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之属《碗粿》
碗粿是流行于台湾的米食小吃,制作时先用在来米(籼米)磨成浆,拌匀米浆呈厚糊状,或稀或稠,糊化程度决定口感。米浆必须搅匀,以免成品软硬不均。接着,将炒过的馅料放在碗里,注入米浆,进蒸笼炊十五至二十分钟左右即熟,食用前淋上米酱膏。
判断碗粿炊熟与否,可观察中央表面,若略呈内凹状者,才是成熟,也才不会显得糊烂。常见的馅料包括:卤蛋或白煮蛋、香菇、猪肉块、虾米、虾仁、萝卜干、咸蛋黄、猪肝;先煸炒萝卜干,再爆香红葱头,续炒肉片、香菇,加入酱油、糖、白胡椒粉、米酒调味。
淋在碗粿上的米酱膏,各家不同,大抵多用酱油膏调制,再添加蒜泥或辣酱,西螺“琴连碗粿城”的独门米酱膏,则用糯米、蓬莱米、豆腐乳炒制调成。
吾人吃碗粿多不约而同地,先用叉子或竹签在表面上划十字或米字形,再插进碗和粿之间划一圈,以令米酱流入,也方便食用。
好吃的碗粿首先表现出米香,软嫩中暗藏弹劲,这要用一年以上的旧籼米制作米浆,准确掌握水、米的比例。旧籼米的吸水性强,口感扎实富弹性;像台南“富盛号”“小南”,麻豆“裕益碗粿王”,莫非如此;也有人用糙米制作,如台南“蔡家”。“琴连碗粿城”甚至选用存放两三年的籼米,当天研磨成浆当天炊制。
大凡美味都不会忽略细节,好吃的碗粿从选米、研磨、馅料、调味到炊蒸,每一步骤皆讲究,如此才能表现碗粿美学:香郁,柔软而糯弹,滑嫩,绵密,米香饱满。
台湾的碗粿南北不同,北部碗粿外观皎白;南部碗粿在制作之初,米浆添入肉臊和酱汁,呈现明显的暗沉酱色。南粿以台南为尊,台南碗粿总不乏大块瘦肉、咸蛋黄、虾仁、油葱,食用前再浇淋上米酱和肉臊,诸如麻豆“裕益”“阿兰”“金龙”“助仔”,以及台南市府前路“小南”、小城隍庙旁“郑记”和夏林路“小西脚”都是老品牌。小南与郑记系出同源,兄弟分家,亲情分开了,味道却不容易分开。
碗粿是地道的台南滋味,很多店家就打着台南招牌,如台北市宁夏夜市口“郑记台南碗粿、虱目鱼羹”,龙山寺附近也有一家“台南郑记碗粿”,其实都非“小南郑记”的分身;台南“郑记”碗粿在台北并无分店。
台北碗粿我最欣赏永乐市场口“通伯台南碗粿”,往往是中午从学校驾车回工作室,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脑海里浮现碗粿那迷人的形影,遂绕到那里午餐。通伯亦选用存放三年的老籼米磨制米浆,成品弹牙可口,入嘴时唇齿间跳动着米香。独自走进人影晃动的店里,碗粿快速端出来又消失,常常想念一起吃的人。
彰化市“杉行碗粿”创立于一九七二年,起初是流动摊贩,郭清标、杨碧缎夫妇各推一辆手推车,兜售于大街小巷。是成功路、长寿街口的郑姓木材行老板看他们每天经过店外,觉得他们做生意老实又辛苦,遂主动邀请他们在店前摆摊,不收分文租金。郭氏夫妇为了感恩,遂订制两块木板招牌,叫“杉行碗粿”。我在店里吃碗粿,看到墙上挂着放大的老照片,屋瓦下简陋的木板招牌,摩托车,摊车,汽车,似乎叙述着感动人心的故事。
杨碧缎女士是嘉义人,她大姐就是卖碗粿营生,耳濡目染,自然习得制碗粿的功夫;这么多年来,夫妻同心协力,认真操持,口味不断提升。他们所制的米酱用在来米磨制,添加地瓜粉,分蒜蓉、芝麻两种,尤以芝麻酱为佳。杉行的香菇碗粿属北部风格,滑嫩中带着弹劲,米香清楚,肉馅硕大饱实,实属杰作。
麻豆中央市场大门口那家“助仔碗粿”最能表现简单质朴之美,创始人李助八岁就提着母亲炊制的碗粿沿街叫卖,至今已是第三代在经营。现在台湾已无人挑担贩卖这种小吃了。那碗粿的叫卖声,存在我少年时代的深夜中,由远而近,又渐渐远去,像一切美好的经验。
我尊敬清早即营业的店家,“助仔碗粿”“杉行碗粿”六点即开始营业,遗憾台北不见这么有社会责任感的店家。台南新忠义路、友爱街口的“阿全碗粿”也是早晨七点即开卖啊。
对台湾人来讲,碗粿有一种亲切的表情。
无论碗粿的馅料、米酱如何变化,无论南北味道殊异,总是用一圆形的陶碗盛装着,保温又透气,在台湾小吃中形象非常鲜明,那圆形的外观,象征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