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奏》全文阅读_作者:泠歌

晚上九点整。

以自助餐为主的大厅内,屋顶中央的水晶灯饰造型高贵典雅,发出明亮又柔和的光,映着餐桌上的美食鲜嫩的色泽。

大厅内很宽敞,来宾却不多,门口的签名簿上显示的只有二十一人。这二十一个人都很年轻。他们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有的拿着酒杯闲庭信步,有的——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咬牙切齿。

“给我一杯水。”时骏从酒吧要了第三杯水,返回到角落里继续咬牙切齿。

半月前,时妈妈严令他去参加一场集体相亲。时骏想了各种理由推脱,怎奈母亲的战斗能力值强过他数倍,几次交锋下来,均以惨败收场。

绝处逢生,在最后一天,那位表面上斯文正派的霍刚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愿意陪他一同前往。

“哥们儿,你太够意思了!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

“得了,你别插我两刀就行。”霍刚真诚地回答。

混蛋霍刚,怎么还不来?时骏无聊到了极点,开始盘算着避开已经被时妈妈收买的工作人员,赶紧溜出去回家睡大觉。

这时,一个身穿深蓝色工作西装的男子缓步走向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掀开白色三角钢琴,稳稳坐下。不知为何,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人将英俊的脸转向大家微微一笑,双手轻缓地摸到了钢琴键。

悦耳的钢琴曲让不少女性纷纷靠拢在台边,露出仰慕的目光。

站在角落里的时骏更想溜了。

“这位老兄开始玩情调了,明显是犯规啊。”

“犯规?”时骏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在身边说话的男子回答了时骏的问题:“这么多人就显他能,你看看那几个女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时骏笑笑:“那人好像是会所的工作人员,不是来参加联谊会的。助兴的吧。”

男子对着时骏伸出手:“来参加相亲的?我叫张明哲。”

忽然,从大厅一侧传来争吵的声音。钢琴声戛然而止。时骏循着吵闹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艳红色长裙的女子跟一个粉衣白裙的女子怒目相视。

粉衣女子怒骂道:“真不要脸,我要是你早就滚了。”

“那你滚啊,又没人会拦着。”红裙女子反驳道。

“呸!勾引人家老公的小三也来征婚,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你血口喷人!”

“我是没心情说你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担心有人眼睛不好被你骗。”

红裙女子火了,指着对手大骂:“骗了又怎么样?我这一身货真价实,碰上喜欢的我骗他到白头到老!可不像你,双眼皮是割的,鼻梁是垫的,腮骨是磨的,胸是假的,你倒是想骗也没那本钱!”

哈!时骏没忍住,捂着嘴笑了。

粉衣女恼羞成怒,将手中的香槟尽数泼在红裙女的脸上!这时,那弹钢琴的男子疾步走过去,横在两个女人中间。岂料粉衣女人扬手将手中的酒杯也扔了过去,没打中红裙女却打中了钢琴男。那杯子相当脆薄,在男人脸上碎裂开来,在他的右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时骏皱眉,这女人手劲很大,一定长期锻炼臂力,否则杯子怎么会在脸上被摔碎,更不会留下那么深的伤口。

这时候,几名工作人员跑了过去,大家劝说着,把两个女人拉出会场。那个倒霉的男人只好捂着脸,蹲下身子拾捡破碎的酒杯。

越看越没劲,时骏转身就要离开。不巧正好被人堵住。

这人也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深蓝色的西装上别着工作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职务一接待员:习宁远。

然后,便看到工作卡上醒目的几个红字——比翼双飞婚姻介绍所。

习宁远微笑着将一张钥匙卡塞进时骏手中,笑道:“伯母交代过,你必须在这里等到活动结束才能走。”

“听你这意思跟我妈认识?”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啊。”习宁远还是笑着,“我是咩咩啊,小学五年级咱们家是邻居。”

咩咩?时骏撇撇嘴,表示要进一步提示。

“我小时候个头很矮。”

“你现在也不高。”

“我气管不好,说话总喘气,你就给我起外号咩咩。”

“啊!”

“想起来了?”

时骏从记忆深处把咩咩挖掘出来,只可惜年代过于久远,他实在找不到多少可以共同缅怀的话题,只是在态度上倒比之前热情了一些。

习宁远拉着时骏走出宴会大厅,笑道:“伯母也是替你着急,你就忍耐一下等到明天下午再走吧。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对了,你那个姓霍的朋友已经来了,早你一步去了房间。”

霍刚来了?时骏问了几句,习宁远说:“他七点就来了,说是你的朋友,专门来洗温泉的。我估计他肯定是去洗澡了。”

混蛋,原来他来这,是为了免费泡温泉。

到底还是旧识,习宁远也看出时骏对此次聚会没多少兴致,便又给了他一张卡片,说是咖啡厅的免费招待卡,可以随便点餐。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男人,凑到他们身边瞄了一眼,问:“每个人都有吗?”

时骏见走来的男人是刚刚那个对钢琴师品头论足的张明哲,没吱声,先行离开了宴会大厅去咖啡厅换换心情。

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习宁远和张明哲也到了咖啡厅,跟时骏坐在一起。习宁远从大包里掏出一个相簿,笑道:“看看吧,都是不错的女孩子。”

有备而来啊,时骏顿时头大了。

张明哲兴致满满地翻着相簿,里面有不少女孩子的照片,还有刚刚在宴会大厅内吵架的那两人。习宁远介绍说,穿红裙子的女人叫洛美,粉衣白裙的女人叫路小晴。时骏毫无兴趣,打了一个哈欠,无意间看到了习宁远放在座位上的手机闪着光,提醒他:“有电话进来了。”

习宁远拿起看了看,笑道:“是短信。”打开手机突然变了脸色。时骏对这种表情太熟悉了,正色问道:“怎么了?”

“这,这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他说着,将手机递给了时骏。

时骏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冷冻库,救命!

“这是谁的号码?”时骏急问道。

“不,不知道啊。”

时骏把号码回拨,手机里传来了接通的声音,紧跟着听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随即,时骏再次拨打,对方已经关机。

“先过去看看再说。”时骏反应快,拿了外衣就走。习宁远手脚忙乱地跟上他,落在最后面的张明哲也急急忙忙地跑过去。

飞奔着下到一楼。一楼的情况相对来说简单很多,走近路穿过酒吧就可以直接到达厨房。这个时候,酒吧间里还没有多少客人,从一个不大的房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张明哲似乎被这琴声吸引住了,慢了几步透过门缝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后便又匆匆地跟上时骏的脚步。

当三个人找到负责冷冻库的人打开大门之后,里面只有一些食材,哪里有什么等待救援的人。习宁远唠叨着肯定是谁恶作剧,张明哲也说这是玩笑,唯独时骏沉默不语。这时,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霍刚走了进来,问:“跟这干吗呢?”

回应霍刚的是时骏冷漠的目光,目光中还夹带着一些凝重,时骏把习宁远的手机给他看。霍刚为之一愣,也收敛了笑容,问厨房的负责人:“你们这有几个冷冻库?”

“能用的就这一个,后院还有一个,早就不能用了。”

“带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匆忙赶往后院。路上,主厨告诉大家,这家温泉会所是收购了几年前的一家酒店后改建而成的。老板把主楼圈起来,建成了三层楼高的主会所活动区。在围墙后边是当时酒店的海鲜餐饮部,因为这一家的保龄球馆经营不善,负债累累,最终宣告倒闭,温泉会所的老板以低价收购了这里,只是后面那个海鲜餐饮部没想好如何处理,所以暂时被闲置起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两层高的小楼前,时骏看着主厨没用钥匙就推开了大门,便跟了进去,后面的人也着急,一个推着一个,倒霉的张明哲扑倒在地,气哼哼地回头怒问:“靠,谁推我?”

小厨师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歉。习宁远把张明哲扶起来,众人的焦点再度集中到厨房的门上。厨师当时便愣住了:“这是谁锁上的?”说着,他抬腿想要走过去,后面的时骏一把抓住他。

“霍刚,看这里。”时骏把周围的人推开,空出厨房门前的空地,只见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有几个非常崭新杂乱的鞋印。从鞋印来看应该是一双高跟鞋,这样一来,霍刚也急了。时骏侧身一脚踢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房门已经被踹飞了!

霍刚扶额叹息:“你就不能先打声招呼?”

时骏白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直奔向厨房最里面的冷冻库门。紧跟着进来的厨师再次惊讶,因为一直大开的库门竟然也被上了锁!

时骏面色严肃起来:“赶紧打开。”

众人一股脑涌进去,霍刚来不及阻止他们,火大地喊了一声:“都出去!”

被推到外面后,张明哲和习宁远相互看了一眼,没敢吭声也没离开。

这时候,从外面跑过来三个人,一头扎进了厨房里。时骏认得身穿蓝色西装的男子,正是在联谊会上演奏钢琴的人。此人自称“罗允文”,也是来参加联谊会的,刚刚在酒吧间听到消息,跟着一起过来了。

会所副经理面色凝重,时骏并没追问他总经理为什么没来,只问他能不能打开冷冻库的门。

副经理急得掉头就跑,去拿钥匙。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过了七八分钟左右,副经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脸色煞白:“钥匙,钥匙没了。”

时骏果断地说:“找东西,砸开!”

七八个大小伙子齐上阵,不到十分钟就把库门卸了下来。

库门一打开,只见几排可移动式挂钩中,有一个钩着个女人。

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浸湿了粉色上衣白色裙子,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已经形成了小小的一摊。在这摊血中还有一把钥匙和一把匕首。时骏示意霍刚拦住外面要进来的所有人,说:“叫你那帮兄弟来吧。”

让二人奇怪的是,冷冻库的地面上没有半个鞋印。时骏夺门而出,揪住习宁远在他耳边低语:“马上去找洛美,看住她。”

习宁远眨眨大眼睛,乖乖地跑了出去。

案发现场内,霍刚谨慎地把血迹中的钥匙和匕首拿出来,放进塑料袋里。先是拿起钥匙让等在外面的副经理辨认。对方花了很长时间也无法确定这是哪扇门的钥匙,霍刚只好等鉴证组的人来再做打算。

冷冻库内除了一具尸体外再无其他东西,带滑道的挂钩共有四排,最前面的其中一个钩着尸体,尸体脚下,的一摊血的左右两侧还有三四滴不均匀的血迹。霍刚收回耳光,问蹲在一旁的时骏说:“你怎么看?”

“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刚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我还以为你对这案子很有兴趣呢,毕竟双重密室的案子可不多见。”

“你推理小说看多了吧?”时骏看罢地上的血迹起身,“密室,哪来的密室?”

霍刚一挑眉,笑问:“怎么着,你看出点门道了?”

时骏冷笑几声:“我是黑猫警长,你是神探狄大人,我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随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冷冻库。

“我说,你真不管?”

“作为良好市民,我向警方提供线索,死者叫路小晴,在晚上8:30左右和一个叫洛美的女人发生过争执。你慢慢查,我回房间了。”

时骏拐过楼角的时候,问一路跟着自己的张明哲:“你怎么还不回去?”

一脸讪笑的张明哲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问:“里面那个,是路小晴?”

“是她,联谊会上跟穿红裙子女孩掐架的人。”

“该不会是洛美干的吧?”

“我哪知道。”说着,时骏已经拿出系在钥匙链上的小手电,打开照在地面上貌似应付差事似的观察起来。

张明哲走到他身边好像有话要说,支支吾吾了几句,时骏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洛美?”

“别胡说!”张明哲面色通红地否认,“我可没。就是跟她见过几次罢了。”

“你们见过面?”时骏蹲下身子,把目光放远。

张明哲别别扭扭地说:“介绍所安排我们见了一面,我觉得这女的还行,约过两次。”

“然后呢?她对你没意思?”

“她太爱慕虚荣了,吃个饭也要去高级酒店,我一个草根可养不起她。”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厂的化验员。你呢?”

“我说是警察,你信吗?”

“真的假的?你看上去可不像警察,刚才那人也不像。”

“哦……”时骏蹲着前行几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来,快速地揣进了口袋里,转回身抬头看着张明哲,“哪里不像?”

这时,远处传来多人急促的脚步声,时骏笑道:“警察来了。”

“哎呦,那我还是走吧。”

时骏点点头,看着张明哲急匆匆地离开之后,他顺着小路绕过案发现场的楼侧回到了前面的会所小楼。回到自己的2020号房间。

刑警们工作神速,不到一个小时,基本情况都掌握了。

按照日期时间以及相关性分析人员之后,确定与死者相识的分别是介绍所的工作人员习宁远、洛美、张明哲、罗允文。

洛美和死者路小晴被习宁远和两名工作人员拉到准备室之后,二人仍在争吵。送走了时骏的习宁远赶到准备室请路小晴回房间换衣服,送她回2009房间之后刚巧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习宁远,时间是21:12分。

张明哲一直呆在大厅内,直到21:15离开,回房间的路上遇到习宁远,被邀请一起去咖啡厅找时骏。

洛美在21:15离开准备室自己回到2009房间,据她自己说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到22:20工作人员习宁远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到房间找她。

罗允文在大厅被打伤面颊后,由会所的副经理带着去医疗室处理伤口,时间大约在21:15至21:20。之后,去了酒吧在情侣小室里弹钢琴,时间大概是21:30左右。

房间里,时骏听完老王的这些讲述之后,手脚麻利地准备卷包袱走人,偏巧被笑眯眯的霍刚堵个正着!

“想都别想!”时骏率先开口。

“我什么都没说呢。”

“说了也没用,这回我不管。”

“我没说让你管。”

“你脸上写着‘这家伙绝对可以利用’。”

“哥们儿,你多心了。”说着,霍刚让开门口的路,大大方方请他离去。

时骏觉得这老同学的态度可疑之极!纳闷之余,忽听霍刚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见他看了眼号码之后竟对自己微微一笑,转身进了房间去嘀咕了。

那一笑春风拂面,但时骏认为魔鬼还是魔鬼!溜吧!

“时骏。”

脚步猛地停下,时骏回头看着霍刚:“干吗?”

“伯母的电话。”

时骏带着万分不祥的预感接过手机,只是喂了一声,里面便传来母亲大人的严厉训斥:“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会办事?人家小刚特意陪你去参加联谊会,遇上命案你就跑?对得起朋友吗?”

“不是这么回事,妈,你别跟着掺和行不行?”

“当妈的掺和儿子的事天经地义!不准走,就算小刚赶你也不准走,别的事你干不了,帮忙找找人,看点东西你总可以吧。”

“你儿子就这么没用吗?”

“你怎么跟人家小刚比啊?人家那是刑警队长,你是什么?好了,这事我说了算,回头我会问小远的啊,他要是说你走了,看我不收拾你!”

手机传来嘟嘟的忙音,时骏磨牙死盯着笑眯眯的霍刚:“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别来问我。伯母打电话让我帮你物色女友人选,我说这边有案子要安排你先回家,就这样。”霍刚顺带还很惋惜地说了如果时骏留下破案,表现得好肯定会有好女孩看上他。

要不怎么说魔鬼还是魔鬼呢。

迫于母亲大人的压力,时骏把手里的小包包用力甩在床上,扯着霍刚去冷冻库看尸体。

尸体已经被取下来,由法医做初步的鉴定。鉴证组的人跑过来告诉他们,那把被血染红的钥匙正是冷冻库门的。因为发现尸体前进来的人太多,故此鞋印还在排查中。时骏没言语,走向现场。刚刚靠近,便听见里面有几个人在议论。

“这绝对是密室杀人!”

“太幸运了,我们碰到的第一个case就是密室,凶手一定是个demon!”

“你们这样也能当警察?袁芳看了一眼尸体就吐了,太丢人了吧。这一次是密室案,正是我们实践的好机会,都机灵着点。”

这都是谁啊?霍刚讪笑道:“新来了几个实习的。”

没在乎那几个菜鸟的兴奋劲,时骏跨进冷冻库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几个新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女孩子很不和善地问:“你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说?”

时骏不喜欢没礼貌的女孩子,看都不看直接回答:“你仔细看过尸体了吗?尸体上一点灰尘都没有,这满屋子的灰把你们几个埋起来都够,怎么尸体上就没有沾到一点?死者的双手有明显的摩擦伤痕,这说明死前作过反抗。你们看看这地面上的灰尘,除了脚印以外什么都没有,你以为凶手和死者悬在半空中搏斗?”

几个新人齐刷刷把头低下,恨不得眼睛在地面上看出几个大坑来!

没再理会几个新人的态度,时骏走出了冷冻库,来到外面的旧厨房里。

根据鉴证组人的说法,这个厨房已经被闲置至少三个月以上,到处都是灰尘。一些没有鞋印的地方灰尘非常均匀,完全没有被伪装过的痕迹。而据会所那位副经理所说,这里被闲置之后,厨房门和冷冻库门都是敞开的,平时也没人会来,只有会所那边没用的东西才会扔到这里。

时骏暂时放下关于死者鞋印的问题,琢磨着死者手上的擦伤,这表示她很可能在被害时作过反抗,如果这里是第一现场,不只是死者,就算是凶手也会留下一丁点的痕迹。但案发现场均未找到任何线索,这说明此地只是弃尸现场,真正的案发现场应该离此不远。

走廊的角落里,时骏问霍刚:“洛美那边你去问过没有?”

“暂时只是寻常的咨询情况,我让鉴证组的人赶回去化验凶器上的指纹,等有了结果再说。”

时骏微微蹙眉:“凶器上有指纹?”

“所以我才让鉴证组立刻验证。一会儿我也得回去开个会。”

“好吧。”时骏点点头,“我建议你立刻搜查所有的房间以及周围一些地方。凡是与死者认识有关系的人单独隔离。”

“那得找个恰当的理由。对了,我问过关于那把钥匙的事,副经理说钥匙一直放在储藏间的柜子里,没人在意,什么时候丢的也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霍刚话题一转,“打算从哪里着手?”

时骏朝外扬扬头,笑道:“看看再说。”

事实上,时骏真的是“看看再说”。他在案发小楼和会所这条路上散步,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事物。这条路并不长,大约只有一百米左右,路的两旁都是围墙,围墙下面长着荒芜的杂草,一直把整个废弃的海鲜餐饮部包围了起来。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就到温泉会所后院的围墙。这点距离,干净得很,一眼便能看出是经过认真打理的。

两栋楼之间的围墙成“日”的形状,温泉会所在前,海鲜餐饮部在后,中间被围墙拦着,形成无法直接相通的形式。只有从会所东面的小门才能进出,而那扇小门平时是不上锁的。

时骏驻足,回望身后被警方的照明灯弄得有如白昼的案发现场小楼,又转回头看看近在咫尺的隔着两栋建筑的围墙,细看之下,如果想要从会所那边跳墙过来,以会所的位置来看,酒吧间的后厨是最近的了。

返回温泉会所之后,时骏走进了酒吧间。这时候,不少人都知道后面出了命案,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酒吧间里漫无边际地谈论着。时骏走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直奔酒吧间的后厨。途经吧台、工作休息间和更衣室,最后才能进入后厨。

简易后厨里,一名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做火腿香肠,喷香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让时骏也有想要一尝味道的欲望。

男人转头看到时骏,说:“抱歉先生,这里不能随便进来。”

“我是很认真地进来的。”

男人似乎很不高兴,关了火,擦了手走向时骏:“真的很抱歉,请您出去。”

侦探举起手示意自己毫无恶意,并笑得和蔼之极,问道:“今晚22:00左右有没有人从这里的后门出去?”

“你问这个干什么?”厨师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谁?”

“算是警方的协查人员。找你来调查点情况,你不想跟我说也行,等会直接跟警察说更方便。”

厨师皱皱眉,说道:“今晚我一直在这里,没人从后门出去。”

“你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吗?”

“去过两次卫生间。”

“还记得是几点?”

“八点多一次,九点半左右一次。”

看来,凶手并没有冒险走这条路。时骏谢过对方,出了酒吧间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刚刚把客房门打开,便接到了霍刚的电话:“指纹结果出来了,上面有很多人的指纹,也就是说,凶器是大厅那二十几把刀中的一把。”

“有洛美和路小晴的指纹吗?”

“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时骏也没啥反应,他说:“洛美那边我去问问,你快点调查死者的情况。”

霍刚笑道:“我建议去找你那个青梅竹马了解一些情况。”

“少贫嘴,他叫习宁远。”

“咩咩嘛。”

凌晨一点整,时骏见到洛美的时候这女人面色很难看,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她对时骏的身份并未怀疑,只是在回答问题上有些慌乱,完全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

时骏始终有些懒散的样子,问:“你和路小晴是怎么认识的?”

洛美垂下的眼睛中有厌恶的意思:“几年前,她勾引我老公,连孩子都生了。”

时骏又问:“她并没有和你丈夫在一起吧?要不然怎么会来参加联谊会?”

“那个死男人出国了,抛下妻子情人,拍拍屁股走人。”说着,她冷笑一声,“幸亏我没给他生孩子。”

“这么说路小晴还有个孩子,多大了?”

“应该快五岁了。”

“你见过那孩子吗?”

洛美冷哼:“我倒是想看看那个私生的孩子什么样,可那个男人藏得死紧,我没见过。后来,我对这事也看开了。”

“听你这话,在今晚之前好像一直跟路小晴有联系?”

洛美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我前夫在三年前出国,我找路小晴闹了一次,打那之后一直没见过。大约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我在婚姻介绍所看到她一次。就这样。”

时骏慢悠悠地走到了窗口朝外看着。洛美的房间位于二楼南面客房最后的位置,窗户下面就是正在调试准备营业的露天浴池。浴池周围被围墙挡着,再往前面看一点,就能看到连接两个院子的小门。他问:“今晚你最后一次见路小晴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联谊会大厅,我们俩吵起来了。很多人都看见的。然后我被拉着去了准备室,路小晴走了之后我才回来。”

时骏的笑容像是在说——我相信你,这让洛美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但下一秒,他却说:“我要搜查你的房间,请配合一下。”

不等洛美反对,一旁做记录的警员掏出证件,严肃地说:“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搜查工作并没有洛美想的那样像打家劫舍似的,时骏和警察的动作非常仔细小心,翻动过什么东西之后必定会整理好放回原处。

打开衣柜的警察忽然说:“时骏,看。”

闻声,洛美也跟着时骏走过去,见警员指着手中的鞋。说:“有泥土。”

时骏拿到手中看了看,问身后的洛美:“今晚,你去过后院吗?”

“没有啊。我下午到的,一直在楼内或者是前院。”

“你怎么来的?坐公车还是计程车?”

“自己开车来的。”

“带了几双鞋?”

“两双。一双高跟鞋和这双布拖。”

时骏反复地看着布拖,布拖也算干净,只是鞋底明显有洗刷过的痕迹,鞋梆上还有些地方是湿的。时骏抬眼看了看洛美:“你刷鞋了?”

“我,我刷了。”洛美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刷,这鞋只是在室内才穿吧?”

“我没刷。”

“到底刷没刷?”警察不耐烦了,大声问道。

洛美急着解释刚才过于紧张才顺着时骏说刷了鞋,现在又说从她回到房间后就没打开过衣柜穿这双布拖,而是穿了房间里准备的一次性拖鞋。警员不相信她的话,紧追着问了几个问题,洛美急得语无伦次。时骏没开口,观察着她的反应,并示意警员先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别紧张,”时骏笑道,“跟我说句实话,今晚你出去过没有?”

洛美非常肯定地说:“没有。”

离开了洛美的房间,楼廊里警员问时骏要不要抓洛美,他摇摇头:“还不是时候,看紧她。查她房间的电话和手机的通话记录,也包括短信记录。”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多,时骏走向自己的房间。没多久,习宁远竟然深夜造访。

处于紧张状态的习宁远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时骏好半天才整理出头绪。总体来说,习宁远向他提供了一些关于死者和与死者相识的一些人的情况。其中,只有洛美和路小晴是早就认识的,张明哲被介绍所安排着跟洛美和路小晴各见过一次,路小晴倒是跟张明哲私下里有些往来,但很快就断了。至于洛美,因为双方交往过一段时间后都不大满意,也就没了下文。而就最后是谁见过路小晴的问题,习宁远给出意外的不明确的线索。

时骏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跟警方给我的口供记录不一样?”

“那时候我紧张啊,好多话都说错了。我来也是想找你帮忙的。我琢磨吧,没说对的情况还是得找警察说明白,别再耽误你们破案。”

这小子好像小时候就是糊里糊涂的,时骏笑笑:“没事。”

“好吧。”习宁远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我接到朋友电话的时候就准备去咖啡厅找你的,走到一楼半的楼梯那会,刚好张明哲从楼上下来,他叫了一声,我们俩说了几句话,当时我返回身面对着他,他挡着我,我只看到洛美朝着路小晴的房间那边走去。”

“你确定那人是洛美吗?”

习宁远紧蹙眉头,难以肯定地说:“我不敢说一定就是她,我没看见脸,但那红裙子我可是印象深刻的。”

时骏放下手中要点香烟的打火机,粗略地分析了一下。习宁远在接到朋友电话时是21:12,从路小晴的2001号客房走到一楼半楼梯的时间最多需要两分钟,接着遇到张明哲两人说了几句话倒也不会消耗多少时间,那么,习宁远看到洛美的时间就应该是21:12——21:15之间。

时骏安抚了习宁远几句,让他不必这么紧张,把他送走之后,和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早晨不到六点,房间门被打开,霍刚带着一股子寒气走到床边,见时骏睡这么香,他恶劣地笑笑,弯腰在时骏耳边轻吹了一口气。被捉弄的人跟挺尸似的坐了起来,大喝:“谁?”待看清床边的人,时骏一脸郁闷,“你找死啊?”

霍刚笑道:“还跟上学那会一样,就怕耳朵被吹气儿。”

枕头飞来,准确地打在霍刚的脸上。他笑着抱着枕头:“路小晴的情况并不复杂,但是很值得同情。她在五年多前认识了洛美的丈夫成了第三者,并且还生下一个女孩。那男人似乎不想跟路小晴结婚,一直拖着,直到三年前偷偷出国了。路小晴独自抚养孩子,两年前,孩子死在幼稚园的车里。”

“死了?”

霍刚把一份资料给了他,说:“那次的确是个事故,早上路小晴把女儿送上幼稚园的专车,孩子坐在最后面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司机也没确认多少个孩子,把她女儿反锁在车内。当时正好是三伏天,当天的室外温度是三十三度,车内的气温至少有三十八九度,孩子因为窒息死亡。路小晴把幼稚园告上法庭,法人代表、司机还有幼稚园老师都承担了刑事责任,幼稚园也因此倒闭。”

时骏摇摇头这事不大对劲。“孩子有没有去幼稚园,老师应该能够发现,为什么没有及时联络路小晴问问呢?”

“这家幼稚园是私营的,而且条件不好,收费很低。一个老师带十来个孩子,等她们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霍刚又将一份资料递过去,“这个司机已经被判刑,我会调查一下与此案有关的人是否跟路小晴的死有牵连。”

说完,二人同时起身,一个人进了浴室,一个人走到门口。霍刚走到门口回身探头,不疼不痒地问:“今晚结案啊?”

话音未落,清凉凉的水带着牙膏沫子泼了霍刚一脸。

一大早,时骏来到还未开放的露天浴池内,他的左上方就是洛美的房间。

此时,正值初春,院子里的树枝吐出新生的翠绿,被天边的一抹晨曦映着,脆生生娇嫩嫩的。

时骏难得地为了眼前的景色感慨了一番,舒畅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时骏第一次来到死者路小晴的房间,东西还保持着原样,被子没有动过,一次性拖鞋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床边,拖头朝外。柜上没有属于路小晴的私人物品,其他东西整齐得很。时骏又查看了窗户,并未发现异常。接着,他翻看了死者的遗物,一套休闲装,一套睡衣,一本书和一个手提包,手提包里有化妆盒、钥匙、太阳眼镜、钱包以及半包香烟。时骏打开钱包,里面有五百多元的现金和两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路小晴搂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正在吃着冰淇凌。看来,这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儿。

把照片抽出来,看了眼背面,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佳佳爱妈妈。

在字上印着一个淡粉色的唇印,应该是路小晴的。

时骏心情说不出的郁闷。这时,老王的电话打过来,说局里安排一个专家来研究案发现场的那两把锁。

挂了电话刚好看到从走廊深处走来的张明哲。对方一见时骏猛地愣住了,随即笑笑:“早啊。”

“你找我?”

“不不不。”张明哲赶忙否认,抬头看着时骏,“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碰巧遇到你不会这么惊讶。”时骏拿出香烟点上一支,“有事跟我去房间说吧。”

张明哲看上去有些局促,他的手搓了搓插进裤子口袋:“你是警察?”

“跟警察有点关系。”

“我觉得你好像在破案。”

时骏耸耸肩:“帮点小忙。”

“我没睡好。”张明哲郁闷地说,“脑子里总是能想起那个尸体和洛美的样子。”

递到嘴边的香烟嘴顿了一下,时骏道:“你是说她们俩吵架的事?”

“不。”张明哲赶忙解释,“我是说,那个,警察问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可能最后一次见过洛美的人是我。”

“你觉得呢?”

“我当时没在意。离开联谊会大厅之后我就想着去咖啡厅坐一会,我不知道洛美就在身后。我只知道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跟她说话。”说着,张明哲看着时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惶恐地说,“你说,如果当时我跟她说上几句话,那路小晴还会不会出事?”

时骏耸耸肩:“难说。我觉得她未必跟路小晴的死有关。你想想,路小晴住在2001号客房,洛美住在2009号客房,洛美想要回到房间必须经过路小晴的门口。也许那时候她只是想回自己的房间。”

时骏的话给了张明哲很大的安慰,低落的情绪好了很多,时骏随着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便把人送了出去。

等时骏赶到现场时专家已经研究完毕,并给出报告。两把锁都没有被做过手脚的痕迹。

第一把是明锁,很简单;第二把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里面有两道锁扣,第一道可称为“简锁”随手一带,库门锁上,打开的时候只要在外面转动圆形锁环就可以;第二道可称为“繁锁”里面有锁钮,可以在里面锁死,也可以在外面用钥匙上锁。繁锁锁上之后,光是扭动圆形锁环是没用的,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这时外面跑来风风火火的老王,带来了初步的验尸报告。

时骏才一打开,便看到法医手写的钢笔字——霍刚,你再催我,我就解剖了你!PS:重点在最后,其他可以忽略不计。

时骏忍不住笑出来,翻过前几页单看最后的结果。法医明确告知,死者面部以及鼻腔内有乙醚药物,致晕。

报告上说明,伤口不是水平线,自右向左朝上倾斜。从伤口深浅和表皮破裂的程度分析,凶手使的是左手。

左撇子吗?印象中洛美就是左撇子,真是巧了。

“路小晴的家人联系到了吗?”时骏问道。

“她只有一个老母亲,孩子死了之后这个当外婆的一病不起,这两年都瘫痪在床。”

“在家还是医院?”

“省第一医院。”

时骏转头看了眼老王:“什么标准的病房,常用哪些药物,每个月每天的平均费用是多少,住了多久,这些都要查清。”

老王屁颠屁颠跑出去打电话,时骏走进冷冻库。

海鲜坊购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是个二手货。款式老,功能低,至少他还没见过暗锁式的冷冻库。他站在钩着尸体的铁钩前看着,这一排铁钩大约有180公分,路小晴的身高大约在165公分,算上高跟鞋有168公分。她的体重是50公斤。

50公斤对165公分的女人来说有些瘦了,而那张和女儿的合影上路小晴的面颊还是很饱满的,是因为失去女儿的打击才会瘦的吧。

“查到了。”打完电话的老王跑了进来,“路小晴母亲住的是最好的单人病房,每天费用200元左右,每个月算上必用药物在8千左右。从去年2月份住院一直到现在。”

时骏点点头:“帮忙弄个梯子行吗?”

老王把小梯子拿进来。时骏踩在梯子上仔细观察钩着尸体的铁钩以及铁钩的整个滑道。

位于铁钩右侧也就是朝门的方向,在滑道上有两条亮白的划痕,很新,不粗。长度大约只有10厘米左右。

站在梯子上时骏的目光穿过冷冻库门,落在了灶台上方那又长又笨重的吸油烟机上,眼睛半眯起来。

下了梯子,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昨晚被自己踹坏的房门。这门还有老式的门鼻儿,连着墙面的地方还是用以前的那种折页。虽然老旧,但还算完整,至少门鼻儿上的大明锁不是简单工具能撬开的。踹门的时候自己有点着急,腿上用足了十分力,导致两个折页都被踹坏,只有一把大锁头把门还连在门框上。可见锁头相当结实。

走进厨房内,里面除了流水台、灶台以及储物柜之外什么都没有,随便一个动作便能掀起一阵的灰尘飞扬。两扇窗户锁得实实的,窗台上的灰尘均匀且厚,不见动过手脚的痕迹。脚下被圈起来的鞋印太多,多得让时骏头疼。他回头问留守的警员:“鞋印排查结果有了吗?”

“出来了。除掉你和霍队的,还有副经理、张明哲、两个厨师、习宁远和罗允文。”

“没有死者的?”

“没有。”

这时,一名警员跑进来说洛美那边出了状况,时骏赶忙跟着过去。

洛美所在的2009房间内已经有了三名警察,洛美坐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出去扔东西而已。”

警察递来一个不大的空药瓶,时骏打开盖子一闻:“乙醚啊。”

“不,这不是我的!”洛美急着解释,一步走到时骏面前,“你们昨天还搜过我的房间,根本没有这个!我吃完早饭回来,想再睡一会,就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既然不是你的,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要扔掉?”一名女警质问道。

“我害怕。我,昨天晚上我明明没有利过鞋,但是我的鞋却湿了,上面还有泥土,我害怕这个瓶子有问题,而且,你们也闻到了,这味道……”

“洛美。”时骏不温不火地打断了她的话,“记住了,以后不要说死者的坏话,会遭报应。”

“我哪有?”

“是谁昨晚骂路小晴是贱人的?”

洛美咬着嘴唇无言以对。

时骏拍拍洛美的肩,低声问道:“佳佳是不是很可爱?”

闻言,洛美的表情惊恐了起来,慌乱地低下头。对她的反应时骏非常满意,也没继续紧逼她,换了话题问:“你几点出去吃早餐又是几点回来的?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我,我是06:25左右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大概是07:10左右。异常情况……啊,我上楼的时候遇到习宁远了。”

“这算什么异常?”时骏笑道。

“但是他看见我的时候很紧张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就可疑。”

一连串疑问闯进时骏脑海:那个整天带着微笑的咩咩很可疑?为什么路小晴求救的短信发给了习宁远?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再也没见过习宁远?为什么他说不记得路小晴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他见到洛美很紧张?

“先把药瓶送回去化验。”时骏急着说,“老王,你跟我走一趟。”

时骏带着老王去了会所的保安监控室,说要看昨晚联谊会大厅的监视录像。

显示器的画面闪了一下,稳定下来。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19:50,时骏请工作人员快进到21:00左右,在路小晴和洛美相互对视那一刻正常播放。

很明显,洛美和路小晴碰面的时候相看两厌,上面的路小晴已经没有身为母亲的丝毫痕迹了,与照片中搂着女儿的她判若两人。

接下去,便是时骏目睹的那一段争吵。洛美的杯子打中了罗允文的时候,周围几个人相互推挤了几下,碰倒了身后摆着烤鸡的桌子,食物和餐具等东西都掉在地上。会所副经理带着侍者跑来收拾。介绍所的工作人员拉着洛美和路小晴离开,时间是20:55:42。

这些人离开之后,副经理向帮忙收拾东西的罗允文致谢,21:14张明哲离开。副经理并带着罗允文离开的时间是21:16。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时骏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到第三遍的时候,他在中途,也就是洛美朝路小晴扔酒杯的那一段暂停下来,慢放,几乎是一秒一秒地观察着里面人的举动、眼神,甚至是每一次呼吸。

这段录影记录时骏足足看了几十遍才起身告辞,老王好奇地问他是否有某些发现,他还是那个耸肩歪头无语的态度。

中午的时候时骏不想去餐厅吃东西,在酒吧要了一份火腿煎蛋狼吞虎咽起来。一口急了,噎着了,有人从后面地来一杯水,笑道:“这么饿吗?”

闻声回头看去,看到了对他微笑着的罗允文,时骏接过水一口气喝光。

“罗先生吧?”

罗允文坐在时骏面前,说:“我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

“关于哪方面?”

罗允文四下打量几眼,说想问关于洛美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时骏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抽出烟来点燃。

“我想知道洛美真的跟杀人有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问?”时骏笑道,“喜欢她?”

闻言,罗允文的脸有点红。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让他看上去非常难堪似的。低下头,他低声说道:“最开始我很欣赏洛小姐,尽管她离过一次婚。但是,昨天晚上我听说她做过整容……我对人造美女没什么好感。”

“你以前见过洛美?”时骏问道。

罗允文回答:“半个月前远远地看到过,我很喜欢她那种类型。来参加这次联谊会可以说就是为了她而来,没想到遇上这么多事。”

放下手中的刀叉,时骏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罗允文,见他斯文的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便转移了话题:“昨晚你好像在这里弹钢琴?”

“是啊。”罗允文苦笑,“我这个人很笨,小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包下这里的情侣间,等联谊会散了之后请洛美过来。结果,我看她那样觉得应该慎重考虑一下,就没找她。但是包间的钱已经不能退了,我只好自己过来静静心。那里面有架钢琴,无聊弹着而已。”

“你钢琴弹得好啊。”

罗允文被叫骏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我爸妈都是学这个的,打小就教我。但是我对经商更有兴趣,摆弄钢琴也只是一时技痒罢了。”

时骏看到他脸上的纱布,指了指:“伤口很深?”

“护上说最近几天不能洗脸。”

“那么,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时骏突然扔过去的问题让罗允文完整愣住了,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尴尬了起来。微微垂头:“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你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别处,前言不搭后语,明摆着心里有事。”

罗允文讪笑着摘下眼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昨天晚上我在情侣间弹琴的时候门没关,你们跑过去我也知道。当时,那位张先生在门口停了一下,朝我屋里看过。当时我没觉得怎么样,就是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酒吧的厨师跟我说你去找过他,问当晚有没有人从后门出去。我就跟着回想了一会,这么一想我才发现,当时那位张先生看的不是我也不是钢琴,而是我身后的方向。”

“你身后?”

“对。”罗允文戴上眼睛,面色沉重,“那间情侣问的后面就是通往海鲜坊最近的围墙。”

“带我去情侣间看看。”

清工作人员打开情侣问,从进去到看着罗允文掀开钢琴盖,时骏习惯性地观察着他,右撇子,没有问题。

时骏站在门口朝窗户外面看着,他所站的角度可以看到外新的围墙和后面海鲜坊的楼顶。走到钢琴边的罗允文打开琴盖,坐下。回了半个身子,说:“当时他站在稍微靠后点的位置上,跟你现在的角度差不多。”

乍一看,的确是很像朝着弹琴的位置瞄准的,如果罗允文没有看错的话,张明哲看向窗户外面的视野应该是相当宽敞。只是……

时骏走了进去,笑道:“难得你还能想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点事对你们有没有帮助。其实,我也不想说,万一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我不是得罪了张先生?”

“那你为什么又跟我说了?”

“我只是不想错过一段好姻缘。”他笑笑,“我年纪也不小了,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人。”

时骏的手摸上了干净的钢琴,另起了话头:“那天往外面跑的时候,我也听见你弹琴了。你弹的那曲子叫什么?挺好听的,比在大厅弹的那个好听多了。”

“《天空之城》。”说罢,罗允文的双手微微一提,落在琴键上,悦耳的音乐响起。

时骏的眼睛始终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外面起了大风。

罗允文弹得很入神,时骏却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听到了中途,他看着外面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到了下午五点,大厅内的桌椅摆放整齐,临时搭建的表演台还没拆。时骏坐在钢琴凳上还是那个懒散的模样,只是从他手下发出来的悦耳的钢琴声让进来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这曲子是我母亲写的,也没个曲名。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个,钢琴十几年没碰了,只有这个记忆犹新。”时骏边弹边说,脸上带着一点温和的笑容。

习宁远快步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小时候昕你弹过,不过我觉得还是伯母弹得好。”

“当然,她是国宝级的钢琴家,弹了一辈子了。”说罢,这首曲子也弹完了。他转身看着习宁远,“我对钢琴一窍不通,我老妈说我弹琴跟剁饺子馅没什么区别。”

“你也有长处嘛。”习宁远笑眯眯的,“你擅长解谜,小时候你就整天喜欢想这些东西。”

时骏说:“这案子我是一头雾水。正好,你们要是没事就陪我讨论讨论。”

闻言,习宁远眼睛瞪得浑圆。站在他身边的张明哲和罗允文也吃惊不小。

时骏微微笑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香烟,不小心带出了一张被剪过的照片。照片落在三人脚下,习宁远弯下腰把照片捡起来。

“这不是路小晴和佳佳吗?”

“你认识?”时骏看着他。

“路小晴我当然认识,以前她还给我看过佳佳的照片。”习宁远的表情哀伤了起来。

“我想路小晴一定非常疼爱这个女儿。”罗允文也走过来,看着照片说。

时骏看着他们,深吸一口烟草,烟在肺里打了一个滚又被吐了出来,他的双眼被烟雾迷蒙着,他看着张明哲:“你跟路小晴也曾有过几次交集,她说过佳佳的事吗?”

张明哲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我们还没熟到说这种事的地步。”

“关于她的个人情况你没问过?”

“不好问的。”张明哲摇摇头。

“这么说,你不知道佳佳出了意外?”

“当然不知道,而且介绍所也没跟我说她曾经有个女儿。”

听到这里,时骏微微一笑:“那你是怎么知道佳佳死了?”

张明哲诧异地看着时骏:“不是你们说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说的?刚才习宁远只是说佳佳很可爱,罗允文说的是路小晴很疼爱女儿,哪句话涉及到佳佳的死了?”

短暂的惊愣,张明哲镇定下来的速度极快。他表现出愠怒的态度,问:“时骏,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些问题而已,走吧,去案发现场看看,洛美还在那里等咱们。”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决定跟上时骏的脚步。

到了案发现场的小楼里,果然看到一个女警带着洛美站在门口。时骏招呼大家都进去之后,在厨房中间的位置站定。说道:“这案子从现场证物分析来看,很诡异。”

“诡异?”习宁远诧异地问。

“对。”时骏笑道,“我们搜了所有地方,唯一发现的只有一个破碎的氢气球。而关于这个案发现场,有人说这是双重密室。首先,厨房的门在外面被锁上,接着就是冷冻库的门上了两道锁。但是,这里面不但没有死者的脚印,也没有凶手的。”

“真的很诡异。”习宁远随声附和。

时骏点点头,跟着说了句:“其实,双重密室也很简单。”

“啊?这算是换了个话题?”习宁远问道。

“差不多,我想到哪说哪。首先说第一道门。你们都看见了,那是很老旧的门,带着门鼻儿和门楔子,门楔子只有两扇折页跟一个铁棍。只要把铁棍抽出来,两扇折页就可以分家,门也能从另一侧打开。这就是所谓的第一道密室诡计。从而,我们也可以排除一个人的嫌疑。”

“谁?”女警几乎是亟不可待地问。

“你身边的人。”

女警琢磨着,我左边是洛美右边是张明哲,这是什么意思?

发现女警不满意的目光,时骏道:“凶手先把第一道门上了锁再将两根铁棍抽出,门可以从另一侧打开,凶手站在厨房门口,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铁线滑轮固定身体,滑进冷冻库。”

“不对啊。”女警插嘴,“你说的什么铁线滑轮需要事先准备好,这样一来凶手需要进入厨房和冷冻库,那样会留下痕迹。”

“起初,我们都以为凶手是在案发当晚做的一切,所以对这一点始终无法解释。那么,如果从地面上以及其他东西上的灰尘来分析,凶手早在半个月前就布置好机关了呢?”

“不懂。”

时骏被习宁远老实巴交的态度弄乐了,解释说:“凶手在半个月前就进入冷冻库将铁丝机关布置好,然后清扫了里面的灰尘。厨房和冷冻库的门都是敞开的,半个月足够积攒一定的灰尘,均匀又自然。”

习宁远张大嘴巴,惊愕不已。

时骏探过身子:“半月前的杀人现场布置很麻烦,首先,要把尸体旁边的两个挂钩相连,就像我们用两根食指弯曲扣在一起一样。这样一来两个相连的挂钩就会变成简易的锁扣,把铁线弄成双股线套住链接的挂钩;第二步,铁线的另一头绑在了厨房那个笨重吸油烟机里面的滚轴上,打个死结。凶手作案的时候曲着腿滑进冷冻库后,拿起一个挂钩穿透路小晴的衣服领子,解开绑着二人的绳子,扔下凶器和冷冻库门的钥匙,利用滑道锁扣回到厨房,用钥匙在外面把冷冻库门锁上,剪断吸油烟机里的铁线。剩下的就简单多了,走出厨房,抬着门对好折页,把铁棍插进去,双重密室的答案就完整了。”

“不对!”张明哲首先提出异议,“如果要按照你说的来分析,那我问你,凶手布置的铁线和滑轮怎么办?你们进人现场的时候发现了?在周围搜索的时候找到了?你不就是找到个破气球吗?还有,凶手会在厨房留下鞋印,你们发现了?”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这个关键就在气球上。”时骏正色道,“凶手带着路小晴滑进冷冻库的时候还带着一样东西,就是氢气球。在气球上绑着另外一根线,把气球线和套在双铁钩上面的钢琴线相连。氢气球会漂浮在半空中。凶手在外面剪断了吸油烟机里的线后,拉着系好氢气球的第二根线,慢慢拉,不能急,这样做就会让漂浮在空中的氢气球带着线脱离双钩的链接,回到凶手手中。之后,只要站在库门外,狠推一把滑道,双钩没了钢琴线的链接,很容易就会分开。但是,这样做会摇晃尸体,所以,我在冷冻库里看到的血迹,除了一摊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几滴血。

“我已经联络了警方的人,大家一起来做个试验就知道真正的结果了。但是,以我多年的经验和判断能力来说,绝对不会有错。”

双重密室的答案已经揭晓,但凶手时骏始终没有透露重要讯息。一直在旁听的洛美沉不住气了,问道:“到底是谁?”

“你着急了?”时骏微笑,“至于脚印的问题,说实话我也困扰了很久。为什么就查不到凶手的脚印呢?我想来想去,才明白,其实凶手是留下了脚印的,只是被鱼目混珠而已。换句话说,凶手就在当晚到过案发现场的人之中,并且至少在半个月前到过温泉会所。据我们调查,在此之前到过这里的人有习宁远、张明哲两个人。”

“不是我!”习张二人同时反驳时骏看了眼他们,慢条斯理地说:“别喊啊,我还没说完呢。”

“时骏,说这事可不能大喘气啊!”习宁远哭的心都有了,狠狠瞪了一眼。而张明哲很冷静地问:“在案发的叫候我和习宁远都跟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人?”

女警一个劲点头,时骏继续说道:“昨晚我们冲进来,刚进入小楼的时候里面很黑,张明哲故意摔倒在门口,还非常聪明地喊了一句‘靠,谁推我’。接着,其他人一股脑冲进厨房完全毁掉了案发现场。接着,就是我被厨师的话吸引住,想要找其他鞋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

这时,洛美惊喜地喊:“这么说,我没嫌疑了?”

“小点声!我不聋。”时骏白了她一眼路小晴的房间非常整洁,说明她离开的时候并不着急,而是自己到了这里的,她为什么会在晚上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原因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提早约过她。我们的法医在路小晴的面部以及鼻腔内发现乙醚,说明凶手使用这种药物让路小晴陷入昏迷状态。我们想一下,路小晴穿着高跟鞋的身高是168公分,洛美的身高只有160公分,她想要袭击路小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的鞋上有泥土,化验结果表明是通往后院那段路上的。而且,在她的房间发现装有乙醚的瓶子,这怎么解释?”

叫骏说:“洛美在昨晚20:00到达会场,21:15左右回到房间,回去之后也没动过装有鞋子的衣柜,从20:00——21:15这些时间内足够凶手进人她的房间把准备好的泥土抹在鞋上。而这个人生怕别人忽略他的存在,造成没人见过他的被动情况,所以随便找个人搭话,对弹琴的罗允文指指点点。”

“你什么意思?”张明哲表情很不妤看。

“张明哲,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孤立无援了?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罪名的,你说是不是,策划人罗允文?”

几个人的目光投向惊讶的罗允文,他愣愣地问:“你说我是策划人?策划什么?”

“整个杀人计划。别急,我会给你提问的时间,现在先听我说完。首先,张明哲以打探案情为由找到我,无意中说他满脑子都是路小晴的尸体,我倒是奇怪了,当时你们都被拦在外面,张明哲是什么时候见过死者的尸体?怀疑他就是从那时起。但是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我开始猜测他有帮凶。第一个嫌疑人是习宁远,因为他最了解死者和洛美的情况,但这人始终没再找过我,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接着,我在看联谊会监视录影的时候发现,你被洛美扔酒杯的时候你身后的路小晴看的并不是洛美,而是你的背影!那种憎恨的目光不可能是对着一个陌生人,所以我料定你跟她之间一定有问题。接着,你自己送上门来,为我弹了钢琴。”

“弹钢琴?那又怎么了?”

“很凑巧,在案发当晚我途经情侣间的时候也听见弹声了,虽然我母亲说我琴弹得像剁饺子馅,但她也说过我这两只耳朵百年难遇,千分之差的音我也能听出来。”说着,他缓了口气,“昨晚,那架钢琴音色不准,确切地说少了一个音。但是今天上午少的那个音就出现了,而且音不是准的。罗允文,刚才我说密室工具是铁丝并不准确,我该说凶手用来吊起身体的东西是钢琴线。而在半月前张明哲来这里布置好现场后,按照你的计划偷走了海鲜坊的钥匙和钢琴里的一根线。你返回那里之后,把琴线放在钢琴里。由于不懂调音,所以才造成琴音的偏差。”

“荒谬!”罗允文激动起来且脸色苍白。

“我说你啊,还真把我当白痴了?你让张明哲偷走一根琴线,是为了留出位置方便你处理案发现场使用的那根琴线。”

“胡说八道!按你这么说我和张明哲是同谋了?案发时候我在包房里弹琴,隔壁的厨师也听见了。就算我使用CD播放音乐,那也会留下CD机吧?我提醒你,我到了现场以后就没单独离开过,而且警察也搜查过那个房间,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你觉得我是有分身术还是有隔空传音的功能?”

“这个简单。那架钢琴上有自动演奏器,你只要懂得设置演奏器,那玩意就能自动弹奏起来。事后,你再删除《天空之城》的曲子,谁也不会发现。所以,证据一,钢琴里过长的琴线;证据二,你身上肯定有一个U盘,里面存放着《天空之城》的钢琴曲。”

不等罗允文反驳,时骏忽然上前一步,他定睛看着罗允文:“整个作案过程很紧凑。你在离开联谊会大厅之后,偷了一把餐厅的刀,当时是晚上21:20。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告诉大家,从这时候到最后的事情经过。”

说着,他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放在灶台上,指着上面写好的东西。

21:12习宁远离开路小晴房间,路小晴开始准备去见罗允文。

21:15洛美准备室分开,走向自己的房间。遇到张明哲、习宁远。

21:15:30——21:16习宁远看到张明哲以及他身后的洛美。

21:16罗允文离开联谊会大厅。顺手牵羊去医务室。

21:20习宁远、张明哲找到在咖啡厅的时骏。

21:21罗允文离开医务室。

21:24罗允文在酒吧间设置钢琴自动弹奏器。

21:29罗允文设置好钢琴自动演奏器,跳出窗外跑到案发现场小楼。耗时2分钟。

21:30——21:35路小晴顺着后门走到案发小楼内,被罗允文袭击。

21:35时骏、习宁远、张明哲在咖啡厅看照片。

21:35——21:55罗允文杀了路小晴布置好一切,离开海鲜坊。使用路小晴的电话给习宁远发了短信。

21:55:01罗允文开始返回温泉会所途中。

21:55:30时骏回拨路小晴电话,无果。

21:56:10时骏带着张明哲、习宁远等人跑出咖啡厅。

21:57:00时骏率先跑过酒吧间情侣问,张明哲谨慎地看了看罗允文是否回来。

21:57:00罗允文正从窗外跳入。开始处理钢琴线和钢琴自动演奏器。

22:00厨师带着时、霍、张、习等人赶到海鲜坊案发现场。

22:05张明哲故意摔倒,毁坏罗允文的鞋印。

22:00——22:05罗允文处理好一切,走出休息室在酒吧间等着消息。

22:08罗允文跟着厨师副经理一同赶到案发现场,破坏了早先自己留下的犯罪证据。

几个人看着时间表都想着各自的打算,洛美始终不明白一件事,她问:“那那个瓶子是怎么回事?”

“我给了他假的消息说你与本案无关。如果他是凶手必定会进一步陷害你,如果他不是,那么在你身上就不会再发生什么。张先生没有让我失望,你的房间里很快就出现了装过乙醚的瓶子。相对糊涂的张明哲而言,罗允文就聪明多了,他不直接说见过洛美或者是路小晴,他告诉我在案发当晚张明哲看向休息室的方向不对,暗示我他与本案有关。

“但是,张明哲始终跟咱们在一起,这一点假设在当初是无法成立的。那么,聪明人就会想到张明哲是没有嫌疑的,他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当时他的确见到了洛美,从而造成洛美企图谋杀路小晴的假象。”

习宁远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张明哲没有在走廊里偶然遇到我,还会给我发短信吗?”

“当然。不管你在哪里,那条短信都会发给你。”

“为什么是我啊?”

时骏眯眼一笑:“你比较笨。”

瞬间,习宁远很受伤。

“时骏!”罗允文脑门上青筋都出来了,“我身上没有什么U盘,钢琴线也不是我的!你想污蔑我至少要拿出像样的证据!”

“这个简单。咩咩,过来帮忙。”时骏把习宁远拉过来,扣进怀里让他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并把脸搁在他的肩上,“法医对尸体的伤口描述很清楚,伤口自右向左朝上倾斜,凶手使用的是左手。你把路小晴运到冷冻库的时候她几乎依靠在你的右半边身体上,如要用匕首割断她的气管,你必须使用左手并且紧贴着她向后仰靠的头部。”

时骏的右手举着,做拉扯滑道锁扣的动作,看了眼习宁远:“你现在是昏迷的,哪还有劲挺着脑袋,向后仰,靠着我。”

习宁远乖乖照做,就在时骏的手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的时候,他的头无法控制地朝时骏的脑袋偏去,脸碰了脸。

时骏做完了模拟动作,放开了习宁远:“刚才是不是跟我擦了一下脸?”

“是。”习宁远下意识地看了罗允文一眼,见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又绝望的神色不免糊涂起来。

时骏慢慢地说:“洛美手中的杯子打破了你的脸颊。你曾经告诉我伤口很深,起码三天不能洗脸。谋杀路小晴时,你的脸也跟路小晴擦过了一次。而因为脸上有伤不能沾水这件事是你亲口所说。”

罗允文不屑地冷笑一声:“这算什么证据?”

时骏指向罗允文脸上的那块纱布:“证据就是,路小晴脸上的带有乙醚的化妆品还会残留在你的脸以及这块纱布上!”

房间里的氧气指数好像突然下降,窒息感勒紧了凶手的脖子。

房门被打开了。外面的霍刚一脸的不耐,嘀咕着:“证据这么确凿了你还能拖延到现在。”

说话的功夫,老王带着人已经把张罗二人戴上手铐。时骏拍拍习宁远,对方似乎感觉不到,大喊:“罗允文!为什么杀她?”

许久的沉默过后,罗允文说了两个字——“报应”。

谁的报应?

“不是路小晴,而是罗允文和张明哲的报应。”霍刚把一打资料给时骏,“我也是刚刚查到,罗允文是那家幼稚园的投资人,后台老板。”

这时,他们听见张明哲苦笑一声:“那辆接送孩子的车老罗也有钥匙。那天早晨,我们没通知任何人开车出去办事,佳佳就睡在后面,半路上她醒了哭得厉害,我们俩没耐心哄孩子,吓唬她再哭就把她扔了。佳佳,窝在后面一直憋着,我们停车出去办事……”

张明哲不再说下去,霍刚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他们把佳佳忘了。”

噗通一声,张明哲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回:“到车里的时候佳佳已经不行了。我们很害怕,老罗就说,就说这车一直停在幼儿园后面的胡同路,司机也是雇的,早上下班下午才回来,这段时间,没人会用车。”

“他们把车开回去,停在原位。等幼稚园老师发现丢了一个孩子找到佳佳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们俩才是害死佳佳的人。”

霍刚说到这里,时骏把手中的材料看完了。

事实上,幼稚园的园长是向罗允文借钱开的幼稚园,二人没有书面协议也没有法律证明,只是在私底下园长给罗允文一些分成,所以,当时的情况罗允文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但路小晴却觉得罗允文也有必要为女儿的死负责,她雇佣私家侦探搜集罗允文所有有可能触犯法律的证据,不管是什么只要把他送上法庭就行。但没料到,私家侦探竟然窃听到了罗允文和张明哲说起佳佳的死因那段话。这个事实,让路小晴险些疯掉。

但路小晴并没有把证据递上法庭,而是用来威胁罗张二人,在他们身上勒索高达数百万的钱财。由于罗张二人找不到那个证据,只能被路小晴勒索。

“我们没钱了。”罗允文麻木地说:“我做生意的钱都给她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老张为了拿钱,贪污公款,到处借债,甚至去偷。路小晴的胃口越来越大,我们……只能杀她。”

霍刚朝着老王点点头,老王带走了两名凶手。

习宁远同头看着冷冻室曾经钩着路小晴的铁钩,忽然开口:“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呢?这么冷。”

“因为洛美。”时骏开口,“半个月前,罗允文在介绍所见到洛美,他知道路小晴和洛美之间的矛盾,从那时候起谋杀计划便开始酝酿了。”

不知为何,下面的话时骏没说,转身走了出去,霍刚也跟着离开。这时候,习宁远才听见洛美一直在压抑的哭声。

她哽咽地说:“这里,是,是我和前夫,分手的地方。”

原来这里是嫁祸的始端。

庭院内,时骏磨着霍刚要他请客,二人打打闹闹的功夫,后面跑来了洛美。她停在时骏面前,低着头抹着泪:“能不能,把路小晴和佳佳的照片给我?”

时骏没吭声,霍刚接过话:“照片是证物,我们不能给你。”

呜咽声让时骏皱皱眉:“路小晴的母亲瘫痪在床,今年没人会去探望佳佳。小姑娘一个人躺在墓地里……你真有心,就去看看吧。”

夕阳西下,女人捂着脸呜呜地哭泣着。不知何时,那个一向喜欢傻笑的习宁远走了出来,扶着洛美说了句:“我们一起去扫墓吧。”

习宁远的声音始终回绕在脑海中,默默地走了好半天,时骏感觉有点累、勾起嘴角,搭上霍刚的肩,这次得狠狠敲他一顿才行啊。