤原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确实,但是凶手,包括整个连环杀人事件肯定和高杉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福田长官推门进来:“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搞清高杉的下落。我想,以凶手和他的密切关系,如果我们以此为诱饵,一定可以引凶手出洞。”

藤原挠头道:“只是,以凶手的谨慎狡猾,他真的会踏进这个圈套吗?”

“这倒未必,”森本笑了笑,“从作案手段和风格来看,凶手确实谨慎狡猾,而且表现出了一种偏执和完美主义的倾向,比如在作案时间、对象、地点的选择,作案方式上,凶手一丝不苟地消除了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全犯罪’的典范。这时,如果有人声称自己拿到了关键的证据,无异于给予凶手致命的心理打击。此外,凶手在杀害优子的现场出现了一些反常,可以证明,杀害她一定对凶手而言有重要的意义。”

“森本君不愧是东大的高材生啊,”福田微笑着对森本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马上采用B方案!”

一个绝妙的引蛇出洞的计划形成了,由警察假扮线人拨打电视台的线索电话,声称自己是优子宿舍的工作人员,在打扫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优子的日记本,日记本里记载有杀害她的凶手的线索。

线人声称自己已经取得了美国国籍,现在只想发一笔横财,警方悬赏的那点钱他根本看不上,自己不介意和原意出最高价的那个人来做个交易。

这则消息一经播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纷纷撰文痛斥此人见利忘义,竟然拿死人的日记来做交易;另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则打起了歪主意——这可是轰动世界的世纪奇案,花点钱买到这本破案关键日记,以后转手肯定能大赚一笔。

线人最后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一个手机号码,为了防止手机被凶手定位而露出破绽,警视厅特地在东京的郊区设立了一个临时大本营,作为侦破此案的指挥所。

播出消息的当晚,电话就接到了七个:其中三个是来打听价格的,通过定位调查发现分别是四菱大财团的社长千金、富有而爱好收集的退休外交官、一名旅日的美国富商,调查都排除了他们和此案有关的嫌疑。还有两个查明是优子的粉丝,打电话来破口大骂,痛斥线人无耻。还有一个则是朝日新闻的记者,想要采访这名线人,还允诺付给一大笔采访费用。

午夜刚过十二点,电话突然响起,福田长官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浓重的呼吸声,福田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警告你……”电话里传来杂音,“不要把优子的日记给任何人,否则我会杀了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中。想活命的话,不要把电话内容告诉任何人。明天中午12点,我会和你联系。”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定位了没有?”藤原紧张地问。

“定位到了,在米花车站附近,公用电话。”

“可恶。”森本皱起眉头,“从电话里面可以听出来,对方用了变音器。”

福田笑了笑:“看来凶手果然按捺不住,要上钩了。”

(十)单刀赴会

第二天,指挥所的人都早早吃过了午饭,紧张地守在电话旁边。时针一分一秒地移向正中,刑警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12点!电话突然响起,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福田长官接起了电话。

“今天下午一点,带着日记来泽本山的森林,到了我会联系你。记住,如果我发现有警察跟踪,就杀了你。”

福田看看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已经12点05分了。还有55分钟的时间,而从这里到泽本山至少要40分钟的车程。看来凶手至少已经初步确定了大家的地点。“事不宜迟,我一个人去,大家保持联络。”福田故作轻松地拿起日记本,披上外套。

“长官,还是让我们去吧。您还是坐镇这里。这个歹徒既凶恶又狡猾,您去风险太大。”森本和小林站了起来。

“不,必须我去。接听电话的是我,如果声音不对,凶手必然起疑。其次,我都一把年纪了,一个老头而已,正好可以放松凶手的警惕。”福田挥挥手,“大家在目标地点的3公里范围内部署,密切监视,一有情况,立刻行动!”

“是!”整个大本营的人都自觉肃立,向已然花白头发的福田长官敬礼。

福田独自驾驶一部不起眼的三菱轿车,疾驰向凶手指定的地点。

汽车在山路上飞速地前进着,风呼啸着划过福田的耳边,他低声向领口处的微型对讲机说了句:“一切正常。”

汽车驶向山顶,福田下车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异常,非常僻静,看来凶手还没有来。福田上车,静静地等待着。远处的大楼的窗帘边,一个人放下望远镜,露出奇怪的笑容。

下午一点,福田放在上衣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看来他很准时啊,福田这样想着,按下了接听键。

“很好,我看见你了。不过这个地点还是不怎么安全,现在下山去,往东行驶大概十分钟,然后你会看到一座仓库,我在里面等你。记住,如果我看到有人跟过来,小心你的脑袋。”

“这里果然只是个陷阱,”放下手机,福田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通过耳麦和周边埋伏的行动小组联系。沿途飘起了小雨,汽车从山上一路颠簸下来,一个急转弯,驶向东边的小路。两边都是平坦的农田,偶尔看到几头牛悠闲地吃着草。

车子很顺利地驶过僻静的公路,福田远远地看到一座废弃的仓库。

“看来就是这里。”慢慢地将车子停在路边,福田带上日记本和手机,走下车来。

仓库的门是掩着的,外面停着一辆摩托车,福田轻轻地推开门——“轰!”——剧烈的爆炸声——行动小组成员们惊呆了。

“混蛋!”藤原含着泪把对讲机狠狠地摔在一边,“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去仓库,抢救福田长官!”

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仓库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几经努力才扑灭了大火,刑警们四处搜寻,只找到了几处灰烬。在靠近仓库的方向找到了疑似炸药的控制装置,初步分析凶手是将引线绑在了门把手上,当有人开门就会自动爆炸。

福田长官英勇殉职震惊了整个警务界,本部的刑警们都在头上绑上了白绳,立誓要捉拿凶手,祭奠福田长官英魂。

东京实行了全面宵禁,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巡警,看到疑似游荡的不良分子直接逮捕。

一时间风声鹤唳,山口组等帮派都收敛了很多,甚至还放出话来要和警方合作,捉住那个连环杀人凶手。

佐佐木总监连夜从北海道赶回,在福田长官的灵前跪守了一夜,第二天刚刚拂晓就赶到了大本营。

藤原和森本等一干刑警都怀着愧疚的心情,不敢直视佐佐木的泛红的眼神。森本打开卷宗,向佐佐木汇报这几日的发现和进展、福田长官只身历险和最终遇害的经过。

佐佐木坐在沙发上。佐佐木的父亲在自己五岁的时候,为了剑道馆的荣誉和挑战者决斗而不幸逝世。这些年来,他一直依靠自己的力量努力打拼;从20岁刚刚进入警视厅开始,福田前辈一直给予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无论是第一次擒住犯人还是新婚婚礼,那始终是如同父亲般温暖的存在,往事一幕一幕在佐佐木的脑海中闪现,怎么会……怎么会……他的手微微地抖了起来。

突然,他大喝一声跳起来,紧紧地抓住森本的肩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那个失踪的男孩的名字叫什么!”在场的刑警都吓呆了,藤原连忙上去拉开两人。

森本哆哆嗦嗦地说:“叫,叫高杉信一。”

佐佐木放开森本,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上。他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这不是真的!可恶!是那个混蛋想出来的!”

泪水落下,平时不苟言笑威严自律的他竟然在部下的面前,如同孩子般嘤嘤地哭了起来。

(十一)最终章

十几辆警车突然冲进清晨的早稻田大学,正在晨读和锻炼的学生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几名警员和校方配合工作的人员上前说明情况,学生们纷纷被疏散。

警车迅速包围了一栋宿舍楼。藤原带领森本、小林还有一队防暴警察冲上楼去,看到了“4楼”的牌号,藤原做了一个手势,警察们心领神会,看到了5-4-9的房间号。

森本对藤原点点头,藤原拉下枪栓,一脚踹开门:“警察!”

蜂拥而至的刑警马上冲进小小的房间中:“可恶!不在这里!”

隔壁的学生听到响动打开门来查看,却看到这么多的警察,不禁吓了一跳。通过询问,原来5-4-9房间的学生今天一早就去图书馆楼顶上练吉他去了。

藤原大叫一声:“不好!”图书馆学生众多,如果凶手随身带有凶器挟持学生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从上次福田遇害来看,凶手还会制作炸药,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刑警们悄悄包围了图书馆,藤原和森本等组成临时行动小组换上便装混入保安室,而此时馆内的学生们对自己面临的危险还一无所知。仔细查看了监控录像,分析之后发现,凶手现在应该还在楼顶上,而且录像显示,从开馆以来,进入楼顶的只有凶手一人。

如何既能捉拿凶手又不危及学生们的安全呢,藤原沉思片刻,制定了一套临时行动方案。

藤原在保安室通过监控系统掌握整个事件动向,森本一队刑警埋伏在楼顶下来的楼梯下,然后由小林和保安去拉响图书馆的火灾警报。警报响起,学生们马上在馆员们的带领下疏散离开,一片吵闹慌乱声,好在学校以前安排学生进行过火灾疏散演习,总算没有什么大的混乱。

而埋伏在楼梯下的刑警们却迟迟没有看到应该慌乱下来逃命的凶手。森本焦急地通过对讲机联络藤原,是不是出了什么漏子。藤原和小林马上赶到了森本一处。

“从楼顶下来的途径只有这个楼梯,凶手应该还在上面。”藤原镇定地说。

“那为什么凶手还没有下来?面对火灾的危险竟然无动于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

“走,跟我上去,会会这个凶手。”藤原笑了笑。

阴霾的天空下,不远处,一个人正在专注地弹奏手中的吉他,悲伤又舒缓的曲调恍如隔世,好像流水般永不止歇。

“佐佐木信子,”藤原笑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了凌厉的神色,“或者,叫你高杉信一。对吧?”

弹琴者没有回答,琴声也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般继续飘散在空中。

“十年前,你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和你的家人搬去了遥远的九州。因为,有件事的发生让你不得不如此。那就是,你的性别。

“因为你天生是罕见的IS双性人,而男性生殖器由于先天发育不良而没有生长完全。为了在升入初中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的家人给你改了性别,让你作为女生继续上学。而为了捂住这个秘密,奶奶带你搬去了遥远的九州。之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搬家的事情,也是因为想要保守住这个秘密。

“你别无选择,离开了初恋情人优子的身边,却不能告诉她你离开的原因。可是你为什么又杀了她!?还有曾经童年的好友,无辜的樱小姐?”

“十年前,我曾经瞒着祖母,独自乘船回来,只为看看优子。然而,优子已经转学走了,而我却被樱看到身着女装的样子。她紧追不舍,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情急之下,躲进垃圾桶里,正好听到赶上来的樱和同学的对话。她四处和同学大声说我一定是个妖怪,先是奇怪地消失,后来又穿着女人的衣服,从那时起,我就下决心要杀了她,那个多嘴的女人。”实在难以想象这样恐怖的话语是从一个此刻手指正优雅弹拨着琴弦的俊秀少女的口中平和地说出。

“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你的父亲,佐佐木警视监告诉了我们,关于你的一切。”

“我恨他,恨他对母亲见死不救,恨他抛弃了我们。”

“不,这不是真相。你想知道你的真正身世吗?当年福田刑警去哥伦比亚侦破那起震惊全国的贩毒大案时,佐佐木就是他的副手。”

“在调查线索的那段时间里,福田和当地一个酋长的女儿产生了感情,对,他们有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居然生下来就有男女两性的生殖器。部落里的人们非常恐慌,他们威胁要烧死这个婴儿,还要把那个带来厄运的黄种男子的人皮拿来祭神。福田流泪和那个女子挥别,带着孩子在佐佐木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案件告破,他们回到日本,这个孩子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福田已经有了妻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孩子托付给刚刚结婚的佐佐木夫妇抚养。说到这里,我想你也已经明白了吧,那个孩子就是你。”

“佐佐木夫妇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尽心抚养。可是佐佐木健一整日忙于公务,实在无暇顾家。”

“那天,你发起了高烧,已经怀孕十几周的佐佐术夫人连续拨打佐佐木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那是因为那时他正在异国追捕一名逃离日本的江洋大盗。那天下着雨,佐佐木夫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发高烧的你艰难地赶往医院。谁知,一辆货车突然从间道里冲出来,来不及躲闪的佐佐木夫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你推向一边……”

“佐佐木健一确实不是一个顾家的好丈夫、好父亲。只是,没想到,佐佐木夫人用生命换来的,竟然是你心中杀人的种子。实在令人失望。”

“你伤害的,恰恰是身边最爱你的人。”藤原从怀中掏出一本日记本,“这才是优子日记的原件,那天福田长官带去的是复制品。优子无时不刻地思念着你,甚至选择去当明星,也是为了能让你看到自己。而你都干了些什么!”

“优子……她,她想我吗?”一直沉默的他竟然流泪了,“对不起。优子,原来你也和我一样……”

“当我看到荧屏上的优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谈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嫉妒得快要发狂,可是,”他突然哈哈大笑,“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呢?我又能给得了她什么呢?”

“正是因为深爱着优子,我才杀了她。因为只有这次,我们才能永远地在一起,我才能毫无保留地爱她。你们永远也不会理解我的痛苦。”

突然,他抱起吉他,向下纵身一跃,瞬间便消失在晴空之中。

看着这突然的一幕,藤原有些伤感地看着手中的那本日记。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如同樱花的花瓣般纷纷扬扬。

“爱的罗曼斯,”森本突然说,“他刚刚一直弹奏的曲子。”

“嗯。”藤原叹了口气,“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弹给优子的歌。”

第二天,佐佐木健一在办公室吞枪自尽的遗体被人发现,两人同天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