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树桥命案》全文阅读
01
枫树桥发生命案的那天,刑警队长欧光慈把刚领到手的一个月工资给丢了。这使他觉得自己完了,该收拾收拾回家了。想想看嘛,刑警队一队之长被小偷摸了包而一无所知,这话说出去不把人家大门牙笑掉才怪。带着这样的心情出现场,感觉上有点像黑色幽默的味道。
死者姓胡,是个麻子,在枫树桥一代比较有知名度,人们都叫他糊涂神胡朗。胡朗三十六七岁,个子中等偏矮,长成一副迷迷糊糊的脸相,就因为这脸相人们才叫他糊涂神,至于是不是真糊涂,只有天知道。
不过这一天欧光慈也知道了,他在胡朗家里发现了纯度很高的白粉,四号海洛因。
妈的,这种人能糊涂么!
海洛因是放在一只鞋盒子里的,很随意地扔在床下边的一个角落里。仅这手欧光慈就佩服。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最不应该放的地方,这是最聪明的办法。
糊涂神——看来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脸相迷惑了0
欧光慈看着胡朗那张死脸,想从这张脸上看出某种精明。胡朗是被钝器打死的,嘴微微张着,感觉上仿佛很惊愕。钝器是一件工艺品,铜质的海豚戏球。由于击打的力量过于猛,海豚鼻子上顶着的那个球断落在地,滚到了门槛前。从死人脸上确实看不出什么精明来,确确实实一副谜糊样。欧光慈直起腰,浏览着这个普普通通的房间。进门前他已经知道胡朗是单身汉了,现在他看到了台子上的一个小相框,发现胡朗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单身汉。那个小镜框里,是胡朗和一个小男孩儿的合影,分明是父子。他估计胡朗是个离异后的单身汉。于是他走了出来。
枫树桥是老城区的一部分,包括楼房都是老式的,这些鸽笼式的楼房一栋栋排列开去,足足有十几栋。胡朗住的这是九号楼。天上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气,感觉上似乎要下雨。欧光慈让警员范小美到围观者中问一问有没有经常在这一带散步的人,范小美很快就带来一个挺胖的老太太。
老太太给上班的双职工带了一个孩子,她说她一下午都在空地上教那孩子学走路。欧光慈心想:我找的就是你这种人。
他先问老太太熟不熟悉胡朗,老太太说还算熟。胡朗嘴甜,进进出出总叫他刘大妈。从刘大妈这儿证实了欧光慈的猜测,胡朗的确是个有婚史的人,前妻是个商店里的服务员,人长得跟狐狸似的——这是老太太的原话。老太太说胡朗这个人忠厚,忠厚人总是吃亏,带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胡朗因为什么离婚?”欧光慈问。
“因为戴绿帽子呀。”刘大妈大声说,“那女的外边有人。一个男的哪儿受得了这个!”
范小美开始循着这个话题问下去,刘大妈便呱呱地说起来,很兴奋的样子。欧光慈默默地想着刘大妈的那句话:忠厚人。看来人们对胡朗的感觉是很顽固的,确实把他看成了一个老实人。
其实他贩毒!
胡朗是个自由职业者,没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这样的人贩毒是不难理解的。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他接触的也应该比一般人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下午他被杀了,如何理解这样的案子呢?法医已经初步认定了胡朗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四个小时之前,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他被杀的时候几乎就是中午人们吃饭的时候,这么一来,刘大妈所谓的“一下午都在这里教小孩儿走路”的说法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凶手是在这之前下的手。
胡朗的屋子里有一些吃的,装在塑料袋里还没拿出来。这分明证实他那时也准备吃东西,从食品的数量上分析,差不多够两三个人吃的,足见当时除了胡朗以外还有至少一个人以上,这个人无疑是胡朗认识的。
欧光慈抬起头问:“刘大妈,你觉得平时和胡朗来往的人多么?”
刘大妈收住了那些花男绿女的话题,转过脸来说:“和一般人差不过吧,找他的人不是特别多,但是隔三岔五的总有那么一两个。时不时总能看见他送人出来。”
欧光慈往那个楼门洞方向看了看,确实能看得很清楚,他想,那些时不时来找胡朗的人怕就是来搞白粉的。
胡朗住在一楼,窗户上的窗帘已经拉开了。发现出事的是四楼的一位姓施的先生,他收水电费来敲胡朗的门,然后绕到外边从窗玻璃前往里看。结果看见了地板上的两条腿——那时胡朗已经死了。可能是刚刚死。
离开了刘大妈,欧光慈叫上范小美再次进现场。他想等一会儿去问问车棚看自行车的那个老头儿,这个人可能比刘大妈更有可能看见什么人。中午,这是一个纷纷回家吃饭的时候,若有人来往,老头子应该能注意到。
现场勘查已经差不多完了,大马和小郝弄得满头大汗。大马说这屋子的所有窗户都关着,显然和一个贩毒者的特殊心理有关。
“队长,看来搏斗是发生过,你看这儿,那儿,还有这儿,这里都留下了撞击后的痕迹。但是估计搏斗没有持续太久便结束了。”大马指点着说。他指指门后的一个角落,“应该注意的是这儿,凶手可能在这里踮着脚尖站立过,而死者的头恰恰朝向这里。我和小郝共同认为死者最后向凶手扑了过来,凶手的后背靠在了墙上,用那件工艺品击打了死者的头部。”
欧光慈低头想了想,道:“照你的意思,凶手不是一开始就击打了死者的头部?”
大马道:“对,不是。在死者的身上还有若干块瘀伤,估计它们在搏斗中死者已经被那件工艺品打了好几下。”
欧光慈说:“这样的凶手……嗯,这样的……”他选择着词汇,“感觉上他倒像是在防御!”
小郝道:“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
范小美说:“嗯,估计进门的时候凶手并没有杀人的企图,凶案是突然发生的。”
“是的是的,小美说得对。”欧光慈离开了房间,大家跟了出来。欧光慈点上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凶手和死者应该是熟人,应该是。”
大家都同意这一点。
守自行车棚的老头姓段,左眼近乎于失明,右眼的视力也好不了多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十分固执地说:“那个骚狐狸来过,我看着就是她!”
他这里指的骚狐狸便是胡朗的老婆郭晓梅。
老头子的固执给欧光慈的印象深刻,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老头子的话。因为在一般情况下,眼神不好的人恰恰不会这么肯定自己。而一旦他肯定了,那就绝不会错。
“骚狐狸就从我鼻子跟前走过去了,屁股甩得跟风车似的。”老头子指指出事那个门洞,又指指小区外边的路,很显然,他看见的是郭晓梅离去的情景。
欧光慈给了老头子一根烟,并且替他点上。他让老头子回忆一下当时的时间。老头子眨巴着眼皮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吃不准,这个吃不准了。反正是吃中午饭以前吧。”
这里搞得比较含糊,吃午饭之前是个很宽的时间段。
大马使出一些点拨的法子,没有用,老头子实在没有注意这个问题。老头子只是说那个“骚狐狸”穿着双高跟鞋,屁股一扭一扭走得很快,一眨巴眼就到路口了。
“路口停着一辆车,小轿车。”老头子想起一个情况。
“什么车?”小郝问。
老头答得干脆:“不认识,我看着大马路上的车子都一样。”
“车的颜色你还记得么?”范小美追问一句。
老头毫不犹豫地说:“白的。”
02
康康(娱乐城)这样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欧光慈是绝不会来的。如今为了那只狐狸郭晓梅,他不得不来了,这使他又想起了自己丢掉的哪一个月工资。
妈的,只有在这种地方你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产阶级。
郭晓梅的确是坐着一辆白色的轿车来的,是一辆白色的富康。开车那男的是个高个头儿的瘦子,长得一点儿也不好看。当然了,郭晓梅长的也不行,确实像只狐狸。范小美说:难怪嫁给了胡朗那个麻子。
他们盯住郭晓梅却没有马上惊动她,欧光慈的意思是看看他的行为举止,从中可能会看出一些问题。
这两个人在康康娱乐城下了车,那瘦男人认真地把车停好,便手拉手地领着郭晓梅进了娱乐城。欧光慈问范小美是不是我也拉着你的手,范小美说,拉着手也不像,你都快能当我爸了。两个人跟了进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城市退去了白日的喧嚣,娱乐城闪烁无定的灯光透着些许能感受得出来的暧昧。人呀,欧光慈感叹了一声。
原本是小郝和小美来的,欧光慈丢了钱回家跟老婆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让小郝休息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不像。不过还好,进了娱乐城的迪厅,整个光线就暗了下来,震耳欲聋的打击乐差不多能把正常人搞成疯子。他们找了个合适观察的地方坐下,注意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
像胡朗这种案子,比较棘手的就是其社会关系难以确定。没有组织,没有单位,连家庭也没有,查起来无从下手。现在只有一个线索,在胡朗死亡之前,他前妻来过。由于守自行车棚的段老头实在记不起具体的时间,只能估摸着那是上午十点至十一点之间。当时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那时胡朗不在家而郭晓梅有房门钥匙;第二种可能就是胡朗和他的客人,也就是凶手都在,这时郭晓梅来了。
欧光慈希望是第二种。
当然,他想过郭晓梅是否可能是凶手,现在看上去显然不是。他不相信一个杀了人的女人,会在当天晚上如此肆无忌惮地跳舞。除非她的神经是铁做的。
郭晓梅跳的那种舞实在是太难看了,不不,应该说这种舞被郭晓梅跳出来实在太难看了。说她是在跳舞不如说是在发情。真的,那姿势只能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欧光慈喝着饮料,眯着眼睛看着那对男女。他心里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原本就不好,看了真人,这种感觉更深了。
也难怪他曾经嫁给过胡朗。
就这么静静地观察了半个多小时,欧光慈问范小美有何感觉。范小美说郭晓梅不知道死人的事。欧光慈点头默认。是的,郭晓梅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看得出来。
“你过去和他接触一下。”欧光慈小声说。
“我。”
“对,你去和他接触接触,找找感觉。”
范小美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不大一会儿,她返了回来,吃吃地笑。欧光慈问他怎么了,他说那男的看来真爱郭晓梅爱得要死,居然吃范小美的醋。
“我跟那女的说话,那男的特别不高兴。要是你去,那男的非和你决斗不可。”
欧光慈说:“这样的男的我见过,一根筋。说说,你都和那女的说了些什么?”
范小美说:“我说我见过她,说在一家商店见过她。她说那可能是四个月以前了,他说他现在已经不在商店干了,跟着那男的搞IT产业。说的我直起鸡皮疙瘩。队长,你说他们像搞IT产业的么?”
“你们就聊这个呀?”
“不聊这个聊什么,我总不能问她杀没杀人吧。”
“感觉上她到底杀没杀人?”
“没有,绝对没有!问题就在这儿,咱们怎么办?”
欧光慈想了想说:“看跳舞,一直看到他们不跳了。总之今天晚上要和这女人谈谈。”
大约跳到晚上十点多钟,郭晓梅和那个男的匆匆走了。感觉上像是郭晓梅有事。欧光慈二人没有马上惊动对方,而是开车跟着。车子顺马路往南,进入老城区,在一条小巷,郭晓梅接了个男孩子,又坐着车奔了新城区。欧光慈说那个男孩子八成就是胡朗和郭晓梅的孩子。范小美说男孩子长得比他父母强多了。在新城的一座居民楼前,郭晓梅和那个男的分了手。富康车开走的同时,欧光慈迎着那女人走了上去。
“郭女士,请留步!”
郭晓梅似乎被吓了一跳,顺势拍了拍迷迷糊糊的儿子:“你们找我?你们是……”
范小美亮了亮证件:“我们可以谈谈么?”
郭小美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跟我上楼好么,孩子困了。”
欧光慈帮她把孩子抱了上去。
把孩子弄睡了,郭小梅回到了小客厅里。她说这个一室一厅是跟朋友借的,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欧光慈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来就是因为你前夫的事。
郭晓梅警惕了起来:“他……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他死了。”欧光慈开门见山,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绕什么弯子了,“今天中午发现的。”
郭晓梅的脸在不算太亮的灯光下泛着一种很难看的白,这使她显得越发不好看。房间里静了,只有墙上的壁钟在嗒嗒地走着。空气显得有些窒息。后来郭晓梅哆嗦了一下,抬起脸来:“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你最近见过他么?”
“没有,没见过。”
欧光慈看了范小美一眼:“有人证实你今天上午去过枫树桥胡朗那个家。”
郭晓梅道:“噢,我是去过。那也曾经是我的家,我有房门钥匙。但是我去的时候他不在家。”
欧光慈心里似乎明白了,略感失望。命案显然发生在这个女人去过之后。
他问:“能不能问一下,你去那里干什么?”
郭晓梅道:“我跟他要孩子的抚养费,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给我了。这个人总是这样,就好像孩子不是他的一样,唉,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什么。”女人多少有些难过。
欧光慈想起了胡朗房间里的那个小镜框。
郭晓梅点上支烟抽,然后问:“你们找我是什么目的,能明说么?”
范小美道:“当然是为了破案。”
郭晓梅点点头:“嗯,这么说胡朗是被杀的。唉,他这个人呀,迟早。”
欧光慈很重视这句话,追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他有仇人么?”
郭晓梅道:“我这么跟你们说吧,胡朗认识的人很杂,好人不多。我和他一起生活的那些年,经常为他提心吊胆。”
欧光慈把话深入了一些:“他的收入来源主要靠什么?”
郭晓梅说早年间靠炒股票,说胡朗炒股还可以。但是后来不炒了,觉得股票来钱慢。说到这里她激动起来,骂了胡朗几句。她说:“这个人是个鬼,挣钱没挣钱从来不说实话。我原以为他能发财呢,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日子越过越不行了,我们俩的感情也一天不如一天。”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欧光慈道。
郭晓梅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范小美道:“也就是说,你不清楚它的经济来源。”
“对。”
话题到这儿就差不多了,欧光慈看着时间已晚,马上杀入了更重要的话题:“郭晓梅,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胡朗来往比较多的是谁?”
郭晓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说胡朗是个独往独来的人,和谁来往比较多她也说不好。她说了一些名字,最后道:“我怀疑他在搞白粉。”
欧光慈探过头来:“哦,你怎么知道,胡朗告诉过你?”
“没有,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是我猜出来的。他和年初枪毙的大头的表弟来往比较多,大头不就是搞白粉死的么。”
欧光慈没有再问。大头他知道,抓大头他派过人。他觉得郭晓梅在拐着弯说话,看来这女人脑子还是够用的。但是话题到了大头的表弟这里也就到头了,再往下说都是些鸡毛蒜皮。
范小美问她:“上午你去胡朗的家,茶几上有没有吃的东西?装在塑料袋里的火腿肠什么的?”
郭晓梅说没有,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那天晚上的所有内容,有用的只有一点——大头的表弟。
03
大头的表弟姓庄,叫庄田胜。
说来就那么巧,找到庄田胜的时候那家伙正在犯毒瘾。他也顾不得进来的是什么人了,伸长手臂哑着嗓子叫:“给我扎一针吧,求求你们啦,给我扎一针……”
欧光慈等人什么都没问出来,第一件事是先把他送到戒毒所。结果却十分想不到,歪打正着。几天后,从大头的表弟这儿弄出了新的线索。
那是他们第三次去看庄田胜的时候,在接待室碰见了一个女子,庄田胜一见那女子就大叫了起来:“她认识麻子胡朗,她认识,你们去问她呀!”
那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女子,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欧光慈第一眼就发现她像日本的一个演员,后来想起那个日本人叫栗原小卷,二十多年前放过她的电影。
欧光慈的目光聚焦在这个漂亮女人身上,半天没说话。
那个女人显然也被庄田胜的怪叫惊住了,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无色。她手里提着一兜水果,显然也是来探望什么人的。那只提水果的手在瑟瑟发抖。这一切把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欧光慈默默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那女子谁也不看,吐出两个字:“疯子!”
庄田胜听见这个马上不干了,大骂那个女子。那个女的什么也不说,把那兜水果交给戒毒所的医务人员就走了。欧光慈快步跟到门口,一直望着那个女子走出了小月亮门。
“你认识她?”欧光慈倏地转过身来。
庄田胜道:“没错,反正我见过她,在麻子那儿见过。对了,麻子说过她,她好像是滨河路幼儿园的。”
欧光慈当即走到院子里给大马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带人再去麻子胡朗家认真找一找:“一种栗色的长发,栗色的,比咖啡色稍微深一些,快去!”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长串奇特的联想把他弄得激动起来。他在院子里抽了半支烟,然后才回到会客室和庄田胜谈话。谈了些什么他基本上记不得了,满脑子装的都是匆匆走去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他小心地问庄田胜:“你真在胡朗家见过她?”
“绝对错不了,我这个人眼睛还是很毒的,认女人一认一个准儿。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大街上也不多呀!”
欧光慈心想:是的,她确实很漂亮!
“你到胡朗家是为了买白粉?”
“是呀,他是我的来源,你看,他一死,我可惨了。”
“谁是胡朗的来源?”
“过去是我表哥,后来是谁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欧光慈把话题引到那女人身上:“你说你在胡朗家见过刚才那个女的?她去干什么?”
庄田胜道:“这我可不知道,也许他们是联手的吧?谁知道呢,估计是!”
欧光慈让范小美留下,弄一份胡朗贩毒的笔录,自己则开车直奔枫树桥。大马和小郝正在一寸一寸地寻找着胡朗家的每一块空间,见队长突然赶回来,马上不安地站了起来。
“队长,怎么了?”
欧光慈点了支烟抽,随即把得到的情况说了。大马和小郝马上兴奋起来。小郝搓着手说:“唉呀,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么说咱们有戏了。”
“少废话,干活。”
三个人一起动手,终于有所斩获,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欧光慈在麻子胡朗的床上找到了一根栗色的头发,长长的,正是看到的那一种。
欧光慈让大马把头发夹好,舒了口气说:“好啦好啦,做DNA测定,这是咱们制胜的法宝。”
离开了胡朗的家,他顺路去找守自行车棚的老段头。他问老段头,印象里有没有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老段头眨巴着眼什么也说不出来。欧光慈说:“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说完就走了。
大马和小郝问欧光慈,那个漂亮女人是不是胡朗的同党,一起搞白粉的同党。欧光慈说估计不是。第二天下午他带着老段头到滨河路幼儿园来等人,等到幼儿园的人快走光了,才见那个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他碰碰老段头,朝前努努嘴:“注意看,见过这个女人么。”
老段头的眼睛马上直了:“见过,我见过她。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她是从麻子那儿出来的。”
欧光慈扔下老段头,快步向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那女人显然认出了他,步子迈得很快,欧光慈紧紧跟上了她。
“对不起小姐,我们可以谈谈么……你听我说,现在已经有人证和物证能够证明你去过麻子胡朗家,就在前几天的一个中午……噢,不要这样看着我。”
那个女子站住了,死死地看着欧光慈的脸。
欧光慈道:“别这样别这样,我想你的亲人一定有人在吸毒,能告诉我那天你去戒毒所看谁么?”
“去看我弟弟。”
“啊,这就对了,那天看见你提着东西去戒毒所,我就猜到了这一点。是的,你弟弟是个吸毒者,而麻子胡朗是他毒品的供给者,是不是这样?”
对方一言不发,依然那样盯着欧光慈。那眼神中的内容很复杂,欧光慈读懂了她的眼神。
“小姐,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谈,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避的。比如你认识麻子胡朗这一点,我们可以很容易的得到证实。我知道,你爱你的弟弟,麻子胡朗死后,你弟弟没有了毒品来源,于是你把他送进了戒毒所。在这之前,你是怀着非常痛苦的心情去胡朗那里给你弟弟搞白粉的,是不是这样?”
那女人的目光暗淡了些:“你……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推理,小姐,这是逻辑推理。你心里很清楚,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恨胡朗,恨得要死,但是你又离不开他,你时常要去他那里弄白粉,那天中午你又去了……”
“我没有!”女子低声叫起来。
欧光慈朝他摆了摆手指头:“用不着撒谎,小姐,你去了,你的确去了。我们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你的头发。虽然只有一根,但是够了,足够了。你听说过DNA么?我看出来了,你听说过。”
“我……”
“噢,别急,听我说。那天中午你去了胡朗家,为了给你弟弟搞白粉。那时候胡朗刚刚买了东西回来准备吃,这时候你来了。”
“我没有……”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欧光慈同情地看着他,说:“不不,你确实来了。你想买了白粉就走,你从心理厌恶那个麻子。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是你没想到的,麻子贪图你的美色,没让你马上走。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不,不是那样?”
“啊,小姐,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我说的是搏斗,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一场搏斗。开始的时候胡朗可能是占上风了,他把你按倒在床上。但是接下来你开始反抗了,你抓起了台子上的一个工艺品,胡朗就是被那个工艺品打死的……”
“不,我没有……”
“你不能再说你没有了,胡朗确实是被那个工艺品夺去了性命。但是你别急,我知道你并不是有心想打死他,不是,你是出于一种防卫,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正当防卫。你用你工艺品在胡朗的身上打了好几下,这证明你并没有打他脑袋的企图。你确实不想要他的命,可是最后……”
“你,你难道看见了?”
欧光慈笑了:“是的,我的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场面,胡朗把你逼到了墙角,你垫起脚尖靠在了墙上。他扑了过来,你再也没地方躲了,于是……小姐,你这时才重重地朝他脑袋打了下去。小海豚鼻子上顶的那个铜球由于用力过大,断了,断掉了……随即,你迅速地离开了那里。怎么样,我说的对么?”
“是……是的。”那女子感觉上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