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18(2)
世界上曾时常看见那些伟大的思想反叛者出现,他们如先驱者约翰般诅咒堕一落的文明.其中的最后一个是卢梭.在他对于自然的一爱一慕,自然一向是托尔斯泰的"最好的朋友",好似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一个朋友,这很好;但他将死,他要到什么地方去,我们不能跟随他.至于自然,我们和它的关系是那么密切,不啻是买来的,承继得来的,这当然更好.我的自然是冷酷的,累赘的;但这是一个终身的朋友;当一个人死后,他便进到自然中去."(致费特书,一八六一年五月十九日)他参预自然的生命,他在春天再生,("三月四日是我工作最好的月份,"......一八七七年三月二十三日致费特书,)他到了暮秋开始沉闷("这于我是死的一季,我不思想,不写,我舒服地感到自己蠢然."......一八六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致费特书)在他对于现代社会的痛恨,在他极端的独立一性一,在他对于圣书与基督教道德的崇拜,卢梭可说是预告了托尔斯泰的来临,托尔斯泰自己即承认,说:"他的文字中直有许多地方打动我的心坎,我想我自己便会写出这些句子."见和保尔.布瓦耶的谈话.(一九○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巴黎《时报》)实在,人们时常会分不清楚,例如卢梭的朱莉(朱莉是卢梭着《新一爱一洛伊丝》小说中的女主人翁)在临终时的说话:"凡我所不能相信的,我不能说我相信,我永远说我所相信的.属于我的,惟此而已."和托尔斯泰《答圣西诺德书》中的:"我的信仰使人厌恶或阻碍别人,这是可能的.但要更改它却不在我能力范围以内,好似我不能更变我的肉一体一样.我除了我所相信的以外不能相信别的,尤其在这个我将回到我所从来的神那边去的时候."或卢梭的《答特博蒙书》似乎完全出之于托尔斯泰的手笔:"我是耶稣基督的信徒.我主告我凡是一爱一他的同胞的人已经完成了律令."或如:"星期日的全部祷文又以归纳在下列这几个字中:"愿你的意志实现!"(卢梭《山中杂书》第三)与下面一段相比:"我把主祷文代替了一切祷文.我所能向上帝祈求的在下列一句中表现得最完满了:'愿你的意志实现!,"(一八五二......五三年间在高加索时代的《日记》)两人思想的肖似不独在宗教方面为然,即在艺术方面亦是如此.卢梭有言:"现代艺术的第一条规则,是说得明明白白,准确地表出他的思想."托尔斯泰说:"你一爱一怎么想便怎么想罢,只要你的每一个字都能为大家懂得.在完全通畅明白的文字中决不会写出不好的东西."此外我亦说过,卢梭在《新一爱一洛伊丝》中对于巴黎歌剧院的讽刺的描写,和托尔斯泰在《艺术论》中的批评极有关连.
但这两颗心魂毕竟有极大的差别,托尔斯泰的是更纯粹的基督徒的灵魂!且举两个例子以见这位日内瓦人的《忏悔录》中含有多么傲慢,不逊,伪善的气氛:
"永恒的生灵!有人能和你说......只要他敢:我曾比此人更好!"
"我敢毫无顾忌地说:谁敢当我是不诚实的人,他自己便是该死."
托尔斯泰却为了他过去生命中的罪恶而痛哭流涕:
"我感到地狱般的痛苦.我回想起我一切以往的卑怯,这些卑怯的回忆不离我,它们毒害了我的生命.人们通常抱憾死后不能保有回忆.这样将多么幸福啊!如果在这另一个生命中,我能回忆到我在此世所犯的一切罪恶,将是怎样的痛苦啊!......"见一九○三年一月六日《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