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中藏尸》全文阅读_作者:泠歌
八月的天气极热。10号清晨,海潮渐渐退去,海风裹着成腥的气味。沙滩前方一百米的高地上,有一面孤立的水泥墙,墙面上的涂鸦五彩缤纷,乍一看像极了先锋演唱会的风格。七八个工人打着哈欠搬运着堆积如小山的铁桶。这些桶堆起了七八层,足有五十多个。
两名工人把铁桶按顺序放入集装箱内,抹了把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干活。这时,正在墙边继续搬运铁桶的一个工人大喊着:“来帮帮忙,这个桶里有东西。”
“有东西?不是说这里面都是空的吗?”一个工人搭话,“该不是什么器材没拿走吧?”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打开了桶盖上的四个抓扣,但盖子却纹丝不动。众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两个找来铁棍,轮番上阵,终于在五六分钟之后,撬开了桶盖。
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人往里面一看,不由得发出惊恐的叫声。
铁桶内,一具腐烂的尸体上爬满了蛆虫0
8月15号。
上午十点多,时骏洗漱完毕,拿着车钥匙刚把门推开,忽然有一个人冲进他的怀里。这种模式,这种感觉以及这种力道,让时骏的眉梢跳动几下,问:“小薇?”
来人是让时骏颇为头疼的妹妹,从小到大都以“哥哥必须照顾妹妹”为由压榨时骏。长大了依旧喜欢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念叨,每次通话都持续在—个小时以上。
此刻的时薇一头扎进哥哥的怀中,开始耍赖。
时骏把妹妹带回屋内,坐在她的身边:“好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失恋了还是钱包又丢了?”
时薇面色严肃:“哥,我朋友的爸爸死了,是谋杀,你要帮她找出杀人凶手。”
听了这话,时骏收起了微笑的表情:“你让我办?那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就找你!”时薇急了,“你肯定比那些警察先破案。那可是我死党,你不能不管。”
“谁啊?”时骏好奇地问道。
“小玉啊,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你也见过她的,个子不高,很瘦,总是喜欢扎着马尾辫的那个。”
经她这么一说,时骏模模糊糊地倒是想起那个上官玉来。只是,这不是普通的寻物找人,哪能说答应就答应。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上官家的意思?”
“我也不是跟你无理取闹来了,小玉的妈妈急得不得了。早就听说我有个侦探哥哥特别牛,所以昨天晚上小玉和她妈妈就找到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委托你调查这个案子。”
“无论如何?”时骏笑了,“既然这么有诚意,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时薇道:“楚阿姨做事非常谨慎,她担心股东暗中监视她们母女,所以不敢直接找你。”
还没等时骏接话,小薇就开始介绍背景了。上官玉的父亲名叫上官磊,是天禧娱乐公司的总经理,今年五十八岁。天禧公司是老人家一手创立,打算传给上官玉的家族产业。但突然被杀,造成公司董事会的动荡,有老股东乘此机会要把天禧分割成几个独立的公司,并将上官玉的继任者身份完全抹掉。上官夫人楚菲,怀疑丈夫的死与股东有关,为了保住这一份家业,也是为了能让死去的丈夫瞑目,楚菲暗中使用非常手段扣住了天禧一大笔流动资金。没了钱,所有最新企划工作全部搁浅,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决策人出面。然后,楚菲为了尽快查清真相,拜托了时薇。
时骏温和地说:“好吧,我可以帮忙,但是必须见见楚菲和上官玉。时间你来安排。”
一听哥哥答应下来,时薇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立刻奉上楚菲给她的一些资料。
时骏看了看,发现案发现场不是霍刚所管辖的区域,暗叹可能需要多费些周折了。
中午的太阳烤得人烦躁不安。霍刚从开着冷气的车里走出来,迎面的热浪让他憋住一口气,皱皱鼻子,一眼看到了蹲在广场中间那堵墙下的时骏。
“看什么呢?”霍刚把冰镇矿泉水塞进时骏的手里,跟着他一同打量眼前乱七八糟的涂鸦墙面,“7月16号到8月9号是艺术节,这里的露天演出很受欢迎。”
“是啊。”时骏喝了一口水,“凶手还挺文青的。”
“这个我可不懂。你知道的,我对艺术一窍不通。”
“谦虚。”
“别逗我了。说说案子的事吧。你顶着日头跑这来干什么?”
说到了正题上,时骏指了指面前的墙,道:“我找到了搭建舞台的设计图。墙面与铁桶之间只有不到1.3米的距离。铁桶共有四十八个,分成东西两组,搭成金字塔形。装有尸体的铁桶在东面最下面左数第二个位置,距离墙面1.26米。搭成铁桶的时间是7月16号早上。注意,墙面和铁桶之间只有1.26米。”
强调重复的问题并没有让霍刚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很平淡地问:“然后呢?”
时骏抬起头来,烈日刺得他的眼睛半眯,嘴角上翘却不见一点笑意。他冷冷哼道:“套我话?”
“小人!”霍刚笑着呛了他一句,随即将带过来的案件资料拿给他看。
时骏没跟霍刚客气,二人上了车在冷气充足的车内翻看资料。
一会儿时骏已经看完了上官磊的尸体解剖报告,霍刚问:“见过比这更恶心的尸体吗?”
“见过。”时骏说,“这个还不算恶心。”
“那你是看出什么问题了。说来听听吧。”
时骏没有回答霍刚的问题,霍刚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忍不住调侃他:“能让你在初期就皱眉的案子可不多。我手里还有其他案子,你自己努力吧。”
这满肚子坏水的眼镜男拍拍时骏的肩下了车扬长而去,时骏磨磨牙,好像要咬下他身上三两肉似的。
离开了广场,时骏急着去见上官母女。这一路上,他不停思索着案情。
一、死者上官磊于7月2号当天去V市出差,随行人员在7月7号向V市警方报警说其下落不明,一直到8月10号在本市海滨广场发现了他的尸体。那么,死者是什么时候回到本市的?是自己回来还是被人偷运回来?
二、装着尸体的铁桶。经过鉴证组的人勘察,发现铁桶与盖子之间有强力胶,四个盖抓扣扣死了。这样就很难判断死者在进入铁桶的时候是死是活。
三、尸体因为腐烂程度严重,很难准确地给出死亡时间。只能圈出死者是在二十八天前到三十天前的时间段中死亡。这无疑对第一案发现场的判断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四、尸体并无搏斗痕迹,在颈后有一道伤口,法医的鉴定结果表明,是死者死后被割开的。为什么人死了以后还要割这里?
五、装有尸体的铁桶在海滨广场被发现。从警方的调查资料得知,广场从7月16号开始每天都有露天演出。那些铁桶是用来作背景道具的,已经摆放了十来天。什么时侯被偷梁换柱了呢?又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五天。关于死者的情况警方也调查了不少。据说,死者上官磊在七月初带着几名下属去V市洽谈业务。工作只用了两天,一行人本打算在当地找些外景拍摄的场地,故此分散行动,上官磊于第五天失踪,奇怪的是在上官磊单独行动的三天内竟然没人发现他失踪。
据随上官磊一同出差的几个人说,上官磊的秘书汪敏浩在7月5号晚上与他通过一次电话。当时,上官磊自称外出办事,结果一去不回。起初,汪敏浩还打电话联络了几次,但上官磊的手机关机。大家并没有在意,只当上官磊很快就会回来。但到了7月7号,还是没有消息。上官磊在v市的行踪是个谜。
随行人员中除了秘书汪敏浩,还有法律顾问马天鹏、两名策划佟晓玲和吴艳。警方经过仔细排查,目前只确定了吴艳、佟晓玲、汪敏浩无作案嫌疑。法律顾问马天鹏还在调查中。没有结论。
“我觉得嫌疑人是老马。”面对已经进入正题的时骏,楚菲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判断。这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略显憔悴,但时刻保持着理性。坐在身边的女儿上官玉,比不得母亲镇定,这会儿已经哭出声来。
时骏暗示妹妹稍安勿躁,低声问,道:“为什么?”
“老马在一些事上徇私,上官一直想辞退他。前一段时间,我和上官已经开始物色接替老马的人。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这样的理由似乎并不能构成杀人动机。上官磊做事雷厉风行,但是在还没有辞退老马之前就开始物色新的人选,这事换了谁都不会舒服。看来上官磊在管理方面很独裁。
时骏另起话头,问:“公司里对上官先生有意见的人多吗?”
“不。”楚菲说,“虽然他有时候很顽固,但全心全意为公司着想。除了几个有私心的股东之外,其他人都很服他。过几天我把股东的情况告诉你。”
“为什么不是现在?”
“我得回家整理一些材料,有证据才可信。”
两口子都是很实际的人,时骏偷偷想着,随即又问道:“知道上官先生出差的人有多少?”
“不多。”楚菲回答,“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知道的人大概也就三四个。”
“我要确定的数字和人名。”
这时候,上官玉开口了:“我能办到。下午就把名单给你。”
时骏的口气不容拒绝:“三十分钟内,可以吗?”
上官玉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身边的楚菲并没有指责时骏的要求不合理,她接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离开了。
茶楼内,上官玉拨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把名单确定下来。这段时间里,时薇悄悄问哥哥:“你好像确定凶手是天禧公司的人。”
“差不多吧。上官磊的行踪只有公司内部人知道,而且,凶手明显是趁着他单独行动的时候下了手。也就是说,凶手一直在监视他,从他离开天禧开始。”
“哥,如果是买凶杀人呢?那凶手未必需要离开天禧跟踪上官叔叔。”
“笨蛋。”时骏轻轻拍打妹妹的额头,“买凶杀人至于把尸体放在铁桶里吗?”
时薇有点气恼地瞪过去一眼,决定暂时不理会聪明到讨人厌的哥哥。
上官玉回来之后,把名单交给了时骏。时骏看了看,便问道:“你们天禧公司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有。”
“多少个,分别布置在什么地方,监视录影保存多少天?”
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难住上官玉,她立刻回答:“第一层有三个,正门大厅、通往地下停车场后门、运货电梯各一个,二楼到四楼走廊两端各一个,五楼走廊两端各一个,在财会部门口有一个。这些录影都以视频文件的形式在电脑里保存两个月。”
时薇带着炫耀的目光看着时骏,感觉扳回一局。时骏压根就没搭理她,正色对上官玉说:“现在就去公司。我要看7月6号的监视录影。”
上官玉答应下来,三人起身的时候,时骏突然抬起眼睛看着上官玉:“你觉得谁是凶手?”
“我?”上官玉避开了时骏探寻的目光,“我,我也不知道。”
走出茶楼门口的时候,时骏悄悄地拉住了时薇,问她:“他们父女的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偶尔有些小打小闹。小玉现在是天禧的编审,在工作方面上官伯父不是很满意她。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有些争论,别的都还好啦。”
“你去查查她在一个月前的行踪。”
时薇惊讶地看着哥哥,欲言又止。
上官玉没追问时薇到底有什么急事单独走了,她带着时骏去了天禧公司的保安部门,找到7月6号的监控录影。时骏似乎准备好了打持久战,稳稳坐下,对上官玉道:“你不用陪我了,帮忙弄一大壶咖啡,买两包烟就行。”
很快,上官玉拿来了时骏的粮食,还顺带买了几个三明治,随即离开。
在时骏的概念里,死者在7月5号晚上与秘书汪敏浩通过电话,很可能在那之后就被人绑架。不管死亡地点在哪里,凶手都要把死者运回到本市。也就是说,凶手必须开着车往返于V市与本市。从时间上来分析,如果开普通车辆13个小时足够往返,天禧下班时间是下午17:00,假如凶手在18:00出发,那么第二天早上06:00也能赶回来。但是连开一夜车,这人必定精神不济。
咖啡和香烟陪着时骏度过了三十多个小时。等他走出天禧公司的时候,觉得自己要融化了。昏昏沉沉地,他打电话给霍刚,半死不活地问:“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看看那铁桶?”
“你怎么了?”
“没大事,就是一天两夜没睡,有点犯困。”
“你在哪里?”
“天禧公司门口。”
“别走开,我马上过去。”
霍刚赶到天禧公司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时骏。
事实上,跟霍刚通过电话之后,时骏返回了天禧公司,在一楼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趴着。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剧烈的摇晃弄醒。揉揉眼睛,视线仍旧模糊。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抱着一些书站在时骏身边,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你是谁?怎么睡在我办公桌上?”
“我是私家侦探时骏,来调查上官磊的凶杀案。”话头一顿,时骏才清醒过来,“你谁啊?”
男子哭笑不得,这家伙肯定是睡迷糊了,他拿起桌上的一杯水递到时骏面前。
时骏抹了把嘴角,一口气把水喝得精光:“谢了,我本来是在外面等人,实在熬不住才跑来睡一会。这座位是你的?”
“是我的。”男子放下书,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这办公室人少,平时只有我一个。”
“贵姓?”
“免贵姓冯,冯旭。我是编审。”
编审,和上官玉是一起的。时骏打量起眼前的冯旭,个头不高,很瘦,脸色略带苍白,眼睛有些发红,眼角还有些细微的皱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看上去很温和。
时骏随手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咬在嘴里,一边摸打火机一边说:“这屋里也有七八张桌子,怎么平时就你一个人?”
“忙的人总是离不开办公室。”
“忙什么呢?”时骏偶尔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张纸,上面打印着在这间办公室工作的人的名单。为首的便是编审部部长——上官玉。而正在跟他聊天的冯旭,名字前面标明“实习”。
发觉了时骏的目光,冯旭微锁眉头把脸扭到一边。时骏道:“怎么了,不舒服?”
冯旭点点头:“最近总是生病,头晕恶心。”
“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买点药吃就行了。工作要紧。”
他们刚谈到这里,上官玉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时骏,纳闷地问:“时哥,你怎么在这?”
“碰巧。这是你的办公室?”
“是啊。”上官玉勉强露出点笑容走到冯旭面前,很严肃地说,“尚华的稿子你抓紧,那边已经在追了。”
时骏见冯旭刚要说话,面色忽然变得惨白,干呕了一声捂着嘴推开上官玉疾跑出去。上官玉被推了一个踉跄,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幸亏时骏及时扶了一把。
“小冯的身体很糟啊。”时骏随口说道。
“这个人总是这样。”上官玉蹲下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时骏帮着她,将散落在地上的纸、水杯和两个药瓶收拾起来。
上官玉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时骏转身便走。缓缓起身的上官玉看着时骏的背影,神情落寞下来。
走出了天禧公司,一眼看到怒气冲冲的霍刚。对方二话不说把时骏拖上车,并抢过他还在吸的香烟扔进烟灰缸里。时骏咋咋舌,说:“我先睡会,到了地方叫醒我。”
“回家睡觉去。”
“你真想当我老婆啊?”
“我他妈掐死你!”
时骏完全不在乎,靠着座椅闭上眼睛,临入睡前嘀咕着:“不能拖啊,再拖证据就没了。”
尽管真的很想把身边的家伙扔到床上去,可……霍刚叹了一口气,将车的方向转向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的证物室,霍刚弄来一瓶水,时骏一口气喝光,打起十二分精神琢磨铁桶。
这是个很老旧的东西了,呈铁青色。时骏先放下盖子,弯腰观察铁桶内部。他皱皱鼻子,仍然还存在气味,霍刚拍了拍他:“当自己警犬呢?”
“别闹,忙着呢。”时骏挥了一下手,继而把身体探得更深些,“去要点发光氨。”
发光氨到手,时骏把整个铁桶内部都测试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反应。一旁围观的霍刚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想找什么?”
“死亡地点。”时骏舒展了一下腰,“据我对上官磊的了解,这人非常顽固,办事果断,是非分明。这样一个人如果活闷在铁桶里又知道逃生无望,会做什么?”
“是我的话,会留下凶手的线索。”
“对。那么他在没有笔,没有手机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会怎么办?”
“咬破自己的手指!”
时骏笑了:“所以,我要检验铁桶内有没有血迹。事实证明,上官磊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霍刚不赞同地摇着头:“如果死者被捆绑住手脚呢?”
“还有舌头!”时骏坚定地说。“换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会咬破舌尖,在铁桶内部留下字。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想假设死者的嘴也被封住了,但是你别忘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双手是在胸前蜷曲着的,而且铁桶内并没发现绳子一类的东西。难道说,凶手先把死者捆绑起来,等他死后再松绑?这是什么逻辑?”
“你说得不对。”霍刚再次反驳,“法医给出结论,死者在死亡后被割开后颈,也许是那时候凶手解开了绳子。”
“一个铁桶才多大?装一个一百七十八公分的死亡男性已经不容易了。难道凶手要把尸体拿出来解开绳子,然后重新塞进去?你当凶手白痴到那种程度了?”
“但是你也没有完美的证明推翻这种假设。况且,死者没有留下信息也未必就是无行动能力。也许是因为他在进入铁桶之前就已经死亡,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谁要杀他。”
时骏一皱眉,接着说:“也许,是他不想留下凶手的信息。”
霍刚愣住了。
时骏似乎非常满意霍刚呆愣的反应,方才萎靡的精神状态一扫而光,凑过去笑道:“哥们,傻了吧?”
霍刚一向厚实的老脸也红了,苦恼地推开时骏,说:“你继续努力,我回队里了。”
话音还没落地,时骏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他一看是时薇的号码连忙接听。电话里传来时薇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哥,咱俩最好谈谈。”
回到家中,时薇的表情一直紧绷着。时骏很耐心地等着她,冰饮喝过了,茶点吃过了,总算时薇开口道:“我觉得小玉根本没有任何嫌疑。”
“我没说她有嫌疑。”
“但是你让我去调查她了!”时薇郁闷地说,“好吧,我知道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任何涉案人都是不能排除的。所以,我听你的话去查了一些情况。首先,上官伯父出差的机票是她定的,但下榻酒店和租用的车辆都是由秘书汪敏浩一手办理。上官伯父在v市那几天小玉曾经打过一次电话……”
“等等。电话是哪天打的?什么时间?通话时间多久?”
时薇不耐烦地说:“7月4号晚上23:40分通的电话,通话时间是两分十六秒。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时骏微笑道:“继续继续。”
“其他的时间里小玉没离开过天禧公司,7月7号接到V市那边联络,说上官伯父下落不明。”
“从7月4号到7月7号这期间她没再跟上官磊联系吗?”
“没有。”
“那4号到7号之间,上官玉都做过什么?”
时薇抓抓刚刚洗过的头发,揪住发梢绕在手指上,陷入沉思。过了半晌,她才说:“你知道发现尸体的海边广场有演出,其实,那就是天禧公司承办的。小玉作为编审一直参与这项活动,负责调集各界演职人员,筛选节目。那几天,她一直在做头期工作。”说着,时薇正打算拿出书面记录给时骏看,不知为何,坐在她面前的人摇摇晃晃,直打瞌睡。
“哥,你没事吧?”
话音落地,时骏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这可吓坏了时薇,扑过去拍打他。这时候,时骏的手机响了,时薇看到来电显示“霍刚”,急忙接听:“霍哥……”
“你哥昏了吧?”电话里霍刚的声音愉悦,“没事,让他好好睡。”
“你怎么知道啊?”
“我在他水里下了安眠药,要不然他能休息吗?四个小时后叫醒他,现在,让他好好睡觉吧。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谈。”
时薇想了想:“不,我还是在家照顾他吧。”
时薇没有力气移动哥哥,只能把客厅的窗帘挂好,又给他盖了被子。随后,打开电脑,开始学着哥哥那样,整理到目前为止掌握的线索。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时薇接到了上官玉的电话。
“小薇,你在哪里?方便见面吗?”
“现在不行,晚上吧。怎么了?”
电话另一端的上官玉明显犹豫了一会才说:“敏浩哥说,要约我看电影吃饭。”
“汪敏浩?”时薇惊呼,“他:他在追求你?这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我也不明白。刚才突然找我,给了我两张票,还说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你答应了?”
“我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走了。”
时薇回头看了眼睡在沙发上的时骏,回过头把声音压低:“去,我建议你去。”
“可是……”
“小玉,汪敏浩跟伯父几乎形影不离,为什么在V市就没跟着伯父去选景?为什么伯父失踪两三天他才意识到人没了?那几天内,肯定有人问他伯父的去向,他在不明情况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积极跟伯父联系?为什么没有主动跟天禧公司联系?”
“你是说他跟我父亲的案子有关?”
“不一定。咱们这叫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谨慎点好。况且。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约你,怎么想都不合理。你去看看他打什么主意。”
“好。”被时薇这么一说,上官玉的态度明显坚定了,“我去,有了发现就联系你。”
“那是当然啊。不过,你也要小心哦。”
说到了这里,上官玉的声音突然犹豫起来:“小薇,你,你哥哥怎么样了?我今天看到他了,他好像不舒服。”
“没事,他比小强还坚韧。”
“他还会再来天禧吗?我是说,再来的话告诉我,我接待他。”
“行,要是他去了,我让他找你。”
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六天。这天一早,时骏从沙发上醒来就闻到了厨房里飘过来的香味。睡了一个好觉,他觉得脑子也清醒了,身体也舒服了,走进浴室把自己洗漱干净后,和时薇一同坐在客厅里吃早餐。
时薇没敢说霍刚给他下药的事,时骏似乎也没在意这个问题,闲谈间,他忽然说:“昨晚上官玉又跟你联系了吗?”
“啊?”时薇张大了嘴,诧异地看着他。
“她去跟汪敏浩约会,结果怎么样?”
时薇气闷地把整个煎蛋塞进嘴里:“很寻常的约会,看电影吃饭,晚上十点汪敏浩送小玉回家,还跟楚阿姨打了招呼。”
“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
“汪敏浩约上官玉的时候在哪里?周围有人吗?”
“在小玉的办公室,好像有两个同事在。”
时骏放下了碗筷,敲敲妹妹的头告诉她少吃点,太胖了嫁不出去。在妹妹气恼的眼光下,时骏走出家门。
八点整,时骏接到霍刚的电话,懒洋洋地问:“一大早干什么?”
“别跟我抱怨时间!为了你那个破案子我一夜没睡。马上到我队里来,给你看点东西。”
时骏挂了电话后立刻赶了过去。霍刚一夜没睡是为了帮时骏寻找海滨广场的监控录影,找了一整夜才算是把一些重要的影像单独拷贝下来。等时骏到了之后,霍刚一边点开视频文件,一边说:“这两个月市里为了节省资源开销,一些公共场所到了晚上十二点就会切断监控。我所能查到的只有铁桶被运到广场当天早上的录影。不过,还是有些收获的。”
时骏霸占了霍刚的热茶,看着画面上几名工人把铁桶从货车上卸下来,在涂鸦墙前依次摆放铁桶。
“这些工人是天禧的?”
“不,是在劳务市场雇的。”
“那他们怎么知道铁桶该如何摆放?”
“查不出来。这几个人是外地的民工,我找过了,已经不在劳务市场了。你有时间可以去天禧问问。”
画面上的货车在停留了二十分钟后离开,期间并没有任何异常。让时骏突然睁大双眼的是,在广场上竟然会多出一个铁桶!
“时骏,你给句真话,到目前为止,你锁定嫌疑人没有?”
闻言,时骏自嘲般地笑了。
霍刚有点气闷,这小子不是嘴严就是毫无头绪,这破案子到底纠结在哪里?正要继续追问,时骏的电话响了。
电话里,时薇有些着急地说:“哥,那个马天鹏跟小玉吵起来了。汪敏浩护着小玉,这会儿快跟老马动手打架了。你来不来啊?”
“去干吗?看热闹?”
小薇声音大,霍刚都听见了,一拳打在时骏的肩膀上:“少废话,赶紧过去。”
论年龄,上官玉得叫马天鹏一声叔叔,长辈居然和晚辈吵架?
时骏刚把门推开,就看到实习编审冯旭结结实实地给了马天鹏一个耳光!他顿时想问,不是说护着上官玉的是汪敏浩吗,怎么换成病快怏的冯旭了?时骏贴着墙根溜到里面。扯了扯义愤填膺的妹妹,低声问:“什么情况?”
时薇拉着他到了走廊里,才说:“马天鹏知道楚阿姨雇用了私家侦探,觉得就是冲着他去的。他没找到楚阿姨,就把火气撤在小玉身上了。”
“冯旭为什么打老马?”时骏问道。
“马天鹏说话太难听。含沙射影小玉男女关系混乱,外面挂着汪敏浩不说,还整天跟冯旭在一个办公室不清不楚。冯旭也很生气,说马天鹏一把年纪不知自重什么的。说真的,冯旭也够刻薄的,最后说了句‘我满肚子学问,和你这种老混蛋斗嘴浪费了’。”
“然后呢?”
“然后,马天鹏说冯旭不过是个实习生,根本没资格说话。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幕。啪!”时薇做了一个扇耳光的动作,“哥,你想掺和吗?”
“哥老了,这种时髦的事轮不上。”
正说着,汪敏浩从办公室里气呼呼地走出来,一眼看到时家兄妹,尴尬不已。时薇很正经地劝道:“咱们有代沟,别跟他一般见识。”
汪敏浩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目光落在了时骏身上:“这位就是时骏先生吧?我是上官经理的秘书汪敏浩。”
时骏起身与他握手,时薇站在一旁看哥哥装模作样地客套,却没料到哥哥第一句话就很劲爆!
“你最后一次见上官磊之后单独行动过吗?”
汪敏浩似乎并不意外,回答流畅:“没有。我都是和佟晓玲,马艳在一起。”
“那段时间里你没再联系过上官磊?”
“打过几次电话,都没开机。他以前也经常有过这种情况,所以我才没放在心上。”
“你的上司几天都不见踪影,电话联络也没有,你作为他的贴身秘书不闻不问,说不过去吧。”
汪敏浩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我说过了,经理经常一个人在外面办事,也过有几天不见人影的时候。我工作初期也曾经追着他询问去处,问得多了,他会嫌我烦。”
时骏冷冷道:“看来你很会看人脸色,假如当时多一点责任,也许上官磊就不会被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汪敏浩脸色苍白,“经理被杀我也很难过,但这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不遗余力!”
“你的不遗余力也包括追求上官玉吗?其实啊,追女人是不能要脸的,你怎么还让冯旭抢了风头呢?”
汪敏浩忍住怒火,推开拦在面前的时骏,疾步离开。时薇凑到哥哥身边,很感慨地说:“哥,我要是他肯定扁你!”
“小薇,你觉得汪敏浩如何?”
“我哪看得出。不过我倒是很奇怪,汪敏浩和马天鹏是怎么知道你的?”
时骏半句话也没说。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只见上官玉还在拉扯要跟冯旭理论的马天鹏,而冯旭剧烈地咳嗽着。
当天下午,时骏跑了趟警察局。因为霍刚的关系,那边的队长发现了些线索想要跟时骏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时骏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可爱。而对方也是个很可爱的人,三十多岁,白白胖胖。
他说,死者上官磊生平树敌不多,很多人都钦佩他。因为上官磊是个黑白分明,立场坚定的领导者。据说,二十年前发生过一件大事。
那次,上官磊参加了一个企业家联谊会。一个当官的公然炫富,说了些很狂妄的话,激怒了在场的很多人,但大部分只是敢怒不敢言。唯独上官磊当场痛斥这人“不知羞耻”,造成了宴会一片混乱。
听完这事,时骏不由得摇头:“上官磊这个脾气秉性,不被人恨才是怪事。天禧公司几个反对他的股东是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因为利益。”白胖警官笑道,“上官磊在管理方面非常独裁,即便是董事会反对的事,他也常常一意孤行,为此,得罪了几个股东。有人曾经做过预测,如果上官磊继续这样下去,天禧总有一天会倒闭,结合目前市场流向和需要来看,把天禧分成几个子公司承办不同的业务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想而知,上官磊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个提议是谁提的?”
“据说参与的人不少,其中有法律顾问马天鹏、股东尚建华、刘大军和王云。对了,他们起草的计划书上官磊一直都拒绝接受,后来是秘书汪敏浩偷偷塞进了他的公文包里,他才看到。”
“这么说,汪敏浩也是反对派的成员?”
白胖警官耸耸肩:“不一定。”他看了看时骏若有所思的神态,“你对尸体死后被割开后颈的问题怎么看?”
“我也是一头雾水。”
警官拿出几张照片,对时骏说:“这是我私人在海滨广场拍的一些照片。”
时骏并没有急着去看那些照片,而是问:“为什么要以私人的立场拍照?”
“直觉吧。”白胖警官笑道,“尸体是在海滨广场发现的,虽然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选择那里为弃尸地点肯定有原因。本月10号发现的尸体,11号环卫人员就做了大扫除。在那之前,我自己拍了些照片。虽然我没看出什么,但毕竟是早上五点起了大早赶过去的,不想就这么扔了。也许你能看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时骏拿起照片细看。拍摄的角度都很专业,大多是围绕着铁桶周围拍下的画面。的确并无可疑之处。时骏反反复复地看着,偶尔停下来变换一些角度。十几分钟后,他单独拿出一张来放在桌面上,问:“这一张为什么没送去做鉴定?”
白胖警官瞄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说实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处被灰色油漆画过的痕迹,用来为搬运工人指明铁桶如何摆放。标记上有半个鞋印,想来是画标记的人不小心踩上去的。只是,现在时骏单单拿出这个来,似乎另有文章。白胖警官说:“我自己没看出什么。”
时骏取出自己的名片给了他:“交个朋友吧。”
下午三点左右,他联系了上官玉说要去天禧公司查点情况,并约好半小时后见面。
到了四点五十分,在大门口有些焦急的上官玉看到了从远处跑来的时薇,不由得问:“你哥呢?”
“他放我鸽子!”时薇气呼呼地说,“刚才来电话说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了,让咱们俩查查那些铁桶是从哪弄到广场的。雇佣的工人是怎么知道铁桶摆放的位置的。”
上官玉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后勤部那边可能还有记录,去看看吧。”
此时此刻,时骏开车正在v市与本市之间做时间实验。这种耗费时间的事只能做一次。他下午三点从本市出发,第二天凌晨四点才回到家门口。经过这十几个小时的验证,他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推开家门,意外地看到上官玉竟然也在。两个丫头大半夜不睡觉趴在沙发上聊天谈心。见时骏回来,上官玉赶紧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好意思地看着时骏。
“你怎么回来了?”时薇不满地瞪着哥哥。
“我回自己的家睡觉也有错?你们不困吗?”
“不困。”时薇嘻嘻笑着。
无奈,时骏只好也坐下,问她们铁桶的出处。时薇去厨房给他弄泡面,时骏把问题扔给了上官玉。
她拢了拢耳后的头发,微微垂眼,红润的脸颊从侧面看显得非常小巧。时骏多看了几眼,虽然他的目光很平淡,还是让对面的女孩子微红了脸。
“你们查到了什么?”
“那些工人是临时雇用的,后勤部的人给了他们一张铁桶摆放的图纸。那些铁桶是从郊区一家工厂租用的。我把租用合同带来了。”
时骏接过图纸,没看,接着问:“那家厂子距离海滨广场多远?运过去的时候走什么路线?”
两个问题难住了上官玉,这时候,时薇在厨房里大声说:“那家厂子在南边郊区,靠近高尔夫球场。距离海滨广场不是很远,运货的货车在白天不让通行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在7月16号近凌晨四点左右走本市到G市的高速公路绕到海滨广场。我计算了一下高速的限速时间和市区的时速时间,从出发到广场大约耗时四十到五十分钟。”
“就是说,铁桶被运到广场的时间是7月16号早上的五点左右。”
有些不自在的上官玉看着时骏,犹犹豫豫地开口:“时哥,关于汪敏浩的事……”
“别想太多。”时骏接过泡面,并打断了上官玉的话,起了身,“不早了,你们去睡吧。”说罢,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一大早,时骏就被电话铃声吵醒。打扰他睡眠的是刚结交的白胖警官白鹏。白鹏给时骏带来了一个很古怪的消息——天禧公司编审部实习员冯旭,中毒。
当时骏赶到医院的时候,白鹏已经等了很久。拉着他走到安静的角落里,说:“今天早上七点半,冯旭开车上班途中忽然昏厥。被交警送到医院后经过医生检查,发现他是慢性中毒。”
“慢性中毒?有血液分析吗?”
“有。”白鹏把血液分析结果拿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时骏接到手里,看到眼花缭乱的各种名称。他瞬间关注到了两个字——尸胺。
尸胺有腐蚀性。可被人体吸入、食人或经皮肤吸收。对眼睛、粘膜、皮肤及呼吸道有强烈的刺激作用,可以引起烧灼伤。尸胺进入人体后可能引起咽喉、支气管炎、痉挛、水肿、肺水肿或化学性肺炎甚至导致死亡。中毒后有咳嗽、喘息、气短、咽炎、头痛、恶心或呕吐等症状。难怪冯旭经常咳嗽呕吐,原来是尸胺在作祟。
把化验结果还给了白鹏,时骏问道:“能不能让我单独跟冯旭谈谈?”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多等一会,他现在还没醒。我要回局里等化验报告,有了结果再联系。”
病房里,冯旭刚刚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时骏坐在床边不免有些惊讶。他试着张张嘴,时骏赶忙送上一杯水,让他喝一口润润喉,并说:“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先要把体内的毒素清干净才行。”
冯旭点点头,眉间露出疑惑和痛苦。时骏拉着椅子坐在床边,问:“你这种病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多月了。”
“一直没到医院做检查吗?”
冯旭吃力地摇头:“我以前,脾胃,就,就不好,没当回,没当回事。”
“你平常吃东西有固定的地点吗?”
“没,没有。”冯旭试着起身,时骏本想伸出手扶着他起来,他却摇摇头,坚持自己坐起靠在床头,平喘了几下,“我一个人住,吃饭,不,不定时。在公司忙,忙的时候泡碗面吃,矮厅,餐厅也不是经常去。”
“那你最近有没有连续坚持吃什么东西?”
正说到这里,已经离开医院两个小时的白鹏来了电话:“我在冯旭的的办公桌上找到几瓶药,其中一瓶是胃药,里面的胶囊药粉被换成了含有大量尸胺的粉末。我想这就是冯旭中毒的原因。有趣的是,药瓶上有三个人的指纹——冯旭本人、上官玉和你。”
时骏微微一怔,对冯旭说了声“稍等”,起身去了病房外面。问道:“上面有我的指纹?”
“非常清晰。”
“这样,你马上去调查几件事。”
在走廊里跟白鹏交代完之后,时骏返回病房,看到冯旭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走过去劝道:“还是躺着吧,这时候别逞强。”
谈话再度进行下去,时骏问:“你知道上官磊要去v市出差的事吗?”
冯旭点头,时骏微微蹙眉,他耐着心,听冯旭断断续续地说明经过。在上官磊要出差当天,冯旭在茶水间碰巧听到汪敏浩和上官玉聊天的内容。上官玉抱怨父亲总是临时给她出难题,在一个小时内怎么能订到去v市的机票?做不到,父亲又会找各种话题来数落自己,这份工作真是越做越不顺心。而汪敏浩则是很关切地安慰她,并主动提出帮忙找关系,弄到最近航班的机票。
时骏问道:“当时你们说话了吗?”
“只是点头笑笑而已。”
仅凭这一点似乎无法构成动机,一定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线索。想罢,他拍拍冯旭的肩头:“好好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白鹏和霍刚联手出击,把时骏堵在了被窝里,他哭丧着脸看着他们带来的调查结果。
一个上午过去了,时骏终于放下手中的材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霍刚和白鹏等着他说观后感,他却咂咂舌:“吃饭吧,饿了。”
席间,时薇和上官玉也跑来凑热闹。霍刚跟时薇熟,言谈间总是能逗得她开怀大笑。上官玉偷偷地观察时骏,而时骏,眼中只有食物,埋着头大快朵颐。
上官玉偷偷地踩了踩时薇的脚,时薇转过头,笑嘻嘻地问霍刚:“霍哥,你们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问你哥。”
时骏吞下一口肉,抹了抹嘴:“上官磊其实并不适合从商,他的那个性格在商场上难免会被人怨恨,所以,凶手并不是无目的作案。”
“废话。”时薇不满地说。
没在乎时薇的态度,时骏接着又说:“至今为止,死亡时间已经快接近五十天了。但他并不是死在v市。”
“没死在V市?”白鹏疑惑不解,“那死亡地点是哪里?”
“这么说吧,凶手在v市劫持了上官磊,但是并没有立刻杀他。这一点可以从尸体上得到结论。尸体虽然腐烂得很厉害,但死因却是哮喘引起的窒息。如果凶手用其他方法杀人,比如说是刀具或者是药物,那尸体腐烂得再厉害也能检验出来。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们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凶手在外地绑架了上官磊,却没有立刻杀了他,这是为什么?”
霍刚立刻给出答案:“因为时间。凶手要在时间上造成上官磊还平安的假象。”
时骏道:“我们都来假设一下自己就是凶手,想要藏尸的话会怎么做?”
白鹏想了想,说:“埋了。”
霍刚也跟着说:“是我的话会使用化学药剂把尸体溶解了。”
时薇恶心了一下,随口道:“扔海里啊,在铁桶里装上几块铁,把桶扔海里。”
时骏的目光落在了上官玉的脸上,笑问:“你呢?”
“我?我不知道。”
“其实,老白的办法不大可行,埋了的尸体总会被发现的;霍刚的办法倒是很有效,只是那样做也不能完全将尸体溶解。当然了,这家伙肯定还有后招,比如说用化学药剂溶解了尸体的血肉,再用锤子把骨头敲成粉末顺着马桶冲走。”
“哥,你真变态。”
“是你霍哥变态。”时骏随后接着假设说下去,“其实,小薇的办法更为实际一点。那么,凶手为什么不把尸体扔进大海而是摆放在海滨广场呢?其中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藏尸地点也是一个小小的计谋。
“大多数蓄意作案的罪犯在作案的时候都在为自己创造有利点。说白了,就是无证据和不在场证明。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抓不到足够的理由驳倒‘我’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即便明知道是‘我’也毫无办法。这案子的凶手很恰当地利用了这两点。首先,绑架时间不等于死亡时间;死亡时间不等于弃尸时间;弃尸时间不等于一起谋杀案的完结。我们在这三点上被凶手的行为混淆,导致案件侦破工作到一半的时候仍然无法确定嫌疑人。”
时薇被彻底弄晕,她没了耐性,追问时骏下文如何。
时骏耸耸肩,拿出口袋里有短信提示音响起的电话看了一眼:“口说无凭,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点东西。”
时骏的车载着白鹏和上官玉,时薇坐在霍刚的车里跟在后面。路上,时薇不解地问霍刚:“我哥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打算结案了?”
“突然吗?”霍刚反问,“你没发现吃饭的时候他半滴酒没喝,他早就准备好结案了。”
时骏带着众人走出电梯,步行来到一扇门前。上官玉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并问:“来这里,看什么?”
时骏推开了房门,对着里面说:“来看凶手。”
房间里面的汪敏浩顿时火了,指着盯着自己的时骏:“你说谁是凶手?”
一行人鱼贯而入,时骏打头阵走到汪敏浩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说:“这是警方在海滨现场拍的照片,上面有根据铁桶摆放位置而标明的范围。灰色的油漆,几乎和地面一个颜色,但是你仔细看,上面是不是有半个鞋印。”
汪敏浩一把抢过照片,看了一眼:“是有一个,那又怎么样?”
“根据鞋印的大小、模子的长度、压力以及足迹的纵性轨迹,痕迹学专家鉴定这个脚印的主人身高在175到178公分之间,体重80公斤,年龄28到30岁。汪敏浩,这些数据你熟悉吗?”
众人惊诧地看着汪敏浩,时骏所说的情况几乎全部都跟他吻合。他本人也是惊愕不已,待回过神来,咬牙怒视着时骏:“这就是证据?”
“你这是急着认罪?别,我还没说到最后呢,不要剥夺我少得可怜的乐趣。”
就在霍刚想要提醒时骏不要乱开玩笑的时候,一旁有人插话:“请问,你们在这里谈,没关系吗?”
时骏看了眼靠在病床上的冯旭,对他微微一笑:“小冯,汪敏浩为什么会来看你?”
冯旭好像还在坚持工作着,他放下手中的十来张纸,犹犹豫豫地回答:“我打电话问他老马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他就说过来探病。”
时骏回头看了眼汪敏浩,没心没肺地问:“你现在特别想掐死我吧?”
汪敏浩气呼呼地把脸扭到一边,时薇偷偷地对哥哥努努嘴,那意思是催促着他别挤兑人家了,有话快说!
时骏忽然拿起汪敏浩带来的水果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面相不错的桔子,剥开桔子皮,闻了闻道:“汪敏浩,你想得还挺周到。一个与你交情不深的实习编审,哪来的魅力让你提着水果来探望?”
汪敏浩碍于警察在场,只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是小冯给我打电话说跟老马的事他不该参与,现在公司里闹得人人都在讲我和老马有仇,还连累小冯被打。”
一瓣桔子入口,时骏美美地品着滋味,继续问:“在你眼中,小冯和上官玉是怎样的人?”
站在角落里的上官玉很明显地呆住了,她疑惑的目光从时骏转移到汪敏浩的脸上。汪敏浩似乎也有些不解,站在他对面的白鹏催促了一句,他才说:“小冯我不大了解他,接触过几次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总体来说,是个对工作很认真,自信又非常自尊的人。至于上官玉,我觉得她并不适合做编审。”
“哦?那做什么适合呢?”
“她文学底子好,但为人做事不够果断,与其做编审还不如改行做编剧。”
一旁的时薇频频点头,算是赞同了汪敏浩对上官玉的评价。但时骏没有一点反应,坐在病床边上,扭脸看着冯旭:“你觉得呢?”
“上官部长的文学造诣的确很出众,这是无可厚非的,在为人处事方面嘛,她有些过于腼腆了。”
“那你呢?汪敏浩对你的评价,你觉得如何?”
冯旭不自在地笑笑:“差不多吧。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特别是当你想要创业的时候,就更要懂得捍卫自己的尊严。”
“小冯,在你看来,上官玉做编审部长一职合格吗?换做是你,你会做得比她好吗?”
这个问题很令人尴尬,没人愿意在自己上司面前回答。时骏不是喜欢挑拨离间的人,他知道冯旭自然会有顾虑,转过头看着上官玉,说:“你们先出去走走,十分钟后再回来。”
“走吧,小玉。”时薇拉着上官玉走出了病房。而时骏,朝着白鹏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紧跟了上去。这样的举动让冯旭和汪敏浩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时骏又问:“现在你说的话我们不会泄露出去,说吧,回答我的问题。”
冯旭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并不看好她,仅仅是在业务能力上获得满分是不够的,作为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对内她没有威严,对外,她没有魄力。我不敢妄自菲薄,但我有信心会比她做得更好。”
时骏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很自信,有抱负,懂得衡量自己的价值并且自尊心很强。你的确比上官玉更适合做领导。”
“胡说八道!”汪敏浩忽然插嘴,“时骏,你问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当然是为了结案。我要问清上官玉在你们心目中的价值是多少,这样才能排除掉凶杀案的最后一种可能性。”
闻言,冯旭不由得坐了起来,问道:“什么叫最后的可能性?”
时骏把手中的桔子都塞进了嘴里,咀嚼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恨之入骨。他感受着几束“恶意”的目光,咽下满口的香甜,舔了舔嘴角:“真好吃啊。”
“时骏!”汪敏浩气得不行,大吼了一声。
“好吧,我坦白。”时骏耸肩,“我一直在想,上官磊年纪一大把了,跟天禧那几个股东之间的矛盾,完全不构成被杀的理由。那么,会不会是因为上官磊身边的人,他才被杀?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上官玉,有了她的存在,也有机会发生感情方面的纠葛。所以,我曾设想过这是一起牵涉到爱情的谋杀案。但现在看来,我的这种推论非常可笑。上官磊的案子与爱情毫无牵扯,他的死完全出于凶手的怨恨。”
“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点?”汪敏浩似乎很不愿意听他的长篇大论,追问着。
“汪敏浩,你跟老马之间的矛盾牵扯到了小冯,他对你道歉这合理吗?”
汪冯二人均是一愣,汪敏浩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骏,眼神飘忽起来,说道:“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很惊讶,觉得我和老马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至于他和老马动手的问题,那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跟我也没关系。但是他打电话向我道歉了,我觉得,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应该过来探望一下。”
“好。”时骏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帮你做个总结,你的意思是说,小冯的道歉不在情理之中,也不在意料之中。对不对?”
汪敏浩点点头。坐在床上的冯旭本想开口说话,时骏的脚步忽然加快,引起了他和汪敏浩的诧异。时骏快步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口中不停地说:“7月4号上官磊在v市与众人分开单独行动,汪敏浩在7月5号跟他通过一次电话,时间是18:50,通话内容很简单,上官磊说自己在外面办事,作为秘书的汪敏浩信以为真。而事实上,那时候上官磊已经被凶手绑架了。”
“不大可能吧?如果他被绑架了,怎么还会接我的电话呢?”
时骏不耐烦地回答:“笨蛋,被凶手威逼着也能接听电话。准确说,凶手就是在等有人给上官磊打电话,好在时间上造成上官磊当时未被绑的错觉。”
似懂非懂的汪敏浩看着时骏,时骏接着说:“你跟上官磊在7月5号通了电话,接手这案子之后我开始推测他是在5号当晚被绑的。我查看了7月6号天禧公司早上的监控录像,发现凡是知道他出差的人个个都精神饱满,没有熬夜后的萎靡状态。而最后一个知道上官磊出差的小冯,也同样是精神饱满地去上班。故此,我没有根据这一点找到任何有利的线索。那么,我重新推论死者被绑架的时间,就是说,凶手早在7月4号,你们分开行动的当天晚上就绑架了上官磊。但是不能立刻杀他,凶手带着上官磊开车走小路返回本市,这样的话就需要二十个小时。到达本市不久,也就是7月5号的晚上,你给上官磊打了电话,凶手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威逼着上官磊接听之后,才杀了他。美美地睡上一觉,天色大亮后凶手可以神采奕奕地去上班。应该不会错,这是你作案的前期过程,冯旭。”
冯旭?汪敏浩吃惊的程度险些让他跌坐在椅子上,而被时骏指出罪名的人比他更加惊讶。冯旭张着嘴,空白了几秒钟才想起如何反击。
“你,你说我杀了经理?就因为我,我在5号早上很有精神地去上班了?”
“是6号,小冯。”时骏笑眯眯地说,“如果我去看7月5号当天早上的监控录影,根本不会看到你,因为那时你在从V市返回本市的途中。”
这时候,墙边的霍刚不痛不痒地说:“我查了你在天禧7月5号的出勤情况,冯旭,那天你根本没有上班。”
“我病了!”冯旭据理力争,“那天我胃疼,请了病假。”
“不管你请什么假,没去上班就是事实!”时骏忽然冷下脸来,“你在茶水间听到汪敏浩和上官玉说上官磊马上要去v市出差的时候就动了杀人的念头。你潜入汪敏浩的办公室,在他的工作日志上查明上官磊下榻的酒店。7月3号下午,你在办公室外面偷听上官玉和上官磊的通话情况,确定了上官磊已经完成工作,正为了选景而单独行动。7月4号是周日,你不用上班,所以开车赶到v市,晚上在酒店门口等到了上官磊。绑架了他之后,把他塞进车内连夜返回本市。我帮你算过,一个人想要有个饱满的精神至少需要五个小时的睡眠。你早上八点上班,路上需要一个小时,你从V市返回家中应该是7月6号凌晨1:00左右。”
接下去的事,也是时骏始终没提到过的案情分析。不只是两名涉案人,霍刚也全神贯注地听着时骏的每一句话。渐渐地,整个案件浮出了水面。
时骏很详细地从冯旭绑架了上官磊说起,实际上,上官磊真正的死亡时间是7月5号当晚。死因是冯旭封住了他的口鼻而导致哮喘发作,窒息死亡。但冯旭并不急着处理尸体。他留下上官磊还有其他用处。
海滨广场的露天文艺演出是早早便定下的,跟上官玉同一办公室的冯旭自然知道演出广场都需要哪些道具设备。为此,他事先找到了一个铁桶,将已经死亡的上官磊闷在里面,藏匿在自己那辆二手面包车里。炎热的气温环境使得被放进桶内的尸体在几天之内快速腐烂。时骏推测,大约是在7月12号左右,冯旭又打开了铁桶。割破了尸体颈后的皮肉,取出一些已经生成的蛆虫。这些蛆虫带有大量的尸胺。做完这些事,在7月15号当天晚上过了12点,广场上的监控系统暂停后,他将铁桶放在涂鸦墙下,并使用几乎与地面同颜色的油漆为早上的工人画好摆放其余铁桶的位置。为了让替罪羊有足够可信度,冯旭找来三斤重的东西增加体重,在未干的油漆上印下半个脚印。遗憾的是,冯旭知道足迹可以鉴定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年龄等情况,却对细节不够清楚。他穿着大一号的鞋子同样被痕迹专家鉴定了出来。
说到这里,时骏告诉冯旭:“鉴定专家给出的真正结论是,脚印的主人身高173公分,70到75公斤,年龄在23到26之间。”
“血口喷人!”冯旭激动地下了床。
“我的嘴很干净,至少比你吃过蛆虫的嘴干净。”
那边的汪敏浩干呕了两声,霍刚无可奈何地笑笑,提醒时骏:“你就不能说得婉转点?”
“抱歉抱歉,一时嘴快了。我接着说,等我说完你再跟我咆哮吧。”
案情继续分析下去。时骏指明,冯旭之所以要取出带有尸胺的蛆虫是为了陷害上官玉而埋下的一个伏笔。确切地说,冯旭是仇恨上官父女二人的,杀了上官磊的同时还要让上官玉背负罪名。但是,他已经找不到如何陷害上官玉的办法,无论使用什么方法自己都会被牵扯其中。最后他想到唯一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受害人!
把取出来的蛆虫放进透明的容器里在阳光下暴晒,随后将已经死亡的蛆虫制成粉末装入胶囊里每日服用。这段时间内,他提早准备好了一瓶胃药,替换成含有尸胺的蛆虫粉。接着,就是让上官玉接触这个药瓶留下她的指纹。等到自己毒发的时候,必定会检验出上官玉的指纹。那么,不管有没有什么可信的动机,上官玉都会成为谋杀上官磊的嫌疑人。
这时候,旁听者汪敏浩已经忍不住了,捂着嘴直奔病房门。时骏一把手拦住他:“还不能走。”
“我,呕……想吐。”
“回答完我的问题再去吐。”
时骏用力拍打着汪敏浩的脊背:“很快就完事了,先咽回去。”
汪敏浩狠狠地瞪了时骏一眼,转身跑到墙根下抱着垃圾桶大吐起来。
病床上的冯旭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有证据吗?”
“没有。”时骏直言不讳,“我早说过,这案子很特殊,你在无意识的时候造成了‘无证据’和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死亡时间过得太久了,即便你的车内和家中曾经留下过什么证据,到了今天也没了。所以,我没想过去费力检查你的车和住所。以上说的,只不过是我对案件经过的分析而已。”
面色很差的冯旭讥讽地笑了出来,时骏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态度,他走到墙根下对还抱着垃圾桶的汪敏浩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私家侦探的?”
可怜的汪敏浩没法说话,手指了指冯旭。时骏回过头看着冯旭:“你并不聪明,只不过是在作案的过程中无意达到了很多罪犯都想达到的效果。因为计划不够详细,所以,你想要让汪敏浩和上官玉成为替罪羊必须做别的安排。事实上,我在你办公室睡觉的时候,你很早就发现了我。我这个陌生人比天禧公司的人更有利于你。所以,你把那瓶早就准备好的胃药放在了茶水间,并打电话请上官玉帮你拿回办公室。我们在谈话的过程中,你故意装作呕吐的样子推了上官玉一把,让她手中的袋子掉在地上。这样一来,我一定会帮忙捡,我的指纹也会留在上面。当你毒发后,没人会忽略尸胺这种毒素,自然会和上官磊的谋杀案联系在一起。只要检验出那瓶药上的指纹,我就会以证人的身份向警方说明上官玉和那瓶药的关系。而你,在跟我的谈话中知道了我的身份,暗中透露给汪敏浩和马天鹏,造成马天鹏和上官玉之间的矛盾。你再从中挑拨,让汪敏浩觉得是他欠了你人情,前来探病。”
“等一下!”冯旭抓住了可以反击的漏洞,“我为什么要和汪敏浩套近乎?”
“为了一锤定音!你早看出汪敏浩喜欢上官玉,那么,两个人作案对于警方来说比一个人作案更加可信。所以,汪敏浩从一开始就被你视为替罪羊。你一直等待我或者是警方向你询问是否知道上官磊去v市出差的事,你的目的是让我们认为,你在无意中知道了汪敏浩和上官玉的什么事情,这种事必定与案件有很重要的关系,所以,汪敏浩和上官玉才要杀你灭口。问题是,你必须伪造一件所谓的‘事’,所以,你引着上官玉或者是汪敏浩来看你一次。你确定汪敏浩会来探病后就给我发了信息,说有事想问我。其实是引我过来发现这件‘事’。”
说着,时骏伸手拿起冯旭放在床边的那十来张纸,翻翻看看:“这是打印出来的稿子,上面还有日期。我看看,这是7月16号上午九点打印的。准备得很充分嘛,小冯,这鞋印印得挺像真的。”
霍刚疑惑地走过来,拿过时骏手中的稿件。果然在其中一张上看到了半个鞋印,与海滨广场上的那一个极为相似。这情况不用问也能明白了。
此时,冯旭已经有些熬不住了,但时骏似乎还不想给他最后一击,他说:“你在7月15号布置完海滨广场的一切后,在上午九点打印了稿子,并在上面印下了同样的鞋印,以便造成当天汪敏浩接触过你的假象。而你正是想利用这个假象来诬陷他对你怀有杀意。”
“你拿出证据来,否则……”
“否则你还能咬死我?”时骏说,“冯旭,我让白警官详细地调查过你。十五年前,上官磊在一次宴会上痛骂一名不知廉耻的官员,接着他以真名向纪检委举报了这人的贪污行径,这位官员不但下了马,还因为贪污受贿判了死刑。他的名字叫冯禹,是你的父亲。”
病房内经历了几秒钟死一般的安静后,冯旭跳起来想要打时骏,却被时骏扭住手臂反压在床上。时骏的手很用力,让冯旭疼得冷汗直流。他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扭曲了脸孔的冯旭,口气充满了寒意。
“当年你只有十二岁,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不但要忍受人们对你的指指点点,还要照顾一病不起的母亲。你没钱上大学,只读完了职高就进入社会工作。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痛恨当年举报你父亲的上官磊,你高傲的自尊被现实社会打压得不成形。当你因为机缘巧合进入天禧之后从底层做起,却发现天禧的经理就是上官磊,埋藏多年的恨意再度膨胀。你觉得上官玉处处无视你的才华,却没想过根本是你的能力不足;你看着上官磊享受着众人的尊敬和荣华富贵,而你只能开着二手破车奔波劳碌;你认为大家都在追捧着上官玉那个没能力做部长的公主,却都忽略了你这个被埋没的珍珠。你一直觉得父亲等于是被上官磊害死的,旧恨加新仇,结出你心中充满杀意的恶果。”
“放屁!”被压制着的冯旭嘶吼着,“你们都是有眼无珠的人!上官玉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能让你昧着良心诬陷我?”
“诬陷?你也配我诬陷?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没证据所以才敢跟我叫嚣。没关系,我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时骏朝霍刚飞过去一个眼神,“上证据!”
不知为何看出喜感的霍刚忍着笑,从手包里取出那瓶含有尸胺的胃药,轻步走到床边,放置在冯旭的眼前。这时候,时骏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真是杰作啊,你说你怎么想的啊?取蛆虫的时候没恶心?”
“行了你,快点吧。”霍刚实在听不下去,催促着时骏。
时骏稍微收敛了些,说道:“要给这么小的胶囊换药粉并不容易,这是个细活儿。我知道你当时肯定戴着手套,但是这样一来手指就不够灵活了,一些尸胺粉必定会洒到外面。你在制作过程中会在胶囊下面铺上一些东西,等所有的胶囊装完之后,再擦去上面残留的尸胺粉。用来擦胶囊的东西不能是手纸,因为手纸无法彻底擦掉粉末状的东西。所以,你所用的是稍微有些潮湿的手巾。于是我让警方检验了一下胶囊表面的残留物。”
说到这里,时骏俯下身子靠近了冯旭那苍白的脸,压低声音:“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直摆放在办公室的胶囊表面会有你的汗液和皮肤屑?”
最后一句话,抱着垃圾桶的汪敏浩没听到,但是他看到冯旭苍白的脸上呈现出绝望的表情。
警车带走了上官磊谋杀案的真凶冯旭,留下来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反复思索着时骏给出的真相。汪敏浩默默地站在上官玉的身边,时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哥哥和霍刚在前面嘀嘀咕咕。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冯旭的?”霍刚问道。
“听说他中毒开始。”说完,时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这白痴啊,他自己提早十来天服下尸胺,却在8月15号让上官玉碰了那个药瓶。那早十来天的尸胺谁给他吃的?难不成上官玉还会费事下两次毒?”
“别跟我得瑟了,你敢说没怀疑过上官玉?”
“怀疑过,怎么了?”时骏眼睛一横,脖子一梗。
霍刚回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人,笑着拍拍时骏的肩,上了自己的车。时骏可不想放过宰他吃大餐的机会,正要追上去,忽然听见身后时薇的喊声。
“干什么?”时骏一手抓着霍刚,不耐烦地看着妹妹。
“哥,你还没收楚阿姨的委托费呢。”
“明天再说。”
“那你也得送我回去吧。”
“自己叫车。”
“时骏!跟你就不能说好话。”时薇火了,“赶紧!小玉要请你吃饭,你顺便请她看电影逛街,不到晚上九点不准回家!”
下一秒,在众人注视下,时骏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看着他身后扬起的灰尘,有的人忍俊不禁,而有的人,失落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