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蜀水

巴蜀偏安,豆蔻初生,望尽百华。道千山万水,花明枊暗,清平不改,隆盛还嘉。千里东吴,万山齐鲁,熟念长安为故园?轻舟晚,快马扬尘去,几处流连。

——习乙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寻着渺渺的一溪云,淌过千百条滔滔的江河,越过重叠起伏的山峦,便来到了梦中的巴蜀,自秦岭到云滇,绵亘千里,山水相随,跨过千百年的路。

四川这片埋藏着紫色珍宝的盆地,沉淀了中国文化的根性。以道,注川人风景;以儒,举川人仕进;以释,去川人彷徨;进退之间,死生契阔。四川人生来便是“习得性乐观”,这便是从巴蜀文化这壶沉浓酒中酝酿出的根性——经历足够漫长的岁月,非意识参与而产生的对自我归属的认同感,面对世间的百态皆是自足自洽的有恒性心态。汉朝班固所评价的“好文讽刺”在今天依然是有效的。四川话,句尾必升调,象声词替代负性词汇,粗大动词取代精细动词。但四川人绝对是最委婉含蓄的,因为,四川话本身就是个语言游戏,需要太多秒懂的内涵,但乐观并不是先天的东西。那么是什么让四川人如此乐观,我想便是那梦中的巴山蜀水。好比一个在雨水到春分间降生的婴儿,他生命的头一年里将伴随着大地复苏,气温回暖,生来便是粉雕玉琢的孩子。

元代双流人费著《岁华记丽谱》曾说:“成都游赏之监,甲于西蜀,盖地大物繁而俗好娱乐。”俗尚游乐,是巴蜀人的一大特点,或负箧行止于高山广野之上,或两两泛舟于宽广大河之中。盆地以东的清江流域,北与江汉平原相通,南与湘西山地相连。盆地以西是岷江、雅砻江、大渡河和金沙江流域,穿行于横断山脉,其中可通行的河谷,成为古氏羌民迁徙的南北走廊。正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人,自山川河谷,荒山密林中,迈步丈量出家乡的山水相连,向远方的人们骄傲地传递着文化符号。

四川襟带重,六诏雾云深。

巴蜀文化,除与中原、楚秦文化相互渗透影响外,还表现在对滇黔、夜郎文化和昆明夷、南诏文化的辐射,甚至还越过高山与距离的阻隔,远达东南亚大陆地区,从商周时期的初具雏形到武帝初分十三州,再到东汉末年,三分天下;从李白的“逶迤巴山尽,摇或楚云行”,再到杜子美的“洪涛滔天风拔木,前飞秃鹙后鸿鹄”,那蓄着白须的巴峡正负着历史的重担缓缓走来。

她是溪边浣纱的姑娘,哼唱着“蚕丛及鱼凫”的古谣;他是高台上变换着脸谱的武角,刀光剑影,笙吹鼓打,舞出百年的精彩。

它是古代战场上挺立的一竿红缨枪,直指天边染血的赤阳,它是乱石滩边一双赤脚下的破草鞋,踏出“无川不成军”的壮歌。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难行蜀僧行,蜀相开国蜀女倾,治乱兴亡多少事,自有英雄唱大风。

巴蜀文化可坐享天成,亦可行卒而生;可无为逍遥更因刀剑而存。

我想,巴蜀文化便是深巷雨幕中的那一山苍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立着,不知经过几多岁月,风来疏竹,风过而不留声。便是这一个“疏”字,太阳照进竹林里,千竿万竿皆是人世的悠远。

昔年古道西边,又谁道江州湿袖纱,望清波微荡,苍澜悄静,江灯点点,渔火杂杂。浒崖平沙,小楼危堰,短桨划破旧日弦。孤帆远,碧空当时净,何似人间。

便复又沉沉睡去。没能与之候月听雨,所有沉香亭北,尽在故山归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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